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温离开了白鹿山,径往东南方而来,心想自己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能在外漂泊几年啊,不如回浙江吧,就算死了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这一日来到庐州府境内,走进一座小山中,天已经黑了,他看到前面有座破庙,便推门进去想在此歇息一宿。
小庙已经破败不堪,土墙上有好几个窟窿,房顶上也有几处露着天,刘伯温抬头望望,天色暗淡似乎要下雨了,他掏出火折子晃了晃,看到前面有个神案,后边供着个破旧的泥塑菩萨,脸上结满了蜘蛛网,显是好久没人来过了,刘伯温用衣袖扫了扫案上的灰尘,和衣躺在了上面,练起了吐纳守丹之术。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大雨,好在神案上方并不漏水,刘伯温仍旧一动不动的侧卧着,就在他将要进入太虚境界,浑然忘我之际,庙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推开,踉踉仓仓闯进来三个人。
从身影看是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进门之后一人把小孩平放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教主,你的伤势如何?我先给你包扎一下吧。”
另一人说道:“不用,你先看看尧景有没有事,半天都没有听到他说话了。”
“他的额头发烫,想必是昏迷过去了,这荒山野岭的,咱也没地方找药去,那帮狗崽子就在附近,说不定一会儿就能找来,咱们稍微歇息一下马上就走吧。”
刘伯温咳嗽一声坐了起来。“什么人躲在此处?”两人抽出兵器喝问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施主何必要对老道动刀动枪呢?”
天上一个闪电闪过,彼此都看清了对方,那两个人头发蓬乱破衣烂衫,衣服上还有血迹,其中一个对他一抱拳道:“道长,在下刚才失礼了。”刘伯温刚要开口相问,庙门砰的一下又被人给踹开了,十几个手举火把的兵丁闯了进来。
“这回看你们还往哪儿逃?拿下!”为首的一个百户说道。
兵丁们抽出腰刀就要动手,刘伯温跳下神案说道:“慢着,各位军爷,不知他们所犯何罪,能否告知一二呢?”
“老道,瞎打听什么,他们是朝廷钦犯,白莲教匪首,这儿没你事,赶紧滚!”
“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你们让贫道去哪里躲避?”
“不走是吧,一并杀了,多一个脑袋还多一份赏钱呢!”百户说着挥刀向着刘伯温砍去。
这一来刘伯温真的是气冲斗牛,他原本就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如今见这些家伙竟如此草菅人命冒功领赏,积压在心中多年的怨气喷薄而出,他举起竹杖喝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只见竹杖之上光芒大盛,十几个兵丁就觉得有一道无形的旋风向着自己袭来,身子晃了晃便倒在地上,想爬起来却发觉浑身发软,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伯温问道:“尔等是何人手下,如此欺瞒枉法,就不怕受到惩处吗?”
“哈哈.。爷是凉国公的兵,我们国公爷为大明江山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别说你这山野村夫,就是当朝权贵都不敢惹他,你这老道,竟会使用妖术,定是白莲教匪无疑,识相的快将爷等放开,还可饶你不死,否则的话绑架朝廷官兵,就是造反的死罪。”
“我当是谁,原来是蓝玉那厮,真是有其将必有其兵啊!”一听是蓝玉的手下,刘伯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早在他第一次罢官回青田老家时,当地的县太爷曾经去拜访过他,当时县太爷鼻青脸肿,胳膊带伤,向他哭诉自己被人给打了。刘伯温很是奇怪,县太爷就是本地的土皇上,谁敢打断他一条胳膊,还让他无处伸冤呢?
询问后得知,竟然是蓝玉的干儿子所为,刘伯温大怒,干儿子就敢如此横行乡里,那蓝玉岂不更加猖狂?于是他连夜起草了一道奏折,让人送到京城,除了要求治蓝玉的罪之外,还建议皇上下旨让那些淮西勋贵们回乡归养,这一来可算是捅了马蜂窝,淮西勋贵对他简直是恨之入骨,不久北方战事又起,皇上命蓝玉带兵剿元,在起兵前,蓝玉竟然向皇上索要一样东西,那就是刘伯温的人头,也许当时朱元璋看到刘伯温已经奄奄一息,才没下旨斩杀他。
刘伯温看着眼前的几个将兵悍将心想:“这几个人放回去又是一场大麻烦。罢了,他们一贯滥杀无辜罪无可赦,就当是为民除害吧。”他把竹杖对着几人轻轻一点,霎时间寒气逼人,似剑光闪烁,每人胸前都溅开了一朵小红花。
唐克重和季无欲惊得目瞪口呆,他俩赶忙跪地感谢:“老神仙,没想到您的法术如此精妙,在下真是感激不尽。”
“你们真是白莲教的?”
“是,在下是教主唐克重,他是副教主季无欲。我教一向兢兢业业奉公守法,不料却被奸人所害,弟兄们都被蓝玉给杀了,只剩下我们东躲西藏,今天碰上老神仙,真是我等之万幸啊。”
刘伯温说:“这也是缘分罢了,想当初贫道曾得过白莲教的一些好处,今日之事也算是报恩吧。”刘伯温这话倒是不假,在他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读书,而且是兴趣广泛,诸子百家无所不读,尤其对天文地理、兵法术数更有特殊爱好,有一次探访程朱理学故里---徽州,得知歙县南乡的六甲覆船山有一本《六甲天书》,便探秘覆船山。
当时正是元末,覆船山乃是白莲教的秘密基地,一段时间后,他不仅找到了《奇门遁甲》,而且还结识了一大批白莲教圣者,刘基的虚心好学和出众才智,使他在这里学就和掌握了丰富的奇门斗数知识,回家后就在家乡出了名,所以他说和白莲教素有渊源一点也不为过。
刘伯温对两人说:“此地不可久留,我看还是早走为妙。”
季无欲眼含热泪说道:“您看犬子病重昏迷高烧不退,老神仙能否给诊治一二,在下感激涕零。”
刘伯温近前观瞧,火光下只见季尧景脸色潮红,伸手一摸,额头烫的惊人,他连忙把身上背的葫芦摘下来打开,从里面倒出一丸青色的药丸来,掰开季尧景的嘴让给他喂了下去。
片刻之后,季尧景睁开了双眼,季无欲喜出望外,他再一次拜谢刘伯温。刘伯温道:“我虽用丹药替他退了烧,但他这病根还在,你要想法再给他抓几幅草药喝,否则过不了两天又会再犯。”
季无欲跪在地上说:“老神仙,弟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老神仙答应。”
“说吧,什么事?”
“求老神仙把犬子带走,我跟教主现在是东躲西藏命不保夕,说不定哪天就会被朝廷捉住,自己人头落地不算,犬子也会跟着遭殃,他的母亲已经被兵丁杀死,我不想让他也跟着我丧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把他带走,给他一条活路吧!”
季尧景哭着说道:“父亲,不要扔下我不管,我不离开你,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景儿听话,先跟爷爷走,等过一阵风声松懈之后,为父再去找你,不管如何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
季尧景哭的跟泪人一般,他紧紧抱着父亲的大腿不肯松开,生怕一撒手,就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季无欲狠了狠心,他从手上退下一个碧绿色的指环交给季尧景道:“这是咱白莲教副教主的信物,你且拿去,日后若是想念父亲了,就偷偷的拿出来看看,注意一定要收藏好,千万不可让外人看见了。”
季尧景接过指环,他知道父亲这么做是为他好,擦干眼泪后跟着刘伯温走出了庙门。
季无欲对唐克重说:“教主,咱们也走吧。”
唐克重说道:“兄弟,我刚才想了一下,咱哥俩还是分开走为妙,这样目标还小些,将来即便是一个人遇上了不幸,另一个还能东山再起重招旧部,恢复我白莲圣教。”
“大哥,可你现在身受重伤啊,若是没人照顾..。”
唐克重挥手打断他:“你不也受伤了吗,听我的吧分开没错,若是有缘,你我兄弟来日还能相会。”
“那好吧,大哥想去哪里?”
“不知你嫂子现在如何,我想去北方找她们,如今也不知地方上的兄弟们咋样了,是不是也都遭到了朝廷的毒手。想必你我的追捕令通缉令到处都是了吧,为今之计能走小路千万别走大道,能躲在深山千万别涉足闹市,不多说了,各自珍重吧!”
两人一南一北,互相洒泪而去。
且说刘伯温带着季尧景走出山外后心想:“我带着个孩子千里迢迢去浙江,一路上风餐露宿苦不堪言,这孩子又有病在身,不如先找个地方安顿好他吧。”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白鹿宫最合适,就暂时把他托付给微尘道长,知根知底的自己也放心,想到此,便带着季尧景又向白鹿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