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刚亮，祁于才从道殿之内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不情愿，祁于回到自己的屋舍之内，换了一件衣衫，然后推门下山。
柳白早已经带领一百多名黑甲侍卫在山脚下等候多时。
这一趟下山，结束了自己三年多在灵桓山上所谓的习武修玄，又步入另一个大野茫茫了。
一百多名黑甲侍卫，提枪带马，整齐划一，周围三十丈之内路边的经过的行人都纷纷绕开，公爵府的黑甲卫名震边锤，这些人是从公爵府西军之中选出来的精兵悍将，百里挑一的军中好手，每一百卫为一乘，黑甲卫在公爵府仅五乘之数，少则补之，绝不会超过五百卫。
看着这一百黑甲，祁于心中苦笑不已，公爵府黑甲卫是大哥的嫡系，公爵府中两大军卫，白虎军黑甲卫，白虎军由爷爷亲自执掌，黑甲卫在三年前自己离开公爵府之后交给了大哥。
如今自己反而是孑孓一身。
真如大先生所言，这条路，荆棘丛生，步步维艰。
柳白提马向前，神色之间平静如常，看不出波澜，既没有恭敬也没有鄙视，他只是如一般常人一样朝祁于说道：“小公爷，已经准备妥当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启程了。”
“走吧。”祁于微微一笑，对于柳白的态度不以为意。
从灵桓山出来转入官道只有一条山道，百骑出灵山，整条山道几乎都被这黑甲百骑占据，祁于坐在百骑中间的马车之内，手中拿一本书正看的起劲，忽然之间感觉行进中的马车一停，车外传来一阵马嘶的叫声。
能入黑甲卫，不光是兵卒要精悍，同时马匹也是精悍之骑，不然根本入不了黑甲卫，马与兵之间的默契比男人和老婆之间的默契还要更深一层，除非突发时机，黑甲卫的马几乎从来不会乱鸣乱叫。
外面的马嘶之声让祁于不仅放下手中的书，在灵煊卫能阻拦黑甲卫的人还真没有几个，外面那人胆子也够大的。
这灵桓山中之人，除了赫连长山，想来不会有第二个人了，不过他拦我做什么，祁于心中疑惑，虽然未见赫连长山，可是在灵桓山敢阻拦黑甲卫之人除了他，其他人也没有这个胆子。
调开马车的前帘，抬头望去，越过前排的黑甲卫，柳白正勒马在前，赫连长山面对着柳白看都没看他，坐下一匹比柳白的乌骓更高雄的红色烈马，整抬着蹄子朝柳白的乌骓挑衅。
赫连长山见祁于打开马车遮帷，一副高傲的神色看向祁于。
“都知道你赫连一家跋扈灵煊卫，大将军更是个滚刀肉，没想到连你家的马都这个蛮楞，你不趁着下山赶紧回大将军府，挡在我这里做什么？”祁于放下手中的书，坐直了身子扬声说道。
赫连长山翻身下马，手中马缰朝柳白一撩，说了一句：“看好我的马，不然你这乌骓少根毛可别怪我没有提醒。”
红色烈马的马缰被赫连长山扔给了柳白，柳白神色一凛，接到手中：“小将军真会说笑。”
“真难为你忍着性子能护送祁于这大纨绔，他大哥还是那德行吧。”赫连长山顺嘴一问。
“公子让在下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是作为家将的职责。”
“真是好，不如我找老头子走动一下，把你要到我将军府来得了。”赫连长山带着一丝期待。
飞枪柳白，可是军中悍将，五年前借调将军府北戍边军，带着五十黑甲卫，在同天戎暗中的绞杀之中，杀得天戎兵败山倒，百里取敌首级，这在西北军中是唯一一人。
在若真能说动他，自己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爹宁愿和老公爵掀桌子也得把这件事情办了。
“赫连长山，你挖墙角挖到我公爵府头上来了，就不怕被我爷爷给把你的腿打断了，别人怕你赫连，我爷爷连你老子都敢打，你的腿还能比你老子的腿粗么？”祁于一听赫连长山在那和柳白费唾沫，笑骂道。
“我也就说说，急眼作啥。”赫连长山当然知道柳白不可能会离开公爵府。
“你堵着我的路不让我走是什么意思？”祁于道。
“回家这不是和你有一段顺路么，捎带我一下。”说着赫连长山也不管祁于答不答应直接径直走到了马车前方，一抬脚，跳上车钻了进去。
进了马车之后，见祁于坐在车内的一块特意安置的软塌之上，车中烧一火炉，一壶开水热气腾腾，马上就要开了，旁边散发着一股子灵桓山山茶的清香。
“真会享受，早知道就不应该独自跑来灵桓山了，搞的现在连个接的人都没有。”赫连长山看着马车内的陈设一阵羡慕，虽然天生聪慧，毕竟也是十几岁的孩子。
“这对于赫连将军那里，应该不是个问题吧，你直接去一封信给你老子不就行了。”
“当初执意来灵桓山，出门前把他揍了一顿，现在有些没脸回去呀，再说去一封信还得花钱，手头有点紧，要不你借我点，回头双倍奉还。”赫连长山正正经经的说道。
“呵呵，到你这一毛不拔的人身上的钱还能吐出来？你要能还，柳白就能去你将军府，你信不信。”
“当真？”赫连长上眼光一亮，心中暗自盘算这其中的得失。
“那是，我很少失言，虽然他是我大哥的侍卫，不过这个时候我还有动他的本事。”
“还是…还是算了吧！”赫连长山伸手摸了摸自己怀中的钱袋子最后说道。
“出息。”换来祁于的一阵不屑。
火炉中的水已经烧开，祁于倒了一杯山茶推到赫连长山的身边：“老实说吧，你到底来做什么，顺路捎带这蹩脚的理由就别说了。”
“那件事情你到底有多少把握。”赫连长山忽然低声说道。
祁于没想到赫连长山会来问他，微微一愣道：“不知道，修玄还是读书还在两可之间，老头子如果真的不纵容我，你认为我会有办法么？”
“唉，本来还想在你身上押一宝，看来还得从长计议啊。”
“这是你老子的注意？”
“他那古板的脑子，哪有这眼光，我只不过是想用奇兵而已，反正即便赌输了也无伤大雅。”
“如果你赌上了将军府呢？”祁于正色问道。
“哼，有老头子在，将军府倒不了。”赫连长山哈哈一笑。
“不送你了，赶紧下车吧，我还得赶路。”祁于听完之后开始撵人了。
“没出息的家伙。”赫连长山指了指比他小三岁的祁于骂道。
然后转身下了马车，走到柳白的身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马缰，翻身上马，顺着山道疾驰而下。
祁于掀开遮幔朝赫连长山喊道：“把你比试迎来的那柄百年雷击木剑给我，我考虑一下。”
“滚。”远远的一个滚字带着赫连长山的一口周天之气呼啸而来。
在柳白的身前化成了一股清风。
“哈哈。”祁于在马车之内乐的直拍车辕。
赫连长山过后再没有人来拦截祁于，一行黑甲缓缓地下山而去。
刘灵衍和张凡之站在大殿最高处，两人看着祁于离去的方向，张凡之叹息道：“三年心血，一朝东流，师兄难道不惋惜么？”
“惋惜什么，那孩子不错，虽然失败了，不过未必没有得到什么呀。”
“师兄为何这么说。”张凡之不仅奇怪道。
“你看一下。”刘灵衍手中展开一张纸团，上面赫然写着：一夕三十三重无间天，道尽平生半世缘，笑得他人藏匿处，来回奔赴入道玄。
看完之后，张凡之愣了一愣：“这孩子竟然隐瞒了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是啊！所以我很喜欢他嘛，三年心血未必会一朝东流，既然别人认为它依照东流，那便一朝东流吧。”
“希望师兄的良苦用心他以后能知道。”张凡之叹息道。
“无所谓了，反正我也这把老骨头了，这辈子也就收着一个徒弟了。不说他了，听说西边魔窟那座山要动了。”
“嗯，昨天四师弟传来的消息。”
“你准备要去一趟？”刘灵衍问道。
“嗯。”
“切记妄动，如有生命之忧给灵桓山来信，我那半口长生气还能断一次山。”
“好。”
说完两人神行忽然越入黎明的晨色之中，消失了踪影。
另一处，袁小田也走在下山的山道之上，他此刻插在袖中的双手鼓动了起来，不一会一个竹纸做的纸鹤出现在他的眼前，看那纸鹤双翅摇摆，摇摇欲坠，袁小田对那纸鹤说道：“祁于梦败，双霸尽殇，柳白前行，先生入都，不清楚那老公爵到底在干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对那纸鹤轻喝一声：“敕急。”纸鹤化成一缕星光没入上清院的方向而去。
最后瞅了瞅通向公爵府的方向，他自言自语：“柳白没机会，不过魔窟山动，这热闹要不要去凑一凑啊，伤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