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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假凤虚凰(2)

一两分钟后,卢筝就站到了教堂倾斜的屋脊上。他从口袋中拿出打火机,连续打了三次,这是表明成功的信号。很快,胡自雄也来到了他的身边。百叶窗的大小能容一人进出,而下面恰好是一排排听众席。卢筝先钻了进去,轻轻跳到了最近也是最高的那排椅子上。然后,两人一路小跑,迅速穿过了大堂,直奔后面的钟塔。

在台阶上敲击了几下,根据回声的清浊,卢筝很快就选定了一个目标。将四角的铁钉全部撬起后,这条长两米宽两尺的木板就松动了。卢胡二人将它轻轻拿到一边,下面露出了一个黑洞,随即,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

卢筝把绳子缠在了腰间,第一个缒了下去。一边下落,一边凝神四顾,可除了无边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卢筝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了,其中最令人惊悚的一个念头是:会不会有什么不明生物正在暗中窥视着自己?

幸好什么也没有发生,缒下五六米后,卢筝的双脚就踩到了坚实的大地。他小心伸出手去,触到一片坚硬冰凉的硬物,那是墙壁,而且是石头做的!卢筝转身背靠着它,然后掏出手电筒,按下了开关。一道光亮像闪电划破了黑暗,四周的一切顿时暴露无遗。

果然,这就是石屋祭坛的所在,地面和四壁全由巨大的石板建成,墙上还依稀可见烟火熏烧的黑色痕迹,不知是昔日香火还是劫后焚火所致,或者二者兼有。看来,这个原始的神庙建起来不易,要想连根铲除也很费力,干脆封闭起来最省事。

不过,除此之外卢筝什么也没有找到,又不敢停留太长时间,草草巡视了一遍,就爬了上来。和胡自雄一起重新钉好了地板之后,他们又攀上了百叶窗,一路小心清除了所有的足迹和手印,离开了教堂。

天亮之前,卢筝和胡自雄回到了住处。这一夜,留下来的三个人也一样没有合眼,见他们无功而返,个个失望之极。卢筝也没说什么,躺到草席上就沉沉入睡了。等他醒来,时间已经到了午后。出人意料的是,他的神态看上去颇为愉快。而更让大家吃惊的是,他竟然要二进宫。

“老蔡也跟着一起去,带上你干活的全部家当。”

蔡东风愣住了,说我去能干什么?这时,一直认真倾听的卫宗渊开口了,说他也想去见识一下“犯险夜探”是什么滋味,不知可不可以参加?卢筝对他一向客气,又见容妤也张开了嘴巴,干脆一挥手说好了好了,今晚大家一个不剩全体出动。如果被当地人发现了,就说今天是中国的农历七月半——相当于西方的万圣节,晚上群鬼乱窜,他们爱咋想就咋想去吧!

半夜时分,卢筝带着伙伴们又来到了教堂下。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一切就省事多了。翻入百叶窗,进入钟塔,轻车熟路将木板撬起后,胡自雄第一个缒了下去,卢筝也紧跟着下来了。可是,他的双脚刚要踏上地面,突然头顶上刮过一股疾风。随即,一件冰凉的条状物就紧擦着鼻梁呼啸而下,“扑”的一声插到了地上。

卢筝被这突如其来的险情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听到上面传来一阵惶急的叫声。

“没事,我们都好好的。”他压低嗓音喊了一声。这时,胡自雄的手电筒已经照了过来,卢筝才发现落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一根重达十余斤的尖头多棱钢钎!

这本来是一件挖沟钻洞的重型武器,卢筝曾对其寄予厚望,但实际上到了教堂之后,却像黔之驴一样大而无用。胡自雄嫌它累赘,下地时不好拿,就交给了蔡东风。现在,它笔直地插在了两块大石板的夹缝处,没入地表的部分足有半尺深。卢筝见此情景,全身的汗都出来了。万一它砸中了自己的脑袋,无异于做了一个现场开颅手术。

这时,蔡东风也下来,胡自雄劈头盖脸就把他臭骂了一顿。

“你怎么搞的?一点也不小心!幸好这次没事,要是像上次那样,可就——”

上次?上次怎么了?卢筝正感糊涂,见蔡东风一副惊傻了模样,心里反而不悦了:这个胡自雄,怎么像是吃了枪药怎的,发这么大的邪火?自己平常吊儿郎当的,还好意思说别人?前天瞧卫宗渊不顺眼,今天又找蔡东风的茬,明天可要骑到自己的头上当大哥了!

“快把你的后门关上吧!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地方,就随便乱排乱放?”卢筝像环保监管员一样,制止了胡自雄的抱怨,然后上前一步,将那根钢钎拔出来。钢钎很轻松就拔了出来,比拔根葱还容易。卢筝正要把它还给胡自雄,突然停住了。随即,卢筝又转过身来,重新把钢钎插入那个圆孔中。没错,它一下子就插进去了。卢筝稍微加了点力,这一下,竟然连大半个钢钎都没入了地面。

胡自雄和蔡东风就围在他的身边,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脸色都变了。卢筝不再迟疑,说我们赶紧动手吧。于是,经过一番敲扛抬压,紧挨着插孔的两块石板逐渐开始松动了。这时,胡自雄干脆光着膀子弯下腰,双手伸进了缝隙,“嘿”地叫了一声,一米见方的大石板就被掀到一边去了。

这时,另一边的石板也被卢筝和蔡东风抬到了一边。六只眼睛外加一副眼镜一起望下去,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纹丝不动了。半晌,卢筝慢慢探下身去,等指尖触到了一种金属特有的冰凉时,他几乎忍不住要狂吼起来。

果然,天王鼎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这个神庙!

原来,自从在海葵岛上见过诺木的儿子后,卢筝心中一直存在一个疑问:在寻找翡翠岛之前,容光斗一直在干什么?显然,他的目光一定没有离开神庙中的天王鼎。当时的匆匆一瞥,绝不可能令容光斗心满意足,以其个性和才智,一定会想方设法再次进入神庙观摩一番的。同时,岛上势如水火的教派冲突,容光斗不可能没有风闻。为防万一,一定会采取措施对天王鼎进行某种保护的。但是,天王鼎虽然和司母戊不在一个重量级,但也不是一口锅,单凭容光斗一人之力,显然不可能在戒备森严的情况下,将它堂而皇之端走的。

聪明人要藏起一片树叶,会把它藏在林子里。如此推算下来,容光斗唯一的选择,恐怕只能将天王鼎藏在神庙的隐秘角落里。如果神庙的守卫者们发现圣物不翼而飞了,他们会判定是敌方所为,也可能在全岛掘地三尺,但谁也想不到它根本就没离开神庙一步。

卢筝和胡自雄小心翼翼地将天王鼎抬出了石板下的地洞。千真万确,这就是韩奇所描述的那个样子。只是,它现在锈蚀得更厉害了,连一只鼎耳也掉了。

一看到这件绝世珍宝,蔡东风就变成了一条鱼。没错,他的嘴巴像鱼一样傻张着却发不出一丝声息,眼睛像鱼眼一样一眨不眨,连双手也像鱼鳍一样哆嗦个不停。卢筝等了一会儿,看他还是神魂颠倒不知所以,不得不提醒他干正经事了。蔡东风恍若梦醒,他像摆祖宗牌位一样把鼎放在了一个棉垫子上,拿出一把猪鬃大刷,清除了鼎上的尘泥锈蚀。于是,天王鼎的原状终于呈现在了众人面前。不过,也许是江山异代不同时,也许是他乡见故知,它那曾令诸侯惊悚、子民丧胆、奴隶失魂的震慑力,对今天的年轻人却起不了一点作用。在大家眼中,玄鸟和一只鸽子没什么区别,而狰狞的饕餮简直像布老虎一样可爱。

拍完不同角度的照片后,蔡东风开始了最重要的一项工作。他从包中取出一大卷宣纸,展开后贴在了鼎的内外壁上,将它裹得分毫不露。然后,像道士作法一样,又是喷水又是泼墨,连敲带打舞弄一番后,才将宣纸小心揭了下来,做好编号后卷了起来。就这样,天王鼎的拓片完成了。

在此期间,胡自雄又上下几趟,把负责观风的卫宗渊和容妤替了下来,让他们也开开眼界。最后,蔡东风将那只破损的鼎耳小心揣入怀中,与卢筝一起将天王鼎包裹捆扎严实后,重新埋了下去,然后压上了石板。

回到住处后,几乎没有停留一刻,探险队马上开始清点自己的成果。显然,天王鼎的秘密全在拓片上了。蔡东风将它们一字儿排开在地,众人围拢起来,个个默不出声。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拓片上的鬼符神咒也仿佛有了活气,开始翻腾跳动。中国人做事先要正乎其名,仔细研究“天王”两字的笔画结构,与安阳出土的甲骨文是完全一致的,这就等于为它颁发了一张身份证;其次看图案,也没什么好猜疑的,古往今来,世界上把飞鸟当图腾的国家有一大堆,而中国历代帝王唯龙独尊,只有商朝天子喜欢玩鸟;最后,细心的蔡东风在鼎的底部发现了起伏的虎皮斑纹,再一次无可争辩地证明了天王鼎高贵的血统,可比“黑旋风”纯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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