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连环漫画的画片潮流不知何时从村里悄然兴起,我觉得很新奇,画片居然也可以像纸板一样玩,虽然玩的方式跟纸板有一点儿不太一样。如果说打纸板是一种粗犷的游戏方式,那么打画片就是一种优雅的活动,因为它仅仅需要轻盈的拍打就行了。
我有幸看到它的兴起与发展,却是无缘参与,因为我并不知道伙伴们是从哪里得来的画片,即便后来我知道商店里有得卖,却也出不起价。后来我才知道伙伴们都有自己的秘密武器,那就是存有自己的压岁钱。
同伙伴们一样,每逢过年我都能够接到很多红包,那时候每年的红包零零总总加起来都会有好几百块钱。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我每天都会把接到的红包按时上交,从来不敢把钱留在自己身上过夜。
所以我身上的财产几乎为零,只有买纸笔的钱,那是我怎么也不敢挪作它用的。而我的物产也只有一些纸板,至于画片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打,看完了又接着打自己的纸板。
有一年过年,我接了一个十块钱的红包,回家后谎称掉在路上了,父亲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但是他的眼神看得我心里发慌,我觉得这比打我骂我还要难受。于是,我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将那个十块钱的红包塞到裤脚底里,当着父亲的面解释说钱掉到裤脚里了,我还以为是掉路上了呢。
那个十块钱的小红包,终究是当天就交了上去,我截留红包的愿望没有达成。因为这是我接过的最小红包,我想把它留下来给自己用,而大的红包我是万万不敢留下的。我以为把它截留下来会比较顺利,因为在我想来父母应该不会在意这个小红包,但对我来说,它却足够我做很多想做而无法做的事情。
有了这十块钱,我不但能拥有画片,还将有水彩笔、橡皮泥、铅笔刀、胶水胶布、文具盒、明星贴画还有风筝以及我最爱吃的方便面等等一切我想要的东西。但事实证明,我只有打纸板、玩泥巴的命。
日子在打纸板中悄然而逝,板栗园中的板栗也已经被采摘而尽,稻田里的水稻已经被收割完毕,只留下一片片整齐的禾墩矗立在田间。那些干涸的田里,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我们喜欢在梯田的田墩上从高处一阶一阶的往下跳,跳到柔软的田里一个鲤鱼打滚后又站起来。
田里残留着一堆堆稻草,我一个箭步冲到稻草前,瞬间一跃,跳到草堆上,然后做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很快就会有人跟我一样跑过来跳到草堆上,经常一个不稳就会扑倒在我身上,我们很快就打抱在了一团,直到草堆被弄得面目全非。
我经常能够在田里看到一些手指大小的洞孔,然后会饶有兴致的顺着洞口挖下去。直到挖到冒出水来,这时候我会更卖力的挖,因为我知道这预示着洞内很可能会出现鱼,至于是泥鳅还是黄鳝,那就只能逮到之后才知道。
我在挖鱼时候,很多情况下都会半途而废,因为有的时候鱼洞会在突然之间戛然而止,更可恶的是有的鱼居然会将洞打到田墩下面去。当然,我屡败屡挖的动力是当我看到洞内有鱼时那一刻的兴奋和刺激,尽管我看到了它不一定就能抓住,但至少我会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努力也没有白费,这就足够了。
大孩子们更喜欢在田间地里熏老鼠,很多田墩上就有老鼠洞,他们会将干燥的稻草点燃放在老鼠洞口,据说稻草燃烧时产生的烟就可以将老鼠从洞内熏出来。他们告诉我,等将老鼠熏出来之后,就会将它捉住烤了吃,也算是为民除害。
在农村人的眼里,老鼠是农民们见了就要除掉的对象,因为它们靠偷农民们用汗水换来的粮食为生,所以连农村的孩子也不待见老鼠。虽然我从来没见过这群大孩子捉到过老鼠,更不用说烤老鼠肉吃,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我们熏老鼠的决心,用他们的话来说,就算捉不到老鼠也要让它尝尝烟熏的滋味。
火是神圣的,因为我们每日三餐都要靠火来完成,同时火也是危险的,因为火最是无情。孩子们只见大人用火,却被大人告知不准玩火,殊不知对孩子们来说,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渴望得到。孩子们觉得大人可以用火,为什么我们不能,于是玩火对孩子们来说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却忽视了火的无情。
我们用火熏老鼠,并不是真的对老鼠有多么的可恨,而是在享受玩火时的那种快感和叛逆。我们总爱说要用火烤老鼠,实际上却是连一条泥鳅都没烤过。甚至我们过家家时所说的做饭,只是拔几根草,摘几片树叶,放到不知从哪捡来的碗里,然后加上一些泥巴和沙子当做调料,最后再搅拌几下,就成了所谓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