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房上掉下来的,是一颗冻白菜,在我们这儿,秋末时会有人家将白菜放在房顶上,在冬天结冰时,将冻白菜用开水焯一下,可以当菜粘着大酱吃的,是一种十分实惠的农家菜。
随着白菜滚下来,还传来了一声微弱的猫叫,很尖很弱的一声猫叫!
我和孙道长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惊讶,我从西厢房的南边顺着土墙根儿就爬上了房顶,孙道长在两个徙弟的帮助下,也顺利的上了去,我们俩在房顶的几颗大冻白菜堆里,发现了一只已经死去的大猫,它的身下是五只已经冻死了的小猫崽儿,只有一个全身雪白的小猫崽儿活着,它很小很小,冻的得得缩缩、可怜兮兮的窝在母猫已经僵硬的身下,身上的胎衣还没怎么褪干净,但它竟然是睁开眼睛的,我到它跟前,看着它的眼睛,心里一叹,将它抱了起来,也不嫌脏的将它放在了我自己的怀里,这只小猫看样子是前两天出生的,母猫看样子也像是家养的猫,又因为是在冬天产子,没有吃的和保暖的地方,只能在产后与所产的小猫们一起冻死了,而这只小猫是幸运的,它活了下来,并且依靠母猫尚未冻僵的奶而活了一天多,但由于母猫的尸体今天冻僵了,它在拱着母猫身体吸奶时,将母猫的身体推动了几下,就把母猫身后的的白菜拱下了房顶。
下来后,我将小猫儿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它在我怀里,很安静的望着我,我也低着头看着它,它全身都是白色的,这和产它的母猫不一样,那只母猫是只山狸猫与家猫的混血猫,从母猫那庞大的尸体上就可以看的出来,而那些死去的小猫儿们也都是黑灰相间的花纹,而它则是纯白色的皮毛,没有一点儿杂色在里面,最主要的是它的两只眼睛,一只是像天空一样的纯净蓝,一只是像鬼火一样的幽绿色,这种猫,是亿万只出生机率的“通灵之猫”,传说这种猫一但认主并成长后,将能看通阴阳两界,因为它们的双眼就是一只看阳世一只瞅阴间,若是有奇人异士带在身边,天下之大,无边鬼域都可去得!因为它在一定时候,可以给予主人以危险的警示,并可以在主人遇到危险时,使用自身的灵力帮助主人脱险,而且有“通灵之猫”在的人家,都不会有什么异事发生,因为几乎所有养有“通灵之猫”的人家的记载上,就没发生过什么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所以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镇宅猫”。
而我怀里的这只小猫儿,明显是刚刚出生不久的“通灵之猫”,而且是在我表叔公去世时出生的,按理说表叔公的尸体不见了与它没什么关系,但我又想到了我看到的那只母猫的尸体,死状甚惨,还有那些小猫儿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再一综合今天一早所看过的灵蓬,那里什么都没有被破坏掉,就只是门口的帐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划开了,而且前两天看到的那明显长了一些的表叔公尸体上的手指甲,我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怎么办?”孙道长看样子也是知道了一些事情,脸色再次难看了起来。
“首先,今天一定要在落日之前完成葬礼,现在,请道长让我三位叔叔聚集在一起,请他们准备招回表叔公!”
“这是要?”孙道长吞了吞口水。
“是的,就是要招尸!”我淡淡的道。
在孙道长让表叔们做准备时,我找了一袋牛奶,放在很小的小盘子里,将怀中的小白猫儿喂了顿饱的,但没敢喂太多,怕撑着它,小白猫儿吃完奶后,很老实的窝在了我的怀里睡着了,它实在是太小了,我就将它放在了我的大衣兜里,它一进去,才占了大衣兜儿的三分之一,呵呵!
一个小时后,无关紧要的人都请出了西厢跨院儿,并让所有人都不得出屋子,这一点到是可以办到,因为是冬天,外面冷的很,所以一般在祭拜完事儿后,来宾们都是在屋里待着的,只是要约束一下大家暂时不能出来就是了!
大表叔在灵蓬门口,手中三柱清香,这香和上的香不一样,这叫“引路香”,是由檀香混合了迷迭香、苏合香制成的,是孙道长提供的,当然,代价也是高,一柱“引路香”就是一百元的人民币,而且这还是成本钱,这东西没有作坊和工厂生产的,只有一些专门从事丧葬事宜的道士和尚能有这种东西并带在身上,不过听说江西的“赶尸人”也有的会做这东西,专门用来“赶尸”用的。
二表叔跪在地上,身边一大堆的纸币冥钱,一个漆黑的丧盆儿在他身前的地上,里面也装了一下子的金银元宝、冥币纸钱儿,还有一道孙道长给他的符咒,让他用来引燃冥纸用的。
三表叔也在一边儿,肩上抗着一个三米长的木头杆子,上面是白花花的一大堆白布带,其中第一层上缀着一圈儿比较特别白的白孝带,据说这是表示逝者有儿子女儿,第二层缀着的,是一圈儿红色的布带,表示逝者也有了孙子,第三圈儿是蓝色的孝布带,这是表示逝者也有了重孙。这就是有名的“灵幡”,一般都是由儿子在出殡时抗的,但现在情况有变,只能先由三表叔抗着了。
我在东面,孙道长在西面,他的两个小弟子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我们四人手里都是一碗五谷杂粮,上面插了三个普通的清香,已经点燃了,袅袅的香烟直直的向上飘,并没有分散。
一切准备就绪后,孙道长向大表叔他们一点头,大表叔就点着了符纸,将“引路香”引着点上了香火,一边围着灵蓬走,一边尽量用平稳急切的语调叫着:“爸啊,回来吧,家里人都等着您老呢!”二表叔也开始了烧冥币,点燃后,一边向丧盆儿里丢冥币纸钱,一边也对着丧盆儿说:“各路仙鬼地灵,让让路吧,让我爸回来吧!”而最累的是三表叔,他一直跟在大表叔身后,举着那“灵幡”,那东西可不是那么轻的,因为我表叔公都九十八岁了,所以那上面光是当底料的白孝带就有九十八条之多,再加上其它的孝布带、一些绑布带的东西什么的,那个“灵幡”起码有十多斤重!这也是为什么由最小最年轻的三表叔来干的原因了,我大表叔和二表叔都年过七十了,可没那么多力气了!
顺时针走了三圈儿的时候,我们四个方向站着的人的手中香终于有了动静了,一直直直的向上飘散的香烟,突然都向西面飘去了,而且大家手里的香头都能看得见红点儿了!可见这股吸力有多大了!
三位表叔也注意到了,但事前孙道长有和他们三个说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停下他们的仪式,而且不论见到什么都不要慌乱!幸好三位表叔都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这辈子大风大浪也都见过不少,还是可以稳住自己的人。
这时因为是阴天,气氛本来就很压抑,再加上这时的香火异常,就更让人难受了!
我和孙道长都盯着西厢房看,因为香烟都向那个方向飘,而西厢房里是没人的!那以前是表叔公自己住的地方,后来生病瘫痪了,才让大表叔接到正房待候的。
当我们手里的香火头都通红了以后,一个黑影从西厢房的后面直直的飘了过来,说是飘,其实就是它来的太快,我们基本上都没怎么看清楚就到了跟前儿了!一下子吓了三位表叔一大跳!不为别的,而是因为来的是表叔公!
只见表叔公面无表情,双手都垂在身边,但手指甲很长了,双眼泛着青光,直直的看着,嘴唇青紫,身上还穿着临终时,表叔们给他穿着的“装老寿衣”,只是,表叔公明明去世好几天了,现在一下子活了过来,三位表叔们差点儿就停下仪式抱着表叔公哭了!任谁见到去世的亲爹又活了,都会激动难以自控的,但表叔公的表现太过异常了,又吓的三位表叔都没敢向他看第二眼,就又接着走,这回是大表叔在第一位,三表叔还是抗着那“灵幡”,在第二位置跟着走,而二表叔一边烧冥币纸钱一边偷偷的打量着表叔公,而表叔公就跟在三表叔后面,大表叔走哪儿,三表叔就走哪儿,而三表叔走哪儿,表叔公就跟到哪儿,就算三表叔踩了一个小石子,表叔公也照样是踩到小石子,走了两圈儿,我们算是看出来了,与其说是老爷子的尸体是跟着三表叔走,倒不如说是跟着“灵幡”走,因为三表叔抗着“灵幡”呢,我和孙道长比划了几个手势,大概意思都一样,表叔公的尸体是招回来了,只是有什么东西惊着老爷子了,现在只能先将老爷子安顿好,等火葬场的灵车来了,拉去火化完就好了!
就在绕完三圈儿后,我和孙道长还有他的两个徙弟,一起将手中的香碗放在了自己的脚前,就在香碗放下的瞬间,表叔公的尸体也直直的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