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表叔公,应该说是表叔公的尸体倒下后,三位表叔们赶紧的跑过来,看着地上的父亲尸体,手足无措。幸好孙道长过来了,他对三位表叔们说:“好了,现在将老爷子的身子抬起来,放在‘灵蓬’里,在未有火化前,最好少让外姓人接触到老爷子,还有,今天的事情请不要向外说!”
“道长放心,我们不会说的”大表叔在三位表叔中,是老大,所以大表叔一般这么说的时候,就是代表着三位表叔都同意了的意思,这是他们兄弟三人一直存在的默契。再者说今天的事情太骇人听闻了,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好,现在看看灵车来了没有!这里有我们四个看着就行了!”
三位表叔表情很是惊奇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选择默不作声的走掉了,我也没有说什么,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去问我父亲的,由父亲去回答他们的好奇心吧,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现在尸是招回来了,还要怎么办?”孙道长看样子以前没见过怎么招尸,一个劲儿的拿手擦汗。
“现在,将尸体四周都散上五谷杂粮,然后将‘引路香’放在尸体脚下,请您再画几个‘丌薨閁’放在四方主位,这样应该可以镇住了,等灵车来的时候,尽量小心一些,等火化了就好了。”我以前跟着三太奶奶学“鬼医”时,曾听说过关于这种事情的例子,这在“鬼医”中,叫“诈尸”,就是有什么通灵或者怨气重的东西,冲撞了临死不久的尸体,很可能造成这种“尸变”,而以前“尸变”后,家人不知道就埋进土里的,时间长了,就形成了所谓的“厉尸”,那种东西更是利害,都能将它遇到的所有活物儿都弄死,包括这具尸体的家人都一样,所以,一般“尸变”刚开始时,只要是有明白人发现了,就会马上火化尸体,以防有更严重的情况发生。
现在我们其实也想马上火化了尸体,但现在不是过去了,只能等火葬场的灵车来接才行,因为这关系着国家政策的执行问题,所以我和孙道长也只能干等着了!
等我们做完这一切,灵车也开到了。
当灵车在灵堂门口,大表叔他们再也忍不住悲伤了,都哭了!大表叔扛着那正经的“灵幡”,高有一丈二,上面挂满了各色孝布,二表叔和三表叔抬棺头,大表哥和二表哥抬棺尾,丧乐起,大家先是抬着棺椁绕着村子东边的土地庙一圈儿,这在我们这儿叫“报名儿”,意思就是告诉土地公公,某家某人姓甚名谁,生猝年月日,今告别今生,特除去生人名讳,魂归地府。然后才上的灵车,在路上,灵车里只有司机、我和孙道长,其他的人都分开坐其他的车赶赴火葬场了!
到了目的地,下车后,我和孙道长一直注意着尸体,现在我们只是用“丌薨閁”镇住了已经尸变的尸体,不到火化的最后一步,我们俩都不敢松气儿!有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将尸体放到专用的滑车上,请亲属们看最后一眼,当推进炼尸房后,我们只能通过门上的一个窗口,看到里面的情形,尸体放到火化炉里,关上了门,那边的殡仪人员一拉电闸,尸体身边的符咒和五谷米都瞬间电成了飞灰,‘引路香’也没能幸免,在这些东西化为乌有之后的瞬间,尸体直直的坐了起来!
隔着超厚重的玻璃窗,我和孙道长看的清清楚楚,表叔公的尸体双手指甲盖长长的长着,漆黑如墨,眼睛在睁开的瞬间,绿绿的透着让人惊心的暗光,仿佛能穿过土地,看到九幽地狱一般,就在它伸着长着长长指甲盖的僵手,刚刚碰到炼尸炉的门上那个小窗口时,它的寿衣也变成了灰烬,那边的殡仪馆工作人员又拉了旁边的一个辅助电闸门,尸体在炼尸炉里“嘭”的一声,像冬日的冰雪遇到了夏日的骄阳一般,化为了乌有,只留下一捧骨灰,和两根没有炼化的大腿骨,而我和孙道长在尸体炼化的一瞬间,耳边都响起了一声凄厉的猫叫声,那声音穿心裂肺,震得我耳膜生疼!
我和孙道长对视一眼,彼此都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可算是风平浪静了!要知道,这种尸变的事情不是那么巧的,这要有极有怨气的灵物死在刚刚咽气的、尸体还没有凉透的人身边,才能让灵物借助尸体那还没有散尽的人气儿,让尸体变异成可供其附体或者操纵的躯体,而那只产仔后死去的大母猫,很明显,是一只有些通灵的野猫,它死的不甘心,就将它的怨气附在了表叔公的尸体上,幸好我和孙道长合力,控制住了局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野史上,“诈尸”后引起的骚乱都不小,轻则六畜死绝,重则人畜不留!这东西是没有理智的!
收敛了表叔公的骨灰,大家又浩浩荡荡的去了表叔公的墓地,那是一片向阳的小山坡,附近都是这个村子里的祖坟,几乎就是这个村子的坟茔地,看着风水还是不错的!
已经有挖好的埋葬坑了,下葬时,父亲放的“垫脚儿”,就是在坑里依照棺椁的四角,放置的四块红砖,垫着棺椁,使棺椁放下去后,四平八稳。棺椁里,是一个精致的骨灰盒,在棺头部位放的一个用羊草编织的小筐,里面装满了五谷杂粮,这是表姑夫编的,一般都是由女婿编织“食盆儿”给岳父岳母逝世时放在棺椁里的。意欲到了另一个世界也有米吃。棺尾放置了表叔公他老人家生前喜欢的收音机、挠痒痒耙、两套春秋时老人爱穿的衣物,这都是老人生前最得用的东西,盖棺后,父亲偷偷的背过去摸了几下眼睛,我知道,父亲是流泪了!
表叔们亲自动手盖土,表姑姑哭的死去活来的,折腾了一上午,总是有惊无险的安葬了表叔公,等坟茔成圆锥状后,刻好的墓碑树在了坟前,表叔表姑们烧了很多东西给表叔公,包括表叔公生前的所有衣物和家什,还有一些纸车纸马,这时孙道长在主持仪式,他的一个徒弟来到了我身边,偷着递给了我一个东西,我低头一看,是一个浆糊还没有干透的纸猫,纸猫的身上,用毛笔还勾勒出力一些斑纹,和我在西厢房房顶上见到的死猫有些相像。
我没说什么,只是对着孙道长的徒弟微微点了一下头,相信他能明白我的意思,然后我走到一个正在熊熊燃烧着的冥币纸钱和各种祭祀用品的火堆旁,趁大家都忙着收敛东西,准备回去的时候,将纸猫丢进了火堆,看着它烧完。
些许时间后,大家都回到了村子里,在大表叔加家吃罢东西就都散了,只留下直系的亲属,因为要守头七,我们一家人也没有回去,孙道长被表叔们请到东厢房,不知道都说了什么,孙道长第二天就带着徒弟离开了,但他走的时候心情似乎不错,还邀请我有空可以到他的道观游玩游玩,并交换了彼此的联系方式,我看的出来,他很是希望我去,但我暂时没那个打算。
一晃就过了六天,今天是表叔公的头七,俗称“还魂夜”,传说这天去世的人会回来看看家人,其实只是一种亲人的美好愿望。今天是我们住在大表叔家的最后一晚,在所有客人都走了之后,我和哥哥就从大表哥家转移到的大表叔家过夜了,主要是我哥觉得大表叔家人多,他有安全感!
过了今晚,拜祭过表叔公,这就表示丧葬的所有程序都走完了,父亲这几天也和大表叔他们聊聊天,虽然他可能不会这么快完全从悲伤中走出来,但最起码他已经尝试着调节心情了!
傍晚后,我突然很是困倦,找了个没人打扰的屋子,靠在床上就睡着了,睡的很快很沉,眼皮都几乎睁不开,但神志却清醒着,迷迷糊糊中,我来到了大门口,一片白雾升起,有一匹五花马,马上骑着个人,从远处渐行渐近,马后面还跟着两个拿东西的人,等到马来到我跟前我一看马上的人,是表叔公!老人家还穿着他出殡时穿着的寿衣,身后的两人脸蛋儿上有两块很不自然的红,分明是下葬时烧的两个纸人的摸样!
我呆呆的站着,想动也动不了,表叔公并没有下马,他只是举了举手里的东西,向我微笑的点了点头,就又骑着那匹五花马渐行渐远了,那马的颜色也不太正,我知道,那是大表哥给表叔公烧的纸马!而表叔公向我展示的东西,是一只很大很漂亮的猫,那猫是黑白相间的颜色,体型很大,半眯着眼睛里透着幽幽的绿光,卷缩在表叔公的怀里,很是惬意!
我看着表叔公远去的背影,很感慨,他是在告诉我,他已经很好了,那只母猫和他一起走了!从此,他不会在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