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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风雨革命路

苏茜

我名姚静修,参加革命后改名苏茜,生于1913年11月,属牛。我的命运和牛一样。

听祖母说,我八个月时,母亲抱我到萝卜地拔萝卜,将我放在萝卜地里,我两手拉着大萝卜叶子就站起来,慢慢地迈步往前走,当时在地里干活的人都惊奇,祖母知道了就很不喜欢,骂我“八月鬼养不活”。

我去延安,是经过很久考虑的。当时县农业中学校长姚寅滨是我族叔,他校有个教师郝伸士(解放后任中央农业部长)是地下党员。他受那位教师的影响,毅然走上革命道路,他常常动员我和他一同走。我下了决心,1937年11月底,我和女校老师孙月华,并带了一个临时教体育的女青年和一个女学生同走(女青年叫李晏旭,后来和高岗结婚),还把大哥两个儿子带到徐州,交还其母,就和另外几个人西去了。

陕北公学总校在延安,我们进的是关中分校,成仿吾是校长,罗迈是副校长,邵式平是政治部主任,何定华是教务部长。因战争需要,各方从简,学生都是从全国各地冒着生命危险经过万水千山到这块革命圣地的。学生不分年级,只编连队,我们四个女的编入四十五队。课堂是大树底下、农民场院,阴雨天在窑洞,每人发一块木板,席地而坐,由于敌人封锁,天上不时有敌机扰乱,学校四处设防空哨,如闻飞机声,则哨声大作,人们四处隐蔽,待敌机过去,再集合听讲。

看花宫离职田镇五里地,那里驻有国民党军队,白天讲统战,互不侵犯;夜晚则袭击,每天大家刚睡下,机关枪就雨点似的射来。为了避免流血牺牲,全校师生都顺着大沟跑到很远处躲藏。半夜,枪声停了,才回窑洞再睡,此种情况天天都有。我到队上第三天晚上就站岗,站在村头,夜深人静,一点风吹草动,我都警惕,眼睛时时向四处张望,手端着子弹上膛的钢枪,心中忐忑,真是如临大敌。一个钟头过去了,没有发生什么,我感到万分侥幸。后来还站过村庄的另一头,我身背钢枪,手按枪机,时时准备与敌交锋。有一班岗,刚站一半,我看到村西有个黑影,朝我而来,我连忙作射击式,口中大声问:“哪个?口令!”对面答话:“是我。”我听声音很熟,知道是熟人,走近看时,是军事教练,他生气地对我说:“你怎么问话不狠?声音不大,不像个站岗的哨兵,你这样敌人不怕。”我无言可答。他又说:“以后站岗要大胆,大声,勇敢。”说完他就走了,从此我深深地懂得,对敌要狠,才能克敌制胜。后来再站岗,我胆子就大了起来。

这里三个月学习结业,我学习不满一个月,听人家说学校调学员去延安中央党校学习,我心动了,跑去找指导员,要求去延安中央党校学习。指导员问我:“你是不是共产党员?”我说:“到八路军、共产党里来了,就是党员。”指导员笑了,她和蔼地对我说:“来到八路军、共产党里,只能说你思想有进步,愿意打敌人,反对压迫剥削,但还不是共产党员。共产党员要全心全意为无产阶级奋斗到底,不惜流血牺牲。入党时还要两个党员介绍,履行入党手续,宣誓才行。另外还有三个月候补期考验。”我听了这一席话,觉得自己还差得很远,我表示一定努力争取。她点点头。以后,我和孙月华都下决心,认真学习,努力做好一切工作。只要党召唤,刀山火海敢闯,流血牺牲不怕。打起仗来,只有前进,不后退,视死如归。过不久,队干事马岩找我谈话,肯定了我的表现,问我是否想加入共产党?我说:“愿意,时刻听从党召唤。”她笑了,拿来两张表给我们填。我看上面写着“入党申请书”,高兴极了,两人就到僻静地方填了交去(当时秘密入党)。星期天的晚上,马岩同志找我和孙谈话,说她和张志渊是我们两人入党介绍人,组织上已批准我们入党,今晚要到党委会举行入党宣誓。我心中又是高兴又是觉得肩上担子重了,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了,肩负着解放全人类的重担,处处都要以人民的利益、党的事业为己任了。晚上我和孙参加了宣誓会,我们站在党旗下,高高举起右手,一个字一个字宣读了誓词,心激动得要跳出来。宣誓毕,党委负责人讲话后,散会回宿舍。未睡的同学问我们到哪里去啦?怎么不来自习?我们说指导员找有事。从此,“共产党员”这个称号深深地埋在我心中。我全身都是力量,我知道,这是我的信仰。党的小组会每周一次,都在晚上开,开会地点在村外树底下或破窑洞内,为了不让人知道,去的人要单走,不叫别人看见。开会小声发言,怕人听见,一个人发言,大家都把耳朵凑到一起,才能听见。开完会也是东一个、西一个地走。共产党员要交党费,我们进校后只发过一次钱,每人一元,我就交一元党费,以后直到全国解放,一文未发,党费也免了。

我在四十五队学完结业了,我和孙月华都分配了工作,我分到教育部,她分到校油印室。我到孟家村几天见不到部长,也没有人谈工作,又回到看花宫,要求另作安排。领导要我当教育干事,教通讯员、炊事员文化课,我同意了。以后每天教他们读书识字。过不久,五十一队(女生队)成立了,我感到自己学的东西少,要求再学一期,组织同意了。未学多久,学校开了高级班,我被调到高六队学习。这时天渐渐热起来,庄稼也快成熟了,呈现一派丰收景象。我们全校员工都在准备收割,就在这时国民党打过来了,他们要拿共产党占领的五个县。我们在这里的兵力很少,陕公虽有几千人,都是文人,虽然上军事课,操练时都是树棍,又无枪,怎能顶住他们的进攻。中央决定我们全去延安,全校共编六个梯队,每天一个梯队出发。我是五梯队,出发前夕,郝来找我,说他脚走不了,要求留下,另找出路,他动摇了。我正在收拾东西,未及回话,他已溜了。后来知道他去国民党后方了。

五梯队出发时,我背一袋米、四斤书、一支长枪,还有做饭的铁锅、水桶、自己的衣服。清晨一声令下徒步前进,过河不许喝河水,我渴极了,偷偷捧水喝,一看水中虫子很多,也不管它,喝了再说。一天几十里下来,我的腿痛,可是路遥遥啊!要多少天才能到延安呢?次日一早动身,我们全副武装,徒步只走三四十里,腿已拐了,两腿都肿了,战友们将我身上的东西分去背了,还走不动,当天下午休息在一个村庄,组织决定将我留在那里等第六梯队,并告诉我,这村是统战地区,白天不摩擦,晚上摩擦,弄不好人会牺牲的。我留下来,还要留一人陪着,我心中很不安,心想:万一敌人把我弄死了,还搭一个,大不合算,我既不能走,生死由命,不能再害别人,因此坚决不要人陪。组织看我诚心,交给我一袋米留下吃用,我坐在农民屋檐下,目送大队远去了。久久,我不回屋里,那些农夫农妇看着我,我不知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太阳落山了,夜快来临,我还是在屋檐下,眼一直向六梯队来的方向看,天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我还是往那个方向看,实在难挨的分分秒秒啊!到明天我是什么样?现在有谁能安慰我?想啊,盼啊!那些农民讲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有一个人理我。夜静了,人们欲散去,这时,我好像看到前面有火光,再看,真的有火光,又听见有声音,我的心开始紧张,那是什么人,莫非是敌人吗?一种万分恐惧的心理,吓得我呆若木鸡。真的敌人来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抓住我。声音又大了,火光更亮了,可以看到人了,走近了,他们来到我面前问我:“你怎么在这里?”我反问他们:“你们是哪里的?”回答:“陕公六梯队。”我听了,差一点掉下泪来,我说:“听说你们明天赶到这里,怎么现在就来到?”他们说:“敌人追得紧,再也等不到明天了。”我接着说:“我腿坏了,一步也难走,等你们支援驴子。”

次日黎明,打好背包,开饭后哨子一响,长龙似的队伍出发了。我呢,梯队部给一头小驴,派一个年老同志牵着,跟在队伍后面,走了几天,已到红区,腿仍不好,又有几个人走不动了,组织决定我和他们几人编在一组慢慢走。上山下山时,不能骑驴,我就拉着驴尾巴,经过半个多月,好容易才到延安。进延安南门时,那里聚有许多驴子驮着东西,许久进不去,替我牵驴的同志火气上来了,一下把对面的驴子推倒了,驴子的主人拉着他不放,要和他到毛主席面前评理。我催他向农民认错,他不肯,那位农民说:“毛主席、八路军对我们都好,没见过你这样的八路军!”他一定要见毛主席!事后还是说了好话,农民才放行。我内心非常赞成农民的主人翁精神。

经过一路骑驴,到达延安腿已消肿,走路也不拐,我们由陕公去的人都纷纷上前线,名单上没有我,我不愿留在后方,于是从驻地走到中央组织部,坚决要求去前方,初走几里腿还好,再走腿就作痛,到中央组织部时,腿又拐了。一位同志接见我,他说:“你腿不能走,留在延安做的工作一样是打敌人消灭鬼子。”我万般无奈,只好听从分配。

组织定了的事,没有什么价钱可讲。第二天我从驻地到组训班报到,共学半年,陈云、邓发都来讲过课。延安是党中央所在地,目标很大,敌人常来空袭。一天下午,敌机来了,全组的人都在窑洞门口往外看,我也伸着头看,看到敌机上掉下一个东西,我正问,已落下来了,“轰”的一响,同学们转脸就往里跑,他们把我压在底下,这时窑洞上端已有一条长裂缝,幸好未塌,真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还有一次轮到我和另一个女同学做饭,敌机又来了,我们快快把火熄了,跑到厨房后面玉米地里,刚卧倒,炸弹已下来,正炸在厨房前面,行政处长被炸伤,我们侥幸未被炸着。秋天到了,我们班种的谷子已熟,我们要住在山上收割,为了防空,我们人人都用野草编成帽子戴上干活,一遇空袭,大家都蹲在山沟里,远远望去,就是一堆草。多少次,我们都是这样瞒过敌机的轰炸。冬天来了,我们没有棉衣,12月天气,冰结得很厚,我们还是穿单衣,睡的是光席,几个人睡在炕里,抖累了,才入睡,不多会儿又冻醒了,又抖到天亮。我们寝室里有一个30多岁的同志,叫严述,她有一条棉被,一觉睡到天明。她有衣有被,还不愿干革命,过不久她就退职回家了。我们不管怎么饿和冻,从未想过回家,我们是死心塌地跟定了共产党,以苦为乐。为了解放全人类,什么苦都不怕。记得我有一只鞋子底掉了,在山沟里拾到一大一小两只鞋底,便把它裁成一样大,又贴一块破布缝上去,用绳子穿起来,绑在脚上,就是鞋了。

六个月学习结业后,我又被分到中央财政经济部办的会计训练班学习。学习期间,接到大哥托人带给我的50元钱,我就用这点钱,替大家买牙刷、牙粉,然后买肉和大家吃了一顿,钱就没有了。我唯一的一条被单,也剪了做成七条裤头分给男同学。六个月的艰苦学习结束了,已是1940年夏天,我被分到陕甘宁边区财政厅粮食局当会计。

我在中财处工作,处长很信任,后来改成局,局领导待我也很好。1942年春节前夕,我结束了手中的工作,住到中央医院,准备生孩子,当时手中除了有几片旧布外,别无他物,临行前局长批了30斤麦子给我,自己买了半斤红糖、几个鸡蛋,孩子出生了,没有奶吃,天天处在半饥饿中,养到半岁,他因缺奶,十分瘦弱,又多病,我带他到白求恩医院住院。由于敌人封锁,药物缺乏,只好每隔一天,就抽我20CC血给他打,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已见大好。

一天,中央军委二局派人来接我,说是组织上调动我的工作,要我马上就跟他去安塞二局报到,没有办法,只好出院。当天下午先到王家坪军事招待所住,来的是一位老人,牵了一匹马,我收拾一下,就抱着孩子骑上马,他牵着,快进飞机场了(医院离延安十多里,在乡下),老人遇到一位熟人,就把缰绳交给我,他去和熟人说话。马看到四下无人,就很悠闲地往前走,不料刚进机场,民房墙角边有两个农民在一起说话,马的视野里突然映进人影,就惊了,跳起来四蹄生风往前跑,把我的孩子摔出一两丈远,我呢?一只脚套在马镫上,脱不下来,被马拉着跑了几丈远,老人赶来时,马已停下,我脱出脚,抱起孩子,不知马上回医院检查伤情,而是带着孩子继续前进,晚上住在王家坪军委招待所,孩子吐血,我的背上也擦伤多处。次日一早赶路去安塞,下午到了安塞军委二局,当我交介绍信报到时,一位同志风趣地问:“怎么干部未来,家属先到了呢?”我笑笑。

在二局行政处会计科工作,日日夜夜不停手,孩子一日、两日就吐一次血,医务室无法治。我忙了工作,晚上又要纺纱,生产组长天天催命,每天要完成三克细纱。纺了纱又要再搞账,孩子夜夜都跟在我桌边,每次都是跪在桌头和凳子上睡着了,我再抱他上床。孩子瘦弱得不成样子了,想给他吃点什么,又无钱。记得有一次,很需用钱,就从棉衣里拉出一块棉花,用手拧了十多条线,拿到小卖部代卖,不知卖了几个钱,也不记得那钱作何用了(直到全国解放,1955年改工资制,自己仍不知钱为何物,不会买东西,至今还是留恋军事共产主义生活方式)。我带着多病的孩子,不停手地工作,直到他病得不行了,好心的同志劝我向组织提出去延安为孩子治病(当时有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每天替我打水打饭)。组织上批准我带孩子去延安治病,但不许带那个小孩去。我只好一个人抱着孩子坐顺路的马车去了,经过一天的颠摇,到延安一进中央医院就抢救,好不容易渐渐转危为安,不幸只过几天又传染了麻疹合并肺炎,当时又没有青霉素,只好硬拖,未过三天,小小的生命被病魔夺去了。我失去了心爱的孩子,孤单极了,要求回延安,组织批准了。

1944年秋调回延安,分到中央军委供给部,仍是做供给工作。这时期大生产热火朝天,我仍纺纱,也有人到山上挖药,什么半夏、甘草、车前子等等,我都认识。有时单位修缮,需要几个工,我们会计科就包下来,我一个人做几个人的办公室工作。我们平时穿的衣服,都是补了又补,人人都以节约为光荣,浪费为可耻,至今我还是最讨厌浪费,特别是有些人不爱惜公共财物更坏。

为了身边有个孩子,所以对方来了,也就既往不咎,短暂聚散至1945年5月开七大期间,我住白求恩医院生第二个孩子。那时正是日本投降,组织上调很多人去东北根据地,对方也被调去。行前,他到医院道别时,孩子还未出世,他走后,生了一个千金。1945年秋,大哥从山东分局到延安,由哥哥口中知道,他的女儿苏红比他先到延安,在延安中学学习,此后我们才常见面。1946年三八节,我在会场里见到周总理,他告诉我,三弟已去美国,待由美国回国,争取为我党效力。

1946年秋,组织决定凡去东北的家属,都到中央党校三部学习,我带了孩子和一位老人(帮助照看孩子的人)也到三部学习。1946年冬敌人攻打延安,组织决定东北家属疏散去东北,我和孩子跟大家一起疏散,一路上,白天敌机到处轰炸,只好夜间行军,孩子都背在妈妈身上。从延安出发,天天早上宿营,晚上行军,日复一日,直到1947年7月间,才到河北曲阳前一站。

经过几个月的夜间行军,吃不好,睡不好,现在白天可以平安无事行军了,心中很高兴!记得那日农村逢集,自己有几个钱,就买几两肉给孩子吃,做好了,希望她多吃一点,总是吃一点又给一点,她不吃了,还逼她吃。下午,又从空房墙角找到一把红薯干,我自己多年未吃,认为是好东西,就煮了给孩子吃,也是吃了又给、又让、又逼,就这样把孩子活活塞死了!晚上孩子不说话,只是哭,我不耐烦,打了她,这一夜,她万分难过,但没有哼一声。第二天坐车出发她也一声不响,神色很不好,晚上到了曲阳,神色更不好,组织决定我留下来,就地给孩子治病。天哪,哪有医生,一个妇女在孩子肚子上,挑一针,挤一滴血,挑一针,挤一滴血,孩子万般难过,哭不出声来,痛苦极了!后来又一个妇女,说是要在背上扭才行,她两手一把扭下来,就是一大块紫黑条子,满背都扭遍了,孩子死去活来,一声发不出,就这样挨了一天,夜间气绝了,又是两岁!可怜她未见过爸爸什么样!我痛不欲生,住了一天,想想,还是要前进。临行时,去看了一下孩子的坟,洒泪道别,真是一步几串泪,一步三回头啊!路上举目无亲,又离开大队,茫茫天涯凄凄然!曲阳啊,难忘的曲阳,可怕的曲阳!你吞掉了我的孩子,又走了几天,来到山东地界,一天到了区党委驻地,见到一位负责人,我像见到亲人,痛哭不止。他们安慰我,留住两天,才遇到同行几人,就这样走啊走,几千里下来了,来到烟台。

到烟台住在联络处招待所,在窗前抬头就是大海,要去东北必定要过海上封锁线,当时联络处的同志带我和另外几人,去小饭馆吃了一顿饭,表示送行。晚上化好装,联络处长找我谈话,他说:“别处封锁线都过不去,只有海上这一条。今晚上船后,凡是在招待所相识的人都不要打招呼,坐苏联商船,敌人不敢开炮(前后六艘中国商船都击沉了),但可以命令停船检查,查到可疑的人,有权带走,那就不好办了。你们要将党员介绍信握在手中,内中包一块小石子,万一查到你,在紧急时将介绍信丢在海里。如果你牺牲了,追认为烈士;如果介绍信丢在海里,人安全过去,可以补办,千万不要说出自己是八路军、共产党,更不能出卖别人,要保持无产阶级革命者的气节。”我表示宁死不屈。谈完话,天已渐黑,我手提一个小包,向码头走去(我们20多人,都是化装分散上船),到船上,处处坐满了人,人人都是愁眉苦脸,不知开船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在船上东看西看,想找个角落,将介绍信塞在那里,但是人挤人,哪有空地,只好找一个地方坐下。船开一个多小时,我开始晕船,吐啊吐,吐到最后,黄水吐尽了,再吐,什么也没有,只是吐,吐到精疲力竭,我倒在船舱角落,不知怎么睡着了。我睡着后,船到深海,国民党军舰横在中间,打信号叫停船检查,苏联船马上灯火管制,开足马力向前冲(开船前,联络处已请苏联船家保护我们从延安来的人),出他们预料之外,于是他们就在后面追,追呀追,快到浅水了,国民党军舰不敢到浅水,方才停下。我们这只船冲破封锁了,全船欢呼!我被欢呼声惊醒,知道过了封锁线,平安了,心中万分高兴!天鱼肚白了,渐渐看到对岸了,七点多,船已到大连码头,大连联络处已派车来接了。我们如见到亲人般的高兴!下船上车,直抵联络处招待所,我衣服都吐脏了,只有一套,没有换的,就穿内衣洗外衣,刚晒到半干,来人叫我去转组织关系,只好把半干的衣服穿上去。送我的小同志将我送到后,他先回去了,我和另一位女同志转好关系出门后,找不到归路,就在街上东看西看,这里走,那里走,都是一个样的房屋,怎么也找不到出来的那个大门,找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找不到,又不敢问人(当时还有国民党)。桥边一位卖烟的妇女看在眼里,就主动地问:“你们到哪里去?”我们不说,她又说:“是不是到那个大门里去?就在那边,转过去就是。”我们真的往那边一转,可不是,就是这个大门,内心非常感激她!从大连还不能直接去东北,要经过北朝鲜才行,联络处为我们办出国手续,检查身体。听说到朝鲜港口还要隔离一星期才能上岸入境。经过几天时间,才办好一切手续,我们20多人,又坐海船出发。在船上心情异样,天连水,水连天,离祖国渐渐远了,思国之情油然而生。经过一天一夜,到了南浦码头,下船就上火车,本来要隔离一星期,因当时去的人太多,隔离地方盛不下,只好让我们坐到火车里,停了一天,开车去平壤。平壤在战前真是破落,不像一个大都市。朝鲜的人民对我们是友好的(我们去之前,金日成已到过延安)。我们一下火车,妇女们就悄悄地问:“八路不八路?”我们只是笑,在平壤住了几天旅社,我们20多人住在一个大房间,男一边,女一边,饭每人一份,一碗饭,六个菜,每个菜二小条美(一种小小鱼子)。吃完一碗饭,再要第二碗则不给,必须管我们伙食的人开条子。一张条子一碗饭,六小盆菜,像小孩子过家家,真好玩。

在平壤住了几天,又去镇南浦,那里与中国一江之隔,思国之情更深,巴不得马上渡过鸭绿江,踏上国土。10天过去了,未办好入境手续,眼看又是几天了,还没有办好。后来大家想个办法,每个人都出一点钱(当时只给很少的钱,专作在朝急用的),买点东西送国防哨,他收了东西,就会放我们走。真的,次日买了烟酒送去,国防哨收下礼物,点头放行(意思是你们偷渡我不管)。吃完晚饭,我们齐集鸭绿江边,大家同时向对岸招手,大声呼喊“我们要过去,请来船!”,对岸农民就把大木盆样的船划过来,每船二三人,很快就都过去了。对岸村姑农妇都来欢迎,亲如一家。我们又回到祖国的怀抱,更觉自己的国土比金子还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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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离奇的穿越旅程,一段刻骨的旷世绝恋。二十年前埋下的种种阴谋与报复,现实与梦境的交织拨开层层迷雾。血液与泪水的交融不为他曾经许下的承诺,只为梧桐树下的那一眼柔情…
  • 许你熠熠星光

    许你熠熠星光

    许歆×陆熠延-“你把窗开一下好不好,不热吗?”“不要,外边风大,我冷。”许歆放在桌子下的手搓了搓。陆熠延瞄了她一眼,从笔盒里拿出一只中性笔,紧紧的握在手里,企图把手中的热量传达到笔上。“喏,给你。”温热的笔被塞到了许歆的手里,然后又拿一只出来握。余温侵入许歆冰凉的手。一丝丝暖意蔓上她的心头。“手暖了嘛,暖了我就开窗了哦。”未等许歆回答,便从她身后倾过,把窗打开了条小缝。鼻间温热的气吹到许歆的脖子上,她的耳朵红了。“呼,凉快。”陆熠延展开舒心的笑容。-“喂,别动她。”“傻瓜,你过来,别怕。”“你在担心什么,有我在。”“许歆,我喜欢你。”-一轮又一轮的进攻,许歆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她好像对他动心了。-陆熠延的爱,是偏爱,是例外。「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