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里的光线渐渐昏暗下来,陈远嚣趴在木桌上呆呆盯着正卧在另一张竹椅上沉睡的银猫,不知在想什么。
这已经是他们将银猫带回山庄三个月之后了,眼看着就要到年关。
“噔噔……”,屋外一阵脚步声传来,一脸兴奋的陆怀出现在门口。
陈远嚣动也没动地说道:“回来了?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上次见到这只银猫,村子就出了事,这次不会又出什么事吧?”
陆怀正在兴头上,闻言不满道:“小远,你怎么整天惦记着这只破猫,它不过就是长的奇特些而已……对了,你怎么不去送芯瑜?”
陈远嚣说道:“我?去送?你当我真是傻子吗?在旁边看你们卿卿我我?”
陆怀老脸一红,佯怒道:“你……你胡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卿卿我我了?”
陈远嚣讥讽道:“在我面前当然没有了,背着我谁又知道呢?”
陆怀气的一时语结,说不出话来。
半响,陆怀才说道:“你真的不准备再练引金决了?”
陈远嚣叹了口气道:“都三个多月了,张利大哥连个影子都没见到,芯瑜姐也不知道症结所在,练了也是白练。”
陆怀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从三个月前从庄外回来后,每隔二三日张芯瑜便会来到竹涛苑,三人迅速熟络起来。尤其陆怀与张芯瑜这对少男少女之间,在这短短的三个月时间里更是发展出非比寻常的感情来。
浮玉山庄内庄所在的浮玉峰山腰处,有一座规模宏大的庄院。里面的建筑依着山势,绵延足有数里,座座雕梁画栋,异常华丽。
在其中一间足有普通人家大厅般大小的书房里,一位二十出头,身穿银白色长衫的英俊青年正面色阴沉地坐在案前的椅子上。
“禀告六公子,张中求见!”外面有人忽然说道。
英俊青年不耐地说道:“让他进来。”
开门声响了起来,一个三十多岁,长的瘦小枯干的蓝衫汉子走了进来。他向青年深深地施了一礼,说道:“参见六少庄主。”
这青年正是浮玉山庄大庄主张跃宇的第三子,在众兄姊中排行老六的张义炎。
张义炎摆了摆手,说道:“张中,不要多礼了,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张中犹豫了一下,说道:“属下经过这一日在外庄的查访,庄内流传的谣言似乎是真的。”
张义炎脸色愈加阴沉,说道:“说仔细些!”
“是!”张中想了想,说道:“芯瑜小姐确实每隔两三日便会前往外庄的青岚院下辖的竹涛苑,而看管竹涛苑的是青岚院的两个青衣小厮,一个名叫陆怀,另一个叫陈远嚣。据有人目击证实,芯瑜小姐和那个叫陆怀的小厮似乎关系极为亲密,而与另一个年轻较小的叫陈远嚣的,以姐弟相称。不过……”
“不过什么?”张义炎显然对张中的吞吞吐吐有些不满,冷声问道。
张中慌忙说道:“这两个小厮还是有些来历,据说是三庄主带回山庄的。”
张义炎脸色一变,问道:“三叔带回来的?你可查清楚,他们跟三叔是什么关系?”
张中说道:“据青岚院的人说,三庄主路过宣州时,恰巧碰到一处山村感染了瘟疫,这两个少年幸便是从那山村救下来的。”
张义炎脸色一缓,低头想了片刻,才抬起头来,说道:“好了,你下去吧!”
张中答应了一声,又施了个礼,才转身走了出去。
张义炎猛地从椅子里站起身来,喃喃自语道:“没想到我才出庄几个月,就有人敢动我张义炎的女人,竟然还是个下人。不过,他们是三叔带回山庄的,谁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特殊关系,还是谨慎些好……先去警告下那小子,希望他最好识时务,如果不知死活,哼……,那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说道最后,右袖狠狠地一挥,那把名贵的花梨木椅子无声无息地化为了一堆粉屑。
天色渐渐全黑了下来,陆怀盘膝坐在竹床上,望着黑暗中仅能看到模糊身影的陈远嚣说道:“我要开始练功了,你呢,就准备睡了吗?”
“哎……”陈远嚣叹了口气,爬到床上来,也盘膝坐下,说道:“现在也睡不着,反正也没事情可做,我就再试一次吧!”
陆怀嗯了一声,便闭目入定。
陈远嚣盘膝坐好,心里再次默背了一次引金决第一层的口诀,依着口诀,摒除杂念,凝神内观。体内依旧是毫无反应,他渐渐有些坐不住了,各种杂念纷至沓来,充塞心头,小时候无忧无虑的生活,小村那场异变,还有来到浮玉山庄后的种种,化为副副画面在心头一一浮现。
当这些画面慢慢消失后,本来无尽黑暗,如同一潭死水的识海忽然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陈远嚣心头一喜,难道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能够感应气机了吗?于是他慌忙凝神,仔细感应出现异动的识海。开始依旧是毫无反应,当陈远嚣正准备放弃时,一道亮光再次闪起,这次却没有立即消失,就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不断闪烁着。他大喜过望,将心神全部贯注其上。那点亮光似乎每闪动一下,就变亮一分,扩大一圈。不过是一转念之间,亮光已显露出形状来,竟是一团不住跳动,如同有生命般的火焰来,向四周散发出股股热量。陈远嚣马上发现不对之处了,他练的是引金决,是金属性的功法,应该感应到的是五行之气中的金元气才对,为何这竟会是一团火焰?然而他正准备收功时,却已经来不及了,那团火焰似乎有强大的吸引力,他内视的神识被其紧紧吸住,完全无法挪开,他不禁心头大急……
这时,如果竹床边有人,就会发现盘坐在床上的陈远嚣自气海处,有一团红光透出体外,不停跳动着,向他的身体各处蔓延而去。红光的蔓延的速度极其迅速,不一会便将陈远嚣全身笼罩。忽然自陈远嚣的胸口一点白光亮起,将红光生生撕裂。红白二光似乎并不相溶,却似有生命一般,在陈远嚣身体上纠缠厮斗起来。
本来正在入定的陆怀,蓦然觉得体外忽冷忽热,慌忙收功,睁开双目望去,立即惊得双目溜圆,怔在当场。
陈远嚣身上二光的争斗渐渐进入尾身,终究还是后来出现的白光占了优势,将红光吞噬干净,就跟来的突然一样,溶于他的体表,消失不见。
此时陆怀才从震惊中惊醒过来,他没有敢去碰触陈远嚣,咽了口唾沫,轻喊道:“小远……小远!你这是怎么了?”
“哇……”陈远嚣身体前倾,向床下吐出了一口什么。
一股血腥味迅速在竹屋中蔓延,陆怀大惊失色,慌忙往怀里一阵乱摸,一蓬白色的亮光应手而出。借着亮光,陆怀发现陈远嚣双目紧闭着,自小就有些泛白的脸色,现在竟透出诡异的红晕。他再下床下一照,一滩望之惊心的红紫色污血出现在眼前。
“陆大哥,我没事!”陈远嚣突然出声说道。
陆怀急切地说道:“还没事?都吐血了,还说没事?我刚才看到你身上一阵红,一阵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远嚣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陆怀正待再问,屋外突然出现了动静……
张义炎望着不远处的竹屋,一脸惊奇地自语道:“怎么回事,刚才那股元气好生诡异,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了?难道三叔真的跟这两人有什么特殊关系,传了他们他老人家的独门功法?……不管了,既然来了,怎么能虎头蛇尾?”
他下了决心,望着竹屋轻喝道:“陆怀,给本公子滚出来!”
竹屋里一阵杂乱的响声传来,“吱呀”房门拉了开来,白光闪动,陆怀和陈远嚣走了出来。
张义炎神识自二人身上扫过,心头大定。他发现陆怀不过是略有灵气波动,距开英一阶都为时尚远,可说连修真的门都没入,而陈远嚣更是丝毫没有灵气外露,只是个普通人。虽然心里还是疑惑刚才那股诡异的元气,但也只好暂时抛诸脑后了。但等他看到陆怀手里的白光闪动的拇指大小的珠子,脸色微变,嘿然说道:“看来芯瑜和你的关系真的不一般啊,竟然月灵珠都送出手了!”
陈远嚣二人满脸不解地打量着站在不远处的张义炎,夜色已深,并看不真切,隐约可见对方穿着银白色的长衫,年纪似乎不大。
陆怀一掐诀,将手中的珠子收回怀里,疑惑地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也认识芯瑜?”
“住口!”张义炎断喝道。
紧接着“啪”地一声响起,陆怀趔趄着,退出了好几步,抬手捂着脸庞,怒声说道:“你为什么出手伤人?”
陈远嚣根本就没看到张义炎作出任何动作,陆怀似乎就被打了一巴掌,他慌忙跑到陆怀是身边,说道:“陆大哥……”
只听张义炎说道:“这只是略施薄惩,‘芯瑜’这两个字岂是你这卑贱的奴才可以称呼的?下次再让听到你说出这两个字,本公子不介意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
两人总算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对方似乎是山庄里有地位之人,而且跟张芯瑜有很深的关系,这次来明显是找他们的麻烦。
张义炎旁若无人的继续说道:“看在三叔的面子上,今天本公子不为难你们。不过,陆怀,你牢牢记住,从今天开始不许再见芯瑜一面,否则,就别怪本公子心狠手辣!”
说着,只见他右手朝着陈远嚣二人迅速一挥,一道弧形的金光凭空而生,一闪就到了二人身前。陈远嚣二人大惊,想要闪避哪还来得及?金光透体而过,一阵布帛撕裂声响起,二人低头一看,身上的青色棉袍已经棉絮纷飞,胸腹间裂开一道大大的口子,最里面的肌肤却毫发无伤。
等他们抬起头时,张义炎已经不知所踪,同时身后刺耳的嘎吱声响起。他们回头望去,不远处的竹林,数十株五六丈高的竹子齐腰而折,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