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麻喇姑似乎注意到我,微皱双眉,疑惑道:“这位是?”
李德全笑容满面道:“奉圣旨,送月格格来您这住段时间。”
苏麻喇姑看了我一眼,一副了然的神情,点点头道:“知道了。”
李德全笑着躬身道:“那奴才就把月格格交给你了。”
苏麻喇姑微微点点头。
李德全躬身道:“奴才告退。”
苏麻喇姑转头看向我,指着东边的一间屋子,微笑着说:“月格格,这三个月就委屈你住在那间屋子里吧。”
我忙躬身说道:“苏嬷嬷还是叫我锦月吧,格格两个字当不起。”
苏麻喇姑微微一笑:“好。”随即指着身边的一个穿紫色宫装的宫女,“她叫素心,是冷月轩的掌事姑姑,你在这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她提。不要屈着自己。”
“谢苏嬷嬷。”
苏麻喇姑点点头,看着素心吩咐:“你去把东厢收拾出来,好让格格居住。”
“是。”素心躬身回答。
苏麻喇姑又深深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房间。
黄昏时分,我坐在东厢外的石阶上,看着夕阳,默默整理着纷杂的思绪。今天发生了好多的事,宁蓉儿自杀、保泰吐血昏厥,我被禁足。唉,真是多事之秋啊!不知道宁蓉儿的后世怎么办的,那些青楼老鸨性情凉薄,怕是不会好好发送;还有保泰,不知道醒了没有,又是否能接受挚爱离去。
“唉!”幽幽长叹一声,不经意瞥见手里的《女诫》。思绪转换,哼,自己都一身麻烦了,还有空替别人担忧。一想起康熙的圣旨就头大,一百遍啊,我的天,就我写毛笔字那速度,别说三天了,三年我也未必抄的完,这可怎么办啊!
“格格。”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抬头看去,莲儿正拎着包袱,满眼含泪的站在我面前。心中欢喜,起身上前握住她的手:“莲儿,你怎么来了?”
莲儿边拭泪边说道:“格格被禁足的消息一传出去,姑姑就让我来了。”略微顿了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被禁足呢?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呀!”语气里急切中透着担忧,眼泪再一次滑落。
我伸手替她擦着眼泪,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没缺胳膊没少腿。只是禁足,不会有事的,乖,别哭了。我还有事呢?”
莲儿抽噎道:“什么事?”
我趴在莲儿耳边小声叮嘱了一番。
莲儿听后连连点头:“格格,我去了。宫门下钥前就回来。”
我轻轻点点头,目送莲儿离去。
我今天嘱咐莲儿出宫办两件事,一件是回家报平安,省的苏婶和容月担心;二来是去找慕容峰,拜托他帮忙操办宁蓉儿的身后事。不管怎么样,我和宁蓉儿总算相识一场,她死得这么惨,我多少应该为她做点事。
傍晚时分,莲儿回到了冷月轩。她告诉我,宁蓉儿的身后事,胤祥已经嘱咐墨轩操办。我听后便安下心来。
冷月轩的日子非常清闲,三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明天就是康熙旨意里要交一百遍《女诫》的最后期限。这三天来,我就一直在抄女诫,其它的什么事都没干。为了尽快完成这一项艰巨的任务,我可以说是绞尽了脑汁。
我吩咐莲儿做了一个可以插五支笔的木条,同时排开五张纸,握着中间的木棍,来了个五遍齐书。我的毛笔字本来写的就不咋地,这下写的跟鬼画符似的,简直都认不出来。本想耍赖心就这样凑活着交上去,可想了想,还是没敢,万一把康熙惹恼了,我岂不是罪上加罪,到时还能有好果子吃。没办法,只好放弃那个取巧的法子,夜以继日的拿着毛笔认真的抄。这三天写的字比我来这的四年加起来还要多,手指都伸不直了。心中不禁哀叹,神啊,救救我吧!
莲儿轻声唤道:“格格!”
我抬起头,看着她,有气无力道:“什么事啊?”
莲儿举着手里的三个篮子:“回格格。雍王府、十三贝子府,十四贝子府分别送来这三个篮子。”
我翻翻白眼,嘴里埋怨道:“送东西?我关在这里三天了,他们哥仨没一个来看我的,真不够朋友。”斜眼撇了撇篮子,心里有些好奇,“里面装的什么?”
莲儿放下篮子,仔细看了看:“嗯,雍王府送的血燕百合粥,十三爷府的是北京烤鸭,十四爷送的是格格最喜欢的‘一品锅’。”
“切!”我丝毫提不起兴趣,“这三人八成是料到我完不成皇上罚那一百遍,特意给我送夜宵来了。”随手一指桌子,“行了,放那吧,今晚的夜宵有着落喽。”
当次日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射进窗棂的时候,我放下笔,伸了个大的懒腰,忙活了整整三天,加上偷工减料,终于在今天清晨完成了那一百遍。
微笑着推开窗户,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心情颇为愉悦,嘴里情不自禁的背诵道:“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将《女诫》的内容一字不差的背诵了一遍。
“啪啪啪!”身后响起了掌声,原来是睡在椅子上的莲儿被我的吵醒。只见她一边鼓掌一边称赞道:“格格真棒!背得真好!”
我扭头看着她,无语道:“有什么好称赞的,你要是像我一样写个一百遍,你也能背的这么好。”
“呵呵!”莲儿轻笑出声。
我摆摆手无奈道:“好了,你把抄的这一百遍整理整理,一会儿殿前小太监来了,你就给他。”打了个哈欠,指着莲儿,“我现在要去补个觉,天塌下来也不要吵我。”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等我醒来时已将近中午,莲儿服侍我梳洗完毕后正好赶上吃午饭。吃饭的时候,从莲儿那里了解到,上午我刚睡下,殿前小太监就把我抄的东西取走了。
拿着筷子的手慢了下来,心中像揣了个兔子,十分不安,不知康熙能不能看出我偷工减料。
一下午的时间,我都在这种忐忑不安中度过,直到晚上亥时,康熙那边还没有传出消息,我才确认平安过关,悬在嗓子眼的心在这一刻才算回到原位。
也许是昨天睡的时间太长了。次日一大早,我便醒了过来。起床后换上家常衣服。梳洗后,看着妆镜,禁足的日子没心思打扮,只是淡淡涂了些玉粉胭脂,用碧绿色的木槿簪随意的将散落的青丝挽起。自个瞧瞧觉得不错,带着莲儿,转身朝厨房走去。
我私心想着,现在住在人家的地方,总得表示表示吧,做个早膳,弄个茶点什么的费不了多少工夫,说不定苏嬷嬷一高兴,还能替我求求情,放我早点出去呢。
吩咐莲儿将早膳送去,我便等着回音。可惜一天过去了,根本就没人理我。苏嬷嬷吃了没有?味道怎么样?合不合胃口?我通通不知道,心中着实郁闷。后转念一想,不理就不理吧,反正没存什么歪心思,就当孝顺前辈了。
禁足的日子是相当无聊的!为了打发时间,我时常去找苏麻喇姑聊天。可这个历经四朝,在深宫里过了一辈的女人,内心犹如一潭死水,不管我如何费尽心思逗她欢笑,她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弄得我也很无趣。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日子依旧平静无波,就像一杯白开水,没有任何滋味。
这一日,我歪着脑袋,斜靠在游廊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发呆。心想着如果日子在这么过下去,我一定会疯掉,到时史册上就会“光荣”的留下兆佳氏锦月的名字,大清历史上第一个因为禁足而发疯的格格。
“格格!格格!”莲儿一脸欣喜的跑过来,顾不得头上快要低落的汗水,欢快的说道:“格格,李总管来了,说是要放您出去呢!”
“真的吗?”我听后一窜多高。
“呵呵,真的,当然是真的。”李德全笑容满面的走进来。
我快步迎向他,有些疑惑道:“李公公,皇上为什么会免了我的禁足?”凑过去,放低声音,“谁帮我求得情?”
李德全笑眯眯道:“没有,关键还是格格自己。格格被禁了足,还时常挂念着皇上,每天派人送去早膳和点心,还不准人泄露。皇上这些年的膳食都是您调停的,怎能吃不出?这不,就把您提前放出来了。”
我每天派人去给康熙送早膳和甜点?没干过这事啊?略微一想,顿觉恍然大悟,原来苏麻喇姑把我送给她的早膳和甜点,转送给康熙了。姜到底是老的辣啊,这招可比求情高明多了!
“格格?”似乎察觉到我走神了,李德全轻轻唤我一声。
“啊?李公公,还有什么吩咐了吗?”忙收敛心神,轻声询问。
李德全笑着说:“杂家哪敢有什么吩咐。只不过皇上有句话要格格谨记。”
我闻言慌忙跪下道:“锦月恭听圣训。”
李德全神情严肃道:“‘妇言、妇德、妇容、妇功’乃女子四德,卿当谨记,不可违之!”
暗暗撇撇嘴,什么女子四德,不可违之?摆明了还是瞧不起宁蓉儿,不许我跟她来往。
心中虽有不满,可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叩头谢恩道:“奴婢谨遵教诲。”
李德全微笑着道:“格格快请起。”伸手将我扶起,“奴才告退。”说完转身离开。
康熙的训诫虽让我心里不舒服,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恢复了自由,心中不禁对苏麻喇姑充满了感激。叫上莲儿,缓缓朝苏麻喇姑居住的院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