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的目光在舅舅和舅妈牵住的手上停留一个呼吸，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出发之前，阿宝跟她说了，舅舅舅妈是夫妻，夫妻俩牵手、拥抱、互相咬嘴唇很正常。
虽然，她记得她爹和她娘不是这个样子，大舅舅和大舅妈也不是这个样子，但小舅妈和大舅妈、和她娘不是一样的人。
小舅妈的胆子很大。
小舅妈不在乎别人议论，不在乎别人用不好的眼神看她。
小舅妈现在被她看见与小舅舅牵手，朝她笑得大大方方毫不扭捏小气，仿佛与小舅舅牵手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这事确实普通。
圆圆露出笑，问舅舅：“我们走哪条路？”
向下的路是去抓过鱼的山溪，向上的路通往沈行之第一次带陆轻岚进山砍鸡骨草的那个林子。
沈行之此行的目的是砍树，道：“往上面的路走。”
他不太自在地抽了抽手，没能成功地把手解救出来，便甩了甩。
陆轻岚保持微笑：“干嘛呢？”
沈行之压低声音：“放开我。”
陆轻岚：“不放，我喜欢牵你的手。”
沈行之：“圆圆看到了！”
陆轻岚：“看到了你会掉肉吗？我们是情侣，情侣就该牵手！待会儿有毛毛虫，我好害怕，你要保护我！我还很害怕蛇，被咬了我会哭的。”
沈行之：“……”
沈行之没见过陆轻岚哭，也没见过她害怕蛇，只见过她被毛毛虫吓唬得不敢往前走的可怜模样。
“圆圆走在前面，她比你更容易遇到蛇。”沈行之想和陆轻岚讲道理。
“她不会遇到蛇的，我会。”陆轻岚光明正大地作弊，将附近的一条草花蛇叫过来，配合自己演戏。
沈行之晓得陆轻岚能操纵动物，说道：“你莫要跟我胡闹。”
下一刻他听到她的尖叫：“啊啊啊！有蛇！我好怕！！”
陆轻岚整个人都扑到沈行之身上来，要不是沈行之够高够壮，承受得起她的体重，此时已经被压倒在地爬不起来了。
草花蛇从隐蔽处蹿出，不等沈行之拿棍子把它挑起来扔到别处，已经麻溜地钻进小路另一边的灌木丛，抖着尾巴迅速消失不见。
事发仓促之间，沈行之关心则乱。
他忘了陆轻岚是神通广大的“妖精”，就着被她挂在身上的姿势，狠狠打了好几棍灌木丛，免得草花蛇又冒出来吓人。
“没事了，蛇跑了。”他拍了拍陆轻岚，“下来吧。”
“真的跑了？它再出现怎么办？”陆轻岚被戏精附体，叫出第二条蛇演员。
这条蛇是三角形脑袋的毒蛇，颜色朴素，哧溜一下给沈行之看了个背影，也下场了。
沈行之这时已经察觉不妥，面无表情地掰开陆轻岚抱着自己的胳膊，对吓得跑到身边寻求庇护的圆圆道：“蛇藏起来了，圆圆不要怕。”
圆圆拽紧他的衣角：“我不敢走前面！舅舅不怕蛇，我跟在舅舅后面。”
陆轻岚假装自己是一朵柔弱可怜小白花，哭唧唧地擦眼睛：“呜呜，行之，我好害怕。我需要行之的亲亲才能镇定下来。”
沈行之：“……你别闹。”
别以为我猜不到蛇是你招来的。
“你不亲我，我亲你。”陆轻岚把嘴唇贴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一口，看看心有余悸的圆圆，也低头亲了小姑娘一口，“圆圆莫怕，你舅舅好厉害的，蛇已经被他赶走了！”
“哦。”小姑娘是真的怕蛇，搂住陆轻岚的胳膊，和她一块走。
陆轻岚贪心，得了小姑娘还想得到小姑娘的小舅舅，伸手牵沈行之。
山路窄小，容不得陆轻岚与沈行之肩并肩向前。
陆轻岚一手被圆圆搂着，一手牵沈行之，走了一会儿，她主动放弃男朋友的手。
“这路太讨厌了，开路的人也不知道把路拓宽一点。”
“很少有人往这边来，没必要开大路。”
沈行之习惯性接话。
陆轻岚仰头看了看山上的老松树，问他：“你砍下的树是在山里做成板材，还是搬回家做板材？把砍下的树搬回家要走这条崎岖山路，很辛苦。”
你刚才挂我身上，我也很辛苦。
沈行之道：“走惯了便不觉得辛苦。你很少进山，跟我不一样。”
陆轻岚碰了碰小姑娘：“圆圆，累了就说一声。”
半个时辰后，沈行之砍掉路边的灌木和野草，开出一条粗糙的路，来到林中砍树。
说是砍，沈行之用的却是借来的锯子。
锯了半天，树木终于倒下，繁多的枝丫压塌许多灌木和草。这些枝丫将会被砍掉晒干，捆起来扛回家，成为烧水做饭的燃料。
沈行之忙着干活，陆轻岚带着圆圆在附近的林子寻宝。
山中植物种类丰富，拥有山神印的陆轻岚如入宝山，不一会儿就找到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其中有圆圆认识的，也有她通过询问动物，知道可以吃的。
陆轻岚的目标是木耳、蘑菇等菌类。
圆圆认识的比较杂，有和生姜不同的山姜，有满树绿叶的山楂，有五指毛桃等用来入药或煮汤的中药材，还有果实可以吃的桃金娘树。
可惜陆轻岚不认识花椒茱萸豆蔻等香料，否则这山里有的，她都能找出来。
比黑木耳值钱的银耳找到了，回到家就可以尝试银耳的人工种植；能吃的蘑菇也找到几种，陆轻岚唯一认识的，是球状的猴头菇——她找到两个不大的猴头菇。
“这个是山珍，特别好吃。”陆轻岚向圆圆科普，“人们形容好吃且珍贵稀少的东西，通常用山珍海味这个词。”
“山珍是猴头菇，海味是什么？”圆圆问。
“猴头菇是山珍之一。”陆轻岚纠正她的错误说法，回忆山珍海味具体指什么，“山珍海味有八种，分上中下三个类别。上八珍分别是麋鹿脸部的肉、骆驼的驼峰肉、猴头菇、熊的脚掌、燕窝、野鸭的胸脯肉、鹿筋、黄唇胶。”
“麋鹿？骆驼？”圆圆从未听说过这两种动物。
“我们这里没有麋鹿，它们生活在我们这里往北的地方，是很少见的珍稀动物。麋鹿又叫做四不像，头和脸像马，角是鹿角，脖子像骆驼，尾巴和驴尾巴差不多。骆驼生活在沙漠里，我们这没有沙漠，也没有骆驼。”
陆轻岚摸摸小姑娘的脑袋，怜惜道：“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沙漠看骆驼。”
还是现代好，能带小孩去动物园看稀奇。
圆圆努力记下陆轻岚讲的知识，不解地道：“舅妈，你说麋鹿稀少，为什么人们还要吃麋鹿脸上的肉？”
脸上的肉被吃掉，麋鹿还能活着吗？
陆轻岚说：“很久以前，麋鹿就像老虎山猪一样到处都有分布，后来自然环境逐渐变得不适宜麋鹿生存繁衍，麋鹿便渐渐地少了。古时候的人们喜欢狩猎麋鹿，将麋鹿当成祭祀天地神明祖先的祭品，又有人喜欢吃麋鹿脸上的肉，麋鹿便越来越少。”
圆圆有点儿揪心：“老虎和山猪也会越来越少吗？”
陆轻岚道：“老虎可以吃，骨头可以入药，越来越多的人捕捉老虎，老虎当然会变少。山猪同理。”
圆圆想起去世的外公和大舅舅，说：“我不喜欢老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