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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愚忠之张勋(1)

【小传】

张勋(1853年-1923年),字少轩,号松寿老人,江西奉新人。1884年在长沙投军,参与镇压义和团运动,得到皇家的恩宠,逐步升官,在军中的声望也上升。后曾进京为御前护卫。1895年袁世凯组建新军,张勋曾任管带、总兵、中军官等职。溥仪即位后任江南提督。辛亥革命时,在南京镇压革命党人。败后率领巡防营退到苏北徐州。被清政府授为江苏巡抚兼署两江总督、南洋大臣。民国后,所部改称武卫前军,驻兖州。他仍忠于前清王朝,军队保留发辫,俗称辫子军。他帮助时任中华民国大总统的袁世凯镇压孙中山二次革命,率军攻下南京,纵兵杀掠。后被袁任为江苏督军,继转任长江巡阅使,移驻徐州,授衔为定武上将军,所统辫子军又称定武军。袁世凯称帝后被授一等公,但内心仍一意维护清廷。1917年,黎元洪和段祺瑞之间发生“府院之争”,争相拉拢他进京调停,于是趁机率领一个旅的兵力入北京,迎清朝末代皇帝溥仪复位,自封议政大臣兼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史称“张勋复辟”。但此政权11天后即遭“讨逆军”讨伐并很快被推翻,张逃入荷兰使馆,后避居天津德租界。1923年9月11日于天津病死,享年70岁。

张勋年少时,聪慧机敏。某日,张奉主人命去给当地豪门许振袆送柑桔,正好碰到许振袆有客人来,许让仆人送茶。不巧的是,仆人正好不在,“无应者”,机灵的张勋便代为替客人送了茶。待客人走了,许振袆问他是何人?张勋便据实以告。许振袆见他善解主人之意,很是喜欢,便致信张勋主人,留下自用了。

许振袆(?—-1899),字仙屏,江西奉新人。同治进士。曾入曾国藩幕府。1871年任陕甘学政。1876年回京充国史馆纂修,英武殿纂修等。1882年任河南彰、卫、怀道。1885年,任河南按察使,次年迁江宁布政使。1890年任东河河道总督,后官至广东巡抚。

民国着名报人陶菊隐记述张勋:“西狩时,护驾口外,夜不交睫,为西后所激赏,许以不次迁擢。张感镌心骨,叩首不已,其忠于清室之念,盖胚孕于是时。”

1911年,江浙联军攻克南京,张勋败退徐州,致使张勋爱妾小毛子在下关被联军捕获,江浙联军总司令徐绍桢把她安置在门帘桥陈善家中,上海都督陈其美闻知,出了一个主意:拟议把小毛子押至沪上张园展览,参观者每人次收钱四角,因小毛子有艳名,预估门票可收入10万元,以助军饷。徐未予采纳,反而命津浦铁路局局长陶逊把小毛子送到徐州附近的宿县,交还张勋。正在郁闷的张得知民军将小毛子送回,喜出望外。为感谢民军此举,张把从南京劫持来的十四辆机车、八十辆客车归还津浦铁路局。

徐绍桢(1861—1936),字固卿,广东番禺人。清末曾任统领、总兵、江北提督等职。1911年响应武昌起义,被推为江浙联军总司令。民国后,历任参政院参政、广州卫戍总司令、孙中山总统府秘书长、大本营参谋长、广东省省长、临时参政院参政等职。

陈其美(1878—1916),字英士,浙江吴兴人。1911年任同盟会中部总会庶务部长。辛亥革命后,任上海沪军都督。二次革命时,任上海讨袁军总司令,事败后赴日本。1915年,再次回国反袁称帝,主持中华革命党上海总部,兼中华革命军东南军司令长官。1916年5月18日被人暗杀。

南北议和时,唐绍仪出任总代表,张勋以江苏提督,曾督兵在南京抵抗革命军,败退徐州至山东兖州一带,拆毁津浦铁路,并招兵买马积极图谋反攻南京,反对议和。唐闻之,恐其主战破坏和议,遂秘密建议袁世凯诱杀张勋,以除后患。同时,段祺瑞以张部军纪太坏,且与新军编制不和,对张亦素所不满。段主议和,张竟抗命主战,恐将来难以驾驭,亦密电袁设法杀张。阮忠枢闻知此事,因与张勋为盟兄弟,乃急忙往见袁世凯,说:“张勋为人,说实话,不骗人,虽鲁莽粗率,但是个血性汉子,和三国时候的张飞一样,宫保不欲成大事则已,欲成大事,不能少这个人,还得重用。”袁世凯深以为然。阮素知徐世昌与张亲近,即密告徐。徐亦往见袁,说:“我可以劝说张勋,听命宫保。”袁以张性倔强,不易就范,嘱徐亲往劝说,徐时兼津浦铁路督办大臣,密往徐州。张见徐,恭敬备至。宴毕,徐从容对张说:“绍轩(张字)忠于清室,我与宫保(指袁)同具此心。惟目前党人势盛,人心受其蛊惑,其势不可以力敌。宫保通权达变,与党人言和,假以时日,必败党人。若以一朝之忿而乱大谋,无以对宫保,即以报清室。识时务者为俊杰,吾弟任重道远,愿三思而后行。”张答:老师远来指教,弟子勋一定遵照老师的话扶助宫保。”即电袁表示“拥护宫保的共和民国。”

唐绍仪(1862-1938),字昭仪,号少川,广东珠海人。历任清朝外务部侍郎、署邮传部尚书、奉天巡抚、赴美专使及民国首任内阁总理等要职,曾是1911和1919年两次南北议和中的重要人物。

阮忠枢(1867-1917),字斗瞻,安徽合肥人,出身于淮军将领之家,由李鸿章举荐入新建陆军,为袁世凯重要幕僚。民国后,历任总统府秘书处副秘书长、内史长等职。

张勋喜与文士交游,且肯折节为礼,与之接谈,如话家常,使人觉得平易近人,很有亲和力。但有时也反常态,张驻兵徐州时,聘同乡翰林某位文案,此君告假回乡,逾期才归返军中,室舍被别人所占用,便责斥勤务兵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勤务兵反唇相讥,声闻于张,张唤来勤务兵说:“你可将他的行李铺盖扔到门外去。”文案闻之襆被而去。

张勋喜叩头,每有客人来,侍弁总低语告之:“见大帅须行大礼。”来宾慑于声势,勉强从之,张勋也会答拜如仪。也有来客不愿者,见张先屈膝,不觉其膝也屈下来。

清废后逝世时,张勋公然通电称为“国丧”,并大放厥词说:“我大总统及政府诸公,皆清朝200余年之臣子,间有崛起草莽,其祖若父亦皆受禄于朝。”

二次革命前夕,袁世凯准备对南方用武,分别密令山东都督周自齐和辫子军统帅张勋,集中部队,枕戈待命。驻徐州的辫子军立即扣留津浦路的客货车,以备运兵之用。周自齐见状大惊,以为辫子军要造反,于是忙不迭地拆毁泰安、兖州间的一段铁路,一度风声鹤唳。消息传到北京,参谋部急忙去电说明。原来袁政府虽然决定对南用兵,但在准备时期,为保密计,对于北方部队只是分别通知而未说明用兵对象,以致大家虚惊一场。

周自齐(1871~1923)字子廙,山东单县人。1896年赴美留学。历任驻美公使馆参赞、领事,外务部右丞、左丞,山东都督兼民政长、中国银行总裁、财政总长、交通总长、陆军总长。1922年3月,署理国务总理。

二次革命,张勋打下南京,就任江苏都督,都督府的大柱和栋梁都涂上一道朱红色,把旧两江总督时代的吹鼓手和炮手都找了回来,每天开吹三次,开炮三次。张不但恢复了厘捐总办、粮台总办、督销总办、道台、知府、知县等等,而且一切都是“扎委”。南京城内就有一个知府“江宁府杨”,和两个知县“江宁县左”、“上元县沈”。知县的衙门里恢复了刑名老夫子、差快等等。县太爷坐堂,恢复了藤条、小条等刑具。南京城内大小官员们都拖着辫子,打轿子上院,谒见时要先递手本,见了“大帅”要行跪拜礼,要自称卑职。一时怪状迭出,人称“半复辟”。

张勋就任江苏都督,南京城逐渐恢复清代气象。兵士们绝不准剪掉辫子,因此辫子成了张的军队的特有标志。张每见穿西装剪短头发的人就不悦,看见留辫子的就引为同道,于是,南京城内突然流行起拖辫子,扎假辫子之风盛行一时。

曾有西方人搭乘火车自津浦路南下,见兵士二人据头等座,旁若无人,询以是否有头等车票?兵士岸然答曰:“有!”乃举其脑后大辫。原来是张勋的辫子兵。大辫坐车可顶车票,买东西当钱票,入戏院则顶戏票。

张勋平生最喜戏剧,其驻军徐州时,每届宴客,当酒酣耳热之际,兴致勃发,辄于红氍毹上,扮演《空城计》、《四郎探母》、《碰碑》、《逼宫》诸戏,自命为小叫天第二。

张勋体魄强健,严冬飞雪季节,别人非着棉衣皮裘不暖,张勋仅穿夹衣一件。张曾对人说:“我从不畏寒,一生未曾头痛,更不知头痛是何滋味。”

袁世凯秘密酝酿帝制,派阮忠枢到徐州找张勋联络,张对故友阮忠枢说:“大总统是我的知己恩师,我怎会对大总统有二心?”于是发通电以明心迹,电云:“仆随侍我大总统廿年,迭受恩培,久同甘苦,分虽仆属,谊等家人。自古谓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无憾,仆历溯生平,惟我大总统知我最深、遇我最厚,信我亦最笃。仆亦一心归爷,委命输诚。”待帝制活动公开,张勋又通电说:“中国数千年历史,向无民主、共和字样。辛亥革命骤改共和,勋期期以为不可。惟仰体我大总统因时制宜、息事宁人之至意,亦不得不勉为赞同。”至袁世凯称帝已临事实,张再给袁发一电报说:“大总统将为应天顺人之举,勋受数十年知遇之恩,自当效命驰驱。惟处置清室,应预为筹议。昔丹朱谓之虞宾,商均仍奉舜社,皆服其服,如其礼乐,客见天子,以示不臣。我大总统舜禹同符,先后一揆,此后宣统帝及诸太妃如何保全,宗庙如何迁让,陵寝如何守护,皇室财产及经费如何规定,我大总统霄虑所及,无待勋之哓哓,特优待条件载在《约法》……恳将勋所陈提交参政院议决,宣示海内外,使天下万世晓然于大总统之对清室,无异于舜禹之对唐虞。想参政诸老多先朝旧臣,当能仰体大总统圣德之高深,别无异议,则有清列后在天之灵爽,与隆裕逊位之初心,实凭鉴之。”袁阅电后,让政事堂回电,称赞张“见识远大”,并保证优待清室的条件决不变更。

一日,张勋赴南京与冯国璋相见,张多喝了几盅老酒,酒后吐真言说:“老头子”(指袁世凯)打了密电来,叫我调查你的行动。”冯不慌不忙地说:“是吗?”他也从案卷中抽出一张电报来,递到张勋的手里,说道:“这是老头子叫我注意你的行动的密电。”

张勋在徐州组织“督军团”,跋扈之极。各方诸侯也乐得看他表演,唱头台戏,凡有“盟主发电,各方一致响应”。一次张勋发现响应电少了福建督军李厚基的,不禁拍案而起:“李培之(李厚基字)什么东西!”有人将此消息密告李,吓得李急忙来电谢罪,并责怪他的秘书耽误了发电时间。后选举副总统时,张命各省盟友通电为徐世昌捧场,李回电说:“吾看与其拥戴东海,不如拥戴吾帅。”

李厚基(1869—1942),字培之,江苏铜山人。北洋武备学堂毕业。曾任北洋军第二镇管带、标统,第四镇第七协协统。1913年进兵上海,任吴淞要塞司令,同年入闽,先后任福建镇守使、护军使。1916年任福建督军兼省长,参加督军团活动。

张勋有两个从侄,在复辟之说兴起时,去劝谏张勋说:“叔叔肩负天下大任,不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环观群帅,能为叔相助者有几?奔走献策者皆工于自谋,千万不可坠入别人圈套。”张勋闻之拍案怒骂:“你们懂得什么?”遂命人将其软禁。

张勋元配夫人曹琴,方正贤淑,慷慨纯朴,乐善好施,政治上也不糊涂。1917年上半年,时任长江巡阅使的张勋频繁与杨度、康有为、万绳轼等主张帝制的人交往,曹琴觉察后数次劝阻。张勋“辫子军”到京之时,曹氏随行入京,亦多次劝谏。其时,张勋与康有为在公馆常密谋至深夜,据1918年出版的《复辟始末记》记载:“曹氏其时遗其子与婢仆,执役于康前,名虽敬之,实则监听之”。待客人离开,曹琴“率其子女及张宠妾,跪于张前痛哭,求其即返徐州。”但张勋一意孤行,毫无退意。曹琴为留一条后路,免遗祸于子孙,派堂侄张肇,持30万两银票,往广州拜访孙中山先生。

张勋带兵入京前,新任陕西省长李根源路过徐州,张对其说:“我姓张的一不做总统,二不做总理,三不做总长。”

李根源(1879-1965)字印泉,云南腾冲人。留学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1905年加入同盟会,回国后任云南讲武堂监督兼步兵科教官,旋升总办。武昌起义后,与蔡锷等发动新军响应,成立大汉军政府,任军政总长兼参议院院长,继任云南陆军第二师师长。曾任陕西省省长、农商总长。

张勋入京之始,派人请徐世昌出山,但徐俨然以重臣自命,态度傲岸,向来使提三条件:一是复辟后以徐为摄政;二是以女妻溥仪;三是实行宪政。使者回去复命,刘廷琛在张勋侧,闻之大笑。张勋问其缘故,刘答:“此人欲学阿瞒。”张不解所谓,刘解释说:“昔曹操以女妻汉献帝,可惜此老却没有曹操的威权啊。”张自此深恶徐世昌,不再与之往还。

刘廷琛,字幼云,号潜楼,江西九江人,光绪二十年(1894年)进士。历任翰林院编修、陕西提学使、京师大学堂监督、学部副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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