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迎来了林溪道来后第一位重要的客人。
原本这个世界,就是由六界组成。九重天神界自为一派,妖界和鬼界向来为伍,人界寻求仙界的庇护,魔界则是一直凭借着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孤立存在,从不干涉其他五界的事务。这一次难得听沅陵提起有妖界的使者要来拜访魔界,林溪也很想看看。
妖界的使者据说是一只几千岁的树妖。但是在妖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动物成的妖没有植物成精那么高贵。所以凡是在妖界叱咤风云的妖,大多都是什么藤妖、树妖、花妖,接下来便是动物中比较具备攻击性的,老虎、狮子、秃鹫一类,再次便是力量不大以幻术、媚术等妖术致胜的狼妖、狐妖之流。妖界的王是一只活了上万年的藤妖,触手全部伸开能够覆盖整个妖界。
这次来的树妖看着年轻,年纪确实也不大。在妖界通常成形就需要千年,这只树妖仅仅几千岁,就已经代表妖界出使魔界,足以证明绝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城府和心计。
沅陵接待这位客人,也是客客气气的。虽然魔界一直不与其他的五界结盟,但是经过神界千年前的一次剿杀,已经元气大伤,如今和妖界处好关系,就等于同时拉拢了妖界和鬼界,对于魔界的重新强大也是十分有利。
沅陵不会说场面话,只求在礼数上做得万全周到。
林溪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也央着沅陵带自己去瞧瞧。沅陵也没拒绝,这个树妖,也是没什么脾气的,几天的相处,让沅陵挺有好感。
树妖名叫玉璋,原本是一颗樟树。长在距离清零峰很近的清虚山,得了神界灵气的滋润,不到八百年便修得了人形。林溪一路听着沅陵的话,不由得又对这位树妖暗暗钦佩。
沅陵轻轻叩响了玉璋的房门。
不多时,门便从里面打开。林溪打量着眼前身穿紫色长袍的男人,虽然没有沅陵和时初那么精致俊朗的脸,但也看着很是潇洒不羁。
玉璋见了沅陵,连忙让他进房,但是在看见林溪的一瞬间,玉璋的动作都顿了顿,皱着眉头盯着林溪。林溪一头雾水,只能看向沅陵。沅陵也不知道玉璋为什么突然看着林溪发愣,但是转念一想,玉璋是在清零峰边修行,可能曾经见过也说不定。
林溪也是这么想,便主动地问起:“玉璋大哥,是否想着我们在何处见过?”
玉璋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是夫人长得像我一位故人。”
林溪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玉璋看来是把她当成了沅陵的夫人了,刚想要反驳,却看见沅陵正看着她,眼神温柔而醇厚。
林溪甚至不想要告诉玉璋了,自己并不是沅陵的妻子。
玉璋看着两个人站在他门前眉目传情的样子,摇了摇头,心里已经确定是自己想多了,面前的人应该不会是当年跟着时初上神的那个丫头。
玉璋轻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林溪和沅陵之间流转的暧昧气息。
林溪反应过来,红着脸垂下了头。
沅陵倒是没什么所谓,大大方方牵了林溪的手往玉璋的房里进。林溪就由他拉着,也不多做其他的动作。两个人显得默契而和谐,令玉璋再次确认了他们的关系。
“沅陵殿下请坐,夫人也请坐。”玉璋伸手指了指房间里唯一的两张舒适的椅子。林溪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不好意思站了他们的位置,便客气地推辞:“玉璋大哥坐吧,今天我不过是跟着沅陵来看看热闹,你们有正事聊,我在一边就可以了。”
玉璋推辞一番,还是坐下了。还不忘夸奖林溪几句:“夫人真是识大体!”
林溪这才反应过来,从一开始,玉璋就叫自己“夫人”。林溪站在沅陵的身侧,一听这句“夫人”,自己又是这样的姿态,竟有了好像真的成了沅陵的夫人的感觉。
这样的另类感觉让林溪觉得既尴尬,又有些微的甜蜜。
殊不知这样的甜蜜是危险的。人魔一旦走上了相爱的道路,便无法再称之为人或是魔,感情是最难以捉摸的东西,这样跨越界限的爱情是不能够长久的。
林溪心里知道,可是还是贪恋着能站在沅陵身旁的感觉。
沅陵与玉璋说着话,是不是抬头看一眼林溪。林溪在沅陵的眼神里,看到的是深深的眷恋。倘若这个时候还要把他划入魔的界限,林溪觉得他充满感情的灵魂更像是一个人。
沅陵不知道林溪心里的想法,只是想要确认林溪是否疲累,是否舒适。有些时候男人比女人想的,要简单的多。比如沅陵,他喜欢林溪,就会让林溪呆在自己身边,什么道德准则、人魔有别,他从来不会考虑。可是林溪不同,女人天生而来的细腻,让林溪忧心他们的未来。
玉璋也看出了林溪的心事重重,便也推辞说累了,请沅陵明日再作详谈。沅陵顺水推舟,扶着林溪的肩膀回到了房内。
“沅陵,这一次和妖界的交易,是不是因为九重天的威胁?”林溪斜倚在床边,看着沅陵深锁着的眉头发问。
沅陵没想到林溪对这件事的敏感程度,便宽慰着:“也不全是。过去我孤家寡人,如今有你,自当为你谋划。魔界和妖界倘若能够联盟,那么力量上绝对会胜过九重天,到时候我既可以保住你,也可以保住我万千的魔界子民。”
林溪看着沅陵眼睛里的神采,觉得自己的眼眶都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湿润。灵犀看中的人,林溪看中的人,不仅仅是个只顾儿女私情的昏君,对于他的魔界,他也是个好君主。
林溪一直喜欢着书中的英雄。英雄情结一直都是林溪选择的标准。倘若沅陵因为痴情,而放弃整个魔界,那他就不是值得她喜欢的那个沅陵了。幸好自己并没有成为迷惑沅陵心智的那个祸国殃民的女人。
林溪没有说话,缓缓起身,伸出手臂抱住了沅陵。
“我喜欢你。”
林溪轻声道,但是沅陵听得见。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沅陵一定听得见。
次日的欢宴举办在早晨。魔界终日无光,因此许多的欢庆活动都被安排在民众最为神清气爽的清晨进行。
林溪也随着沅陵一起去看了。场面很宏阔,魔界并无舞姬,而是一群兵士在偌大的练习场上挥动着兵器起舞。林溪看着,突然就发现了魔界与九重天的不同。魔界好武力,看中的是男子的血性。而相比较之下,九重天上的仙姬歌舞便显得柔媚而闲散。
林溪站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沅陵的身侧。
恍惚间,林溪记得沅陵说过,我会带着你,站在制高点上。
林溪扭过头,沅陵正在专注地看着底下的军士们。“沅陵,你是不是说过,会带我一起,站在最高的地方?”
沅陵有些惊异,看着林溪。
过了很久,他点了点头,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林溪,当年我太猖狂。”
林溪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已经在了。”说完便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沅陵的手腕。
沅陵先是一愣,随后便也笑了起来,反握住林溪。
玉璋的位子在稍低一些的一级。妖界向来松散,很少有大型的欢庆。玉璋也是传统的妖,喜欢的是独来独往的生活。此次见到魔界如此盛大的剑舞,很感兴趣,看得目不转睛。正欲转过头向沅陵讨教一两句,却看见沅陵和林溪牵着手,含情脉脉相互对望的样子。
玉璋轻轻笑了笑,转回了身子。
如此看来,眼前极其相似的姑娘,应该不是当年的灵犀神女了。灵犀神女此时,应该在九重天上,与时初上神过着幸福的日子吧。
玉璋本是樟树,因吸食九重天灵气而受到天雷责罚,幸而得到灵犀神女的求情,时初上神才答应收回刑罚。但是自从玉璋成形,便一直在清虚山,可是却再也没有见过灵犀神女和时初上神。玉璋原本想要当面道谢的愿望也成了空。
玉璋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再转头看林溪,真的是像,太像了。
林溪感受到玉璋的注视,朝他微微颔首,微笑致意。
玉璋看见林溪的笑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冲林溪点了点头,便回过神来安静地看表演了。
结束的时候,沅陵作为军队的大首领,对所有的魔界军士们,表达了感谢。
林溪听着沅陵在千万大军面前铿锵有力的话语,难免也有些情绪激动。沅陵致完词,回眸便看见林溪湿漉漉的眼睛,和浓烈的情感。
沅陵心念一动,俯身抱住了林溪。
林溪吓了一跳,但还是勇敢地伸出手臂,回抱住沅陵。
千万大军在前,佳人在怀。
沅陵拥抱住林溪的一瞬,觉得这个时候,已经是真正的人生巅峰了。自己终于实现了诺言,带着林溪,站在了最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