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十一点钟,我和黄总分了手,回家是不可能了。想打一个电话给我爷爷奶奶,但我知道他们习惯早睡早起,这时候我爷爷奶奶早就进入梦乡了,惊醒我爷爷光着膀子起来接电话,等于让他害一场感冒。
我妈是不会睡的,我妈很财迷,开一个小铺子,生意不怎么好,但她每天都坚持守到十一点半。坚决不放过最后一个顾客。电话接通,我妈果然还在岗位上,伴随着电视的声音,我妈问;“清水你怎么还没有睡?”
我说;“我最近忙,可能有一段时间不回来,晚上要加班。就住在安明县了。”
我妈问我忙多长时间。我说;“不好说,也许十天半月,也许更长。”
电话里传来我爸爸睡意朦胧的声音;“谁呀,半夜三更的?”
我妈说;“清水说他要加班,一段时间不回来。”
我爸说;“叫他小心点,自己管好自己。”
害怕商店被盗,我爸在柜台后面搭一张小床,每晚坚守在哪里,我妈关张后还要回家看门。老两口没事找事做,忙得陀螺转。
养了我这么一个不昌盛的儿子,连爸妈一个幸福的晚年都给不起。哎,百无一用是书生!
回到出租房,坦克贪图看电视,一举两得,端个盆子在客厅洗衣服。我说;“把旅行箱拿出来,我最近要加班,一段时间不回来。”
坦克说;“是长时间是短时间?”
我说;“长短你都别想歪了。敢把洗脚妹领回来污染环境,我饶不了你。”
坦克说;“耗子你鹊巢鸠占,后来的和尚欺庙主,别忘了是我收留了你的。”
一边说一边擦干手上的肥皂沫,进屋把旅行箱拿出来。我接过旅行箱,开门进我的卧室打点行李,坦克随后跟进来,估计是要来追问我究竟在安明住多久,他好为非作歹。
坦克一进门就用手掌当蒲扇,对着鼻子扇说;“臭死了臭死了。怪不得你这里面没有苍蝇蚊子,原来都熏死了。”
我说;“嫌臭你跟进来干什么?”
坦克说;“刚才拿箱子时忘了检查一下,不要忘了什么宝贝被你黑了。”
我把和黄总商量重组顺风公司的事告诉了他,并且说;“你和电杆一定要帮忙。”
坦克说;“我以为这么晚回来是背着我去泡妞。原来是抬楼梯日象逼——干大事去了。行,终于开窍了,我支持你,现在这年头,以成败论英雄,成功就是王侯败的就是贼。你当那个官,听起来好听,其实是梁山的军师——吴用。也没有一个人给你请请客送送礼,也没有人和你行点贿来点钱。不想点办法,穷到那年是一个头。”
我说;“风凉话收起,你这里说好了,我给电杆打电话,让他有一个思想准备。”
坦克说;“你给电杆打电话有什么用?直接给花敏敏打就行了。他们家的事花敏敏说了算,就连干那个事,也是花敏敏让他上去就上去,让他下来就下来。”
我说;“你怎么知道。你看见?”
坦克说;“那种事怎么能看见,想想都是那么一回事。”
回到客厅的时候。我顺手把一条弄脏了的内裤带出来,塞进坦克的洗衣盆里,坦克看见了,说;“不是我说你,过去肖潇固执,对你是刻薄了点。可是现在王卉漂亮温柔,你也该想想办法主动点把她哄上手,也该物尽其用,别让好东西都糟蹋在裤子上了。”说得我小猫抓心一样,痒痒的怪难受。
明天要上班,懒得和他拌,我索性关了门睡觉。坦克去卫生间清理衣服。一会我听到他拖地的声音,坦克很奶很三八,洁癖越来越严重。
在安明加班半个月,金正贵让我自己安排作息时间,其实有什么好安排,文件堆得像小山,倒下了能够埋死人,我只有一件一件的处理,每天早上进去晚上十二点回招待所。为了与时俱进,招待所早已更名红豆宾馆,一个使人想入非非犯相思的名字。
白天除了吃饭解手,其他时间都在办公室里,自己把自己狠狠的关起来。我敢说,这期间,监狱犯人比我的自由都多。我自己都有点佩服我自己。原来三分钟不动就皮子痒的刘清水,既然比得道大和尚还有定力。到了第二个星期,终于憋不住了,自己放自己半天假,打电话给坦克,让他招聚弟兄们搓一顿。
一会儿坦克回电话,说四眼臭手去了哈尔滨,其余的都在。牛顿发现地球万有引力,却没有发现女人的万有引力,地球对三百公里外的太空就无能为力,娜塔莎却能够把几千公里外的四眼臭手吸引到自己身边,女人的磁场比地球引力大一万倍!
大家到齐,等菜上桌的时候。女人们集体到卫生间腾空肚子准备装饭菜,真不知哪来那么多的屎尿。孙子打开相机,在和电杆看照片。只要电杆和孙子在一起,电杆永远是孙子的忠实粉丝。坦克出去买纸巾,坦克吃饭纸巾特别费,吃几口菜喝几口酒就要拿纸巾压一压嘴唇,也不知他这个习惯是缺点还是优点。不过女性化是强了点。孙子曾经给他总结过;“坦克每吃一顿饭,花在餐巾纸上的钱比花在吃饭上的多。”
我和王八看吊在墙上的电视,电视里在转播一场足球赛,中国队客场东南亚一个小国家,球赛也接近尾声,最终中国队被人家踢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五比一惨败。王八击案感慨道;“十一球员齐上阵,没有一个是男儿。”
正好坦克走回来,听到后面半句没有一个是男儿,坦克接住问;“什么什么?没有一个是男儿?女足比赛?怎么不叫我。”
孙子抬起头,抓紧机会打击坦克说;“对,全部是女人,窈窕淑女,二八娇娃。丰乳肥臀,杨柳细腰。大裤腿V形领,一抬腿一弯腰。春光外泄,五彩斑斓。”末了补冲一句;“色迷心窍。”
说完,低下头继续看照片。
坦克对于女足比赛每场必看。也不知道他是看人还是看球。有一次他在客厅看比赛,我从卧室出来,坦克嘴角挂了哈喇子,三寸来长。画面上甲乙双方球员在跑动,随着激烈运动,每人胸前都有两个肉球在颤抖。
对于男足,他不屑一顾,说是看男足比赛英雄气短,会把疝气急下来,诱发肾衰竭。进而导致性无能。
孙子一打击,坦克被一瓢冷水浇醒了。坦克好歹也读过四年大学。知道王八的感慨是出典一首古诗并从中引伸出来;“大王城头树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吃柿子捡软的捏,坦克恼羞成怒,转而怪罪我说;“都是你们SC人贪生怕死软骨头,没有一个敢硬拼,死就死嘛,投个机巴呢降。”
我爷爷是SC人,我身上有SC人的血统也不错。虽然我说话里还带有一点SC音,但我也是第三代,我每次填简历。都会在籍贯栏里端端正正的填上昆明二字。再说你一竿子打下去,伤及多少无辜?历朝历代的开国功臣里,SC籍的将帅就不少。
我说;“坦克你疯狗一样,逮着谁咬谁,我招你惹你了吗?在我身上撒气。真是岂哩鼠噜。”
孙子有了报复坦克的快感,和电杆显耀相机里面的照片,一个一个解说;“这个是某省司法厅长的公子,这个是某省检察长的公子,那是某省法院院长的公子。坦克听得不耐烦了,说;“孙子你能不能闭嘴,认识几个杂种,有什么好自豪的?”
孙子说;“坦克,你好歹也读过几天书,怎么像误入城市的放牛娃,出口成脏,恶言伤人。”
坦克梗着脖子斗鸡似的说;“我怎么伤人了?我问你。叫公子的都是什么人家的儿子?”
孙子说;“自然是大户人家的儿子才能叫公子。”
坦克说;“对呀。知道为什么大户人家的儿子叫公子,小户人家的儿子不叫公子吗?”
孙子被坦克问住了,能说会道靠嘴巴吃饭的孙子嘴巴也有笨拙答不出来的时候,挤眨着眼睛有点莫名其妙的看住坦克,不知坦克又要发什么谬论。坦克说;“不知道是吧?我讲给你长点见识,以后别再人前卖弄,要不然,别人会笑话坦克的朋友怎么会这么无知,辱及先人。”
孙子正要辩解,坦克压一压手,做报告状,说;“小老百姓的儿子,爹是爹来娘是娘,谁和谁生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是谁的儿子不用说。大户人家就不同了,老爷三妻四妾七姨太八大姑,你看电视电影里那些拥有三妻四妾都是什么人?四十出头,五十挂零。六十跑边,甚至七十多岁的老棺材瓤子还搞一堆女人来养着。他们哪有精力对付这么多女人?一把锄头刨得了几块地?地总不能老是荒着。所以呀,免不了打手护院,长工杂役从旁帮忙给他种了,结果生出来的儿子非马非驴,非猫非虎。张三说是张三的种,李四说是李四的儿。互相争吵不休,记住,那时没有DNA这个劳什子可以检测。老爷出面解决,最后大家协商,包活老爷在内,儿子谁也不能单独要,大伙的。公家的儿子。公家的儿子叫着麻烦,省略了,简称——公子!你说,公子不是杂种是什么?”
孙子被坦克的歪理邪说气得气喘不匀。鼻子眼睛都歪了,连发哼声。
王八笑的前仰后合说;“坦克歪嘴和尚,既然把经念圆了。”。
电杆感叹说;“自从屁股分两半,还没有听说公子可以用杂种来诠释的。今天算是开眼了。”
坦克转而欺负电杆说;“你没有开眼的还多着呢,你就拜在我门下当学生,我以后慢慢的教导你。”
电杆向来不与人斗嘴。正好花敏敏从卫生间回来。大声问;“坦克你又欺负我家电杆了?”
坦克连忙说;“不敢不敢。空中打击的厉害我又不是不知道。”
花敏敏说;“我量你也不敢。”
电杆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在小孩见到妈,委屈的说;“电杆让我给他当学生。”
花敏敏说;“别听他的,坦克有色道,三个月就能把你培养成小流氓。”
星期一上班,因为头天晚上释放了半个月的紧张解了压,身心很放松,我依然坐县政府的班车回安明上班。加班到晚上十二点,收拾好手上的工作,我走出办公室,除了路灯和门房保安室有灯光外,白天熙熙攘攘的大楼变得风烟寂静,我的脚步声在黑洞洞的楼道里空洞的回响着,有点瘆人,我经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加快脚步离开。来到大街上,安明尽管是昆明的卫星城市,毕竟是郊县,虽然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但整条大街还是显得空旷,偶尔一辆汽车风驰电掣的驶过,车灯照射出的白光刺得人两眼发花。我跨过一条马路,准备从一条比较偏僻的小街穿过去,这样回到红豆宾馆可以少走五分钟,我每天都是这样走的。走到小街的中段,突然跳出几个人来,一个叫道;“就是他,围住了狠狠的打,打死了伯伯会给我们做主,他会武功,小心了,为大哥报仇。”
随着最后一声嚎叫,十几个人向我包抄过来,我立刻反应出发生了什么事,看看对方人多。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拔腿就跑,其实当时的真实情况是落荒而逃。
说这么多光面话只是为了面子,自我美化。不给坦克日后知道嘲笑我。
我没有跑出二十步,前面黑暗处又跳出五个人,堵住去路,这下糟了。后有追兵。前有拦截,逃是逃不了了,唯一的办法只有杀开一血路冲出去。我对正面拦截的人发起攻击,侧面一个挥舞匕首向我刺来,我习惯的抬左手拦挡,不料后面被人推了一下,拦偏了,左臂立刻感到专心的疼,我大怒,左脚后踢的同时,右手向前挥出去。两个指头二龙抢宝,顿时听到前后各一声惨叫,后面的被我踢中那里不知道。我的两指头也插入了前面人的双眼,趁他倒地的当口。我越过他的头顶,向前就跑。也许受伤的人叫声太惨,那伙人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集体追来。
奔跑全靠两只手肘摆动助力,奔跑才有速度。我左手臂重伤,右手反掐住伤口,希望帮左手止血,奔跑起来就不快,速度大打折扣。被一伙亡命之徒穷追,距离不超过十五米。眼看今晚逃不脱必然死定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辆BJ吉普从后面超过我,在我前面六米远的地方嘎然刹住,钱小康伸出头来,叫;“刘清水,快上车。”
喊着,从里面打开副座的门。我冲过去,身手敏捷的跳了进去。钱小康叫声;“抓好。”一脚油门,BJ吉普飞了出去。夜晚的大街空无一人,汽车向前飞奔。还来不及关好的车门向一支翅膀一样前后扇动着。歹徒们撵了几步,只好望车兴叹。
钱小康从倒车镜里看不到歹徒的身影,放满了速度,调整方向,向县医院驶去,一边打电话给110报警。
医生用剪刀拉开我的左衣袖,手臂伤口两片肉像嘴唇一样翻向两边,血还在不停的流,医生做了紧急处理,一边止血一边挂输血袋,又是消毒又是缝合,折腾了一个小时我才被推到病房,医生交代,伤口不算太深,但串面大,流血太多。现在除了继续输血外。最怕的就是感染。吩咐护士严格注意体温。
钱小康忙前忙后。因为医生实施了局部麻醉,我的左臂除了麻木外,比刚才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对于发生的事情,钱小康问都不问,我佩服他的少年老成。也许这其中,他知道些什么。
口渴得冒烟,钱小康给我弄来一杯水。喝下水正昏昏欲睡的时候,进来了两个警察,年轻一点的简绍说,自己姓谭,另一个是安明县刑侦大队长孔东阳。自我简绍后,小谭说;“110已经把案件移交给刑侦大队。现在做一下笔录。”
说完打开记录本,问我;“姓名?”
我说;“刘清水。”
孔大队打断说;“你就是刘清水?在民政局工作?”
我说;“是。”
孔大队说;“我知道了。笔录先不要做。小谭你赶快带人把三鞭子控制起来。”
小谭应声而起,走了出去。孔大队说;“对不起了小刘,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吃苦了。”
我有点丈二金刚膜不着头脑了。我一个小公务员,还没有重要到让一个县刑侦大队长亲自保护的地步,看着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孔大队说;“徐铮和我是警大的同学,他打电话给我,让我关照你,一开始我到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时间长了就松懈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很抱歉,对不起你和徐铮。你好好养伤,我还有事情要忙。”又对钱小康说;“是你救了刘清水?”
钱小康说;“我昨晚开车回我乡下老家去,我爸老毛病犯了,我照顾他睡下才回来,进城就看见一伙歹徒追杀一个人。车接近了才看出来被追杀的是刘清水。我们是朋友和同事。我不救他谁救他?”
孔大队说;“好,年轻人就该见义勇为。刘清水就是一个见义勇为的人,你们真是惺惺惜惺惺,很好。”
说完告别,转身走了。
我已经没有了睡意,钱小康在另一张床上打了个盹。天就亮了。我手臂的麻醉渐渐失去了作用,伤口一阵一阵钻心的疼。我虽然是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但也是穷汉养娇娃,从小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吹着拍着含在口里把我养大,那里受过这种苦。我疼得眼泪流了出来。医生查房的时候,钱小康向医生提出是否可以挂一个麻醉包,减轻我的疼痛。医生说;“过多的麻醉会刺激大脑。”
吩咐护士给几片止痛药,缓减一下。
钱小康料理好一切,说中午再来看我,先回民政局上班。钱小康虽然在小节问题上放荡不的,但其他方面还是很模范。我一个人吃了止痛片,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