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墨轩吞吞吐吐不肯说,将头转向陈玉峰。陈玉峰看看我,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墨轩这才说道:“今日早朝,皇上当众责骂十三爷是不忠不孝的逆子贰臣,下旨将十三爷圈禁夹蜂道。”
“什么?”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如遭雷击,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万万想不到,胤祥的被圈,我竟然会是始作俑者。
屋里一瞬间变得很安静,我的头越来越痛,好像要炸开一样,抬起手来捧着那颗痛的欲裂的头颅。
陈玉峰担心的扶住我的肩膀,担忧的问道:“月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痛?来,先把药喝了,一会儿给头上的伤换一下药。”
我现在哪有心思喝药,心中所思所念的都是胤祥。左手撑着身子,右手推开陈玉峰递过来的药碗,斜着身子看着冯默轩问:“胤祥现在在哪?”
冯默轩犹疑片刻,开口说道:“我来的时候刚被押出乾清宫,算时间,已经快到东华门了。”
我听后不再犹豫,翻身下床,推开陈玉峰和冯默轩,踉踉跄跄朝东华门跑去。
“姐姐!”
“月儿!”
陈玉峰两人惊呼一声,从后面尾随而来。
我奔跑在笔直的宫道上,除了个别的宫女和太监在没有其他的人,头越来越痛,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慢慢耗尽,可我却不敢有丝毫的停留,见到胤祥的念头成了支撑我的唯一理由。
穿过一个小门,在长长的宫道上,我终于看到了在侍卫羁押下,慢慢前行的胤祥。
我的心瞬间颤抖起来,情不自禁的大声喊道:“胤祥!”
胤祥的身影一颤,脚步戛然而止,缓缓转过身来。再看到胤祥憔悴容颜的那一霎那,眼泪似开闸的水再也忍受不住,迈开脚步,飞快的向他跑了过去。
胤祥张开怀抱,将我紧紧搂进怀里,脸上露出笑容,深情款款道:“月儿,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直起身子,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千言万语哽在喉间。胤祥看着我,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疼惜。
我的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流下来,眼睛盯着胤祥,嘴里不住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都是我,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胤祥爱怜的将我抱进怀里,凑到我耳边轻柔的说道:“傻丫头,不是你的错,别这么说自己。”
“不,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依然在责怪自己。
侍卫不合时宜的打破气氛,躬身禀告道:“十三爷,该走了,再耽搁,奴才们不好交代。”
胤祥点点头,淡淡道:“知道了。”
“不,不要!”我拽着胤祥,泪眼朦胧道:“我们一起去见皇上,我们跟他说清楚,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不是啊!”
这时冯默轩和陈玉峰已经赶到这里,冯默轩行礼道:“十三爷吉祥!”陈玉峰只是站在原地,微微点了点头。胤祥缓缓推开我,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幽幽说道:“请你们带她回去,好好照顾她!”
“不,你不要走!”我上前紧紧抓住胤祥的手,因为我知道,这一别就是十年不能相见。
胤祥看着我,眼神复杂,似有泪珠滚动,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掰开我的手,一字一顿道:“带她走!”说完快步离开。
“胤祥!”我正准备向他冲去,陈玉峰和冯默轩双双拽住了我,我拼命的挣扎,大声喊道:“你们放开我!我不要跟他分开,我不要!”
玉峰紧紧拽住我,忙不迭说道:“月儿,你不要这样,你身上还有伤。”
我根本听不进去,只是大声喊道:“胤祥,你不要走!你回来啊!回来啊!”可惜胤祥直到身影完全不见,也没有在看我一眼。不知是哀伤过度,还是伤患复发,我心脏一紧,一口气上不来,便晕了过去。
黑暗里,我在迷茫中慢慢前行,寻找着胤祥的身影。突然,面前出现一缕光线,胤祥的身影在光线中出现。
“胤祥!”我呼唤一声,向那个身影奔去。胤祥回过身来,朝我微微一笑,便瞬间消失了。我吃惊之下,急切的不住呼唤:“胤祥!胤祥!”刚才那一缕光线,陡然释放出万道金光,眼睛被刺得生疼。
“胤祥!”猛然睁开眼睛,绣着木槿花的紫色幔帐映入眼帘,轻轻一嗅,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木槿花香。心中长出口气,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你醒了?感觉好些没有?”耳边传来胤禛关切的话语。
我闻言一愣,想不到胤禛竟会出现在这里,忽然想起梦中之事,忙拉住胤禛:“胤祥呢?”急切的声音中夹杂着淡淡的担忧和害怕。
胤禛的神情中浮现出哀痛,停了片刻,方才幽幽说道:“胤祥……他已经被带往夹蜂道了。”
我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自觉的掀开被子就想下床,最终嘟囔道:“我要见皇上,我要救他。”
胤禛伸手摁住我,阻止道:“你做什么?别说你见不到皇阿玛,就是让你见到又怎么样,你能救得了他吗?”
我冲着胤禛喊道:“救不了我就陪他一起被关起来!放开!”
我和胤禛互相瞪着对方,谁都不肯相让,如果不是伤重体弱,我早就将胤禛掀翻在地,夺门而出了。
“格格!不好了!”锡兰大声喊着从门外跑了进来,他显然没想到我和胤禛正在用眼神交战,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何去何从。
“什么事?”胤禛看着我,声音冷漠的问道。
锡兰反应过来,忙回答道:“苏麻喇姑病情突然恶化,口中不停的唤着格格的名字,十二爷传话过来,请格格务必去一趟。”
我看着胤禛,他的眼神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最终拗不过他,只好叹口气道:“四爷,松手吧。我去看看苏嬷嬷。”
胤禛的神情微微放松下来,静静的看着我:“我陪你去。”
刚进冷月轩,我和胤禛同时一愣,所有的人都站在院内,胤裪神情焦急的在原地不停的走着,看见我和胤禛忙迎过来,说道:“四哥、锦月,你们来了。”
胤禛看着胤裪,关切的问道:“苏嬷嬷怎么样了?”
胤裪神色黯然的摇摇头:“不知道,嬷嬷将我们赶了出来,说是只见锦月一个人。”
我心中疑惑,不明白苏麻喇姑为什么一定要单独见我,可现在的情况不容我多问,看着胤裪安慰道:“十二爷别担心,我进去看看。”
推开门,慢慢走进去,回手将门关上,眼前的一切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只见苏麻喇姑穿着一件翠色旗装,正坐在梳妆镜前,描眉打扮,脸色红润,丝毫没有病态。
听到响动,苏麻喇姑转过身来,看着我,微微一笑,打招呼道:“你来了。”
我快步走到苏麻喇姑身边,有些担心的问道:“苏嬷嬷,你没事吧?”
苏麻喇姑微笑着道:“能有什么事呢?人活百年,终有一死。我这一生什么都经历过,什么都见过,也算没什么遗憾了。”我只是呆呆的看着她,默默地听她讲话。
苏麻喇姑向我伸出了手,笑着道:“过来,好孩子。”我伸手握住她的手,缓缓走到她身边,蹲在她身前。
苏麻喇姑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淡淡说道:“伤口虽痛,可我知道你的心更痛。”
“嬷嬷。”我轻喃出声。
苏麻喇姑叹口气,接着说道:“我虽老了,可眼睛却好使,耳朵也灵光。我看得出你和老十三的感情,也知道他出了事,你想救他,甚至想陪着他一起熬过这段岁月。”
我听着这番话,紧咬双唇,眼泪却在眼眶中打转。
苏麻喇姑伸手替我擦去眼泪,柔声道:“好孩子,不要哭。情关难过,多少年来败在情字上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说到这,话音一转,“不过,我还是要劝你,暂时熄了这念头,要知道,你不只有胤祥,你还有父母啊!”
“可是嬷嬷,我……”抬头看着苏麻喇姑,心中哀痛的说不出话来。
“月儿,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个人,一个叫云儿的女人。”苏麻喇姑眼睛看向远方,似乎穿透了时空,声音悠远而凄凉。
“她是谁?”我终于问出了长久以来最想问的问题,“是孝诚仁皇后(胤礽之母)吗?”
苏麻喇姑摇摇头:“不是。云儿没有名分,她只是这深宫中的一个过客,但却在皇上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是他这一生中最钟爱的女人。”
“她到底是谁?”我迫不及待的问道。
苏麻喇姑回答道:“她是谁并不重要。”我刚想开口询问,她确早着先机,“你在宫中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留下来照顾玄烨。我看得出,他把你当做上天的恩赐,当做云儿留给他的女儿。他如今年事已高,一连失去两个儿子,心中的悲痛只能自己背负,他这个时候最需要有个贴心的人,在他身边,明白吗?”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苏麻喇姑打断我道:“话我已经说完了,至于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出去吧。”
我起身向外走去,心中确依然放心不下,转身还想询问些关于云儿的事情,可苏麻喇姑确以手撑头,沉沉睡去,不好打扰,只得离开。
出门后,我没有说一句话,连看都没看胤禛和胤裪两兄弟,只是默默的离开,像一缕幽魂走在紫禁城的宫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