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大约又行了半个时辰，不远处出现了一幢简陋的茅舍，楚云儿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奶奶，这下好了，有住的地方了。”
石头开心的笑着。
楚云儿搀扶老妇人走到茅舍前，轻轻抬手敲门。
“有人吗？”
等了不多时，里头有了响动。
“谁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一位女子的声音从门后传出。
“我们是路过的，天黑了，想在此暂住一晚。”
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位身穿粗布衣的小女孩探出头来，待看清了三人后，才挪开身子。
女孩儿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梳着一条黝黑乌亮的麻花辫。
“哦，快请进吧，外面冷，赶紧进屋。”
“谢谢，这么晚打扰你们了。”
夜色里冷风卷起沙尘，贴在三人裸露的皮肤上，颤栗的感觉很快传遍全身。他们随着女孩的指引，快步躲进了小屋内。
房门关上，搓了搓微微僵硬的手掌，楚云儿这才仔细打量起这间小屋来。
狭小的屋子里，基本没有什么摆设，四周的围墙早已燻上厚厚的烟黑，门前几步之外就是一张缺了一角的大床，被几块条石支起，勉强可以维持它的作用。床上挂着一圈褪了色的围帘，但却很整齐，显然被人打理过了。
透过围帘，楚云儿看到床上原来还躺着一个女人，听着那微弱的粗喘，似乎身体也不是很好。
“小蝶，有客人来了吗？”
许是也听到了三人的脚步声，围帘后传来一句沙哑的问话，中间还夹着几声低喘。
“娘，有三个客人天色晚了，想在我们这里休息一晚上。”小女孩一手端着几只破旧的粗瓷碗，一手挑开围帘，俯下身子，轻轻得说道。
“噢，让大家随便坐吧，……咳咳，实在抱歉，我们这儿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招待大家。”
女人倾过头，腰身动了动又停下，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小蝶，把那盘油麻花端出来给客人吃吧。”
听到女人的话，刚把几碗水放在三人面前的小女孩，身子有些微微踉跄。
“娘，……”
抬起头，小女孩迟疑的吐出话来，
“快去，娘胃不好，就不吃了。拿出来给几位客人。路途远，天又凉，他们肯定都饿了。”
女人继续催促道。
低下头绞了绞手指，小女孩挪着步子来到墙角一个不起眼得红漆木柜前，带着几分犹豫打开柜门，取出一个草盘，稍微停顿了一会儿，转身端到楚云儿三人面前。
楚云儿早便觉察到小女孩的变化，看到她转过身来，一双黑亮的眼睛分明多了几圈红晕。
“不用，我们刚吃过，现在不饿。”
伸出手臂拉回了已经迫不及待得想要奔过去的石头，楚云儿笑着说道。
“哦……我们不饿的，不饿。”看到姐姐那会说话的眼神，石头也懂事的摆摆手，只是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小姑娘手中的草盘。
“吃吧，没事的，这是爹临走时给娘买来吃，娘舍不得就放到现在。……爹，爹那次走了便再也没回来……”
小姑娘把盘子又向前递了递，说着说着扭过脑袋，抬起小手抹了抹眼睛，不过又很快回头朝大家笑道。
“娘说爹会回来的，到时候就能吃好多好多了……”
“嗯，肯定会回来的，小蝶最乖了。”
强忍着快要夺眶而出得泪水，楚云儿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这就是人间的悲欢离合，轮回的惩罚或许才是我最需要寻找的。夜舜，你会回来的，对吗？
楚云儿第一次担心起来。
随意找了个休息的地方，老妇人躺了下。大概是夜里又受了风寒，她咳嗽的越厉害了，有几次还带出几团黑红的血痰。
苍沫曾今教过楚云儿一些草药的用法，看着在痛苦中挣扎的老妇人，她低声嘱咐了几句石头，向小女孩讨来一盏油灯，便一个人出去试着找些草药回来。
深夜，呼啸得风刮着越发猛烈，房门吱吱呀呀得响着，屋里一时间静寂下来，除了屋角老妇人时断时续的咳嗽声和着。
“咯吱……”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推开的响声打断了这里的平静，进到屋里跺了跺僵痛得脚，楚云儿解下腰旁的袋子，看向大家嘴角掀起一丝笑意。
“真是老天保佑，这附近有不少药草呢。”
话语中裹禳着几分疲惫，石头显然看出了她得勉强。
“姐姐，我来熬药吧，以前爹娘……在的时候我经常熬。”
抬着脑袋，拉了拉楚云儿的衣角，石头一脸恳切。
“好吧。”
“那我先去找些柴火来。”望了眼灶台里空空的炉膛，楚云儿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一旁趴在女人床上已经睡着了的小女孩。
胡乱收拾一捆柴火，楚云儿很快又回到屋里，
等到现在，她才突然想起，之前苍沫师父从来没教过自己生火做饭，这些事苍沫往往很随意便完成了，时间一久，楚云儿也没多去问，转世之前，她对这方面也是一窍不通。
有些尴尬得得看了看一旁等待的石头，楚云儿硬着头皮，蹲了下来，抓起一把柴火扔进炉膛。
随手拿起几片大落叶，努力回忆着苍沫之前的动作，放在油灯的火苗上点了起来，夜里湿气重，叶子根本不容易引燃。
一连试了几次，楚云儿就有些气馁，把落叶丢在一旁，也忘了苍沫三番五次的叮嘱，不得随意使用法术，对着漆黑的炉膛挥动手指，几番变换后一声轻喝，那里就窜起一股火苗，炉膛登时明亮起来。
呼了口气，楚云儿站起身子，让石头接过，继续熬起药汤。
老妇人似乎比之前好了许多，喘气也比较平缓，楚云儿一颗悬着得心终于放了下去。
之前的一番触怀，激起了她的不少回忆。在屋中徘徊几圈后，楚云儿又独自一人来到屋外。
十五早就过去，只剩下一轮残月。
那时的云天还是高高在上的耀月之神，执掌这天地间月盈月亏，时来运转。弹指一挥就能轻易决定一个凡人的一生轮回。
她很惬意那种掌控芸芸众生的感觉，她就是这方世界的主人，所有卑微生命都要向她膜拜祈祷。
人是很低微的，七情六欲只是他们懦弱的惩罚。
神是高贵的，仙没有所谓情的阻挠，他们可以灭杀一切。只要他们高兴。
当她遇到夜舜，当她的生命的枷锁在一瞬间坍塌，她感受到了那种揪心的痛楚。
不，不，我是神，我不会像那些卑微的生命一样。
她不止一次挣扎过。甚至将愤怒撒向人间，当时又不知有多少人的命运被她这样玩弄。
直到神魔大战开始，直到她听到夜舜的死。
她疯狂着去报复，去折磨自己，神魔大战，死在她手上的魔王远远超出了她的职责。
……
月色越发清冷，天际又开始散出几片乌云。
楚云儿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很远，就在她犹豫要继续走下去时，心中突然不安起来，一股由心底冒出的寒意涌上身体，
“石头……不好。”
楚云儿转身飞快着朝小屋奔去，
还没到小屋前，一团冲天的火光就出现在她眼前。
“石头，石头，小蝶……大娘……”
楚云儿尖声呼喊着跑进小屋，有几片火苗已经撕裂了她的衣角。
“姐姐，……”石头的哭声传来，一脸乌黑的他正和小蝶一起扑打浇灭漫起的火苗，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楚云儿脑中一片空白，师父说过的话都已忘记，也没命似的抓起水桶朝火苗上扑起水来，
“轰……”
一桶清水倒出，那窜动的火苗非但没有被打灭，反而如如鱼得水一般轰然冒起。
“快走，快救大娘和小蝶母亲出来！”
冲天的火苗借着风力瞬间吞噬了她面前的空地，转眼便看不清石头俩人，
“噼啪”
原本虚破的小屋眼看禁不住这大火的摧残就到倒塌，楚云儿也顾不得什么，拼着一丝印象冲入火幕之后，几番摸索，终于找到抱做一团的石头和小蝶。
“走，”
忍着火焰灼烧皮肤的疼痛，楚云儿抱起俩人再次冲出火幕。
“哗啦，轰”
三人刚跑出小屋，还没来得及折返，那小屋轰的一声倒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