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莉丝午睡醒来,走到落地窗边伸伸懒腰。从高处俯瞰,不远处的公园里郁郁葱葱,满眼醉人的绿色。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就在边城住了近半年了。她每天的生活很有规律,中午小睡一会儿,其余时间是帮朱恩做些家务,有时也会下下厨,此外就是看看汤尼为她买来的一些漫画书,因为漫画书上的字不多也不难,很适合她。
她没看过电视,家里的电视从她来了以后就没开过。汤尼说,母亲和朱恩不喜欢看那些肥皂剧,也不关心时政,所以电视基本只是一个家居摆设而已。
汤尼时常出去会见同学或朋友,有时晚上要去参加聚会。他曾多次邀请多莉丝一同前去,总被她婉拒。汤尼明白她心里的顾虑,而且,她也不喜欢那样的场合。所以,便不再勉强她。
不过,汤尼会回家对多莉丝描述他的那些哥们儿借这事儿打趣他的情形:
一哥们儿对他说:“汤尼,你怎么不把你那新婚的老婆带出来呀?和我们搞什么金屋藏娇啊?又不是让你带情人,有什么好怕的呀?好歹也拉出来给哥几个瞧瞧,你这一面也不让见,是不是也忒抠门了……”
然后,另一哥们儿若有所思地问:“她不会是个母夜叉吧?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使般的身材、魔鬼般的容貌?哈哈……”
这哥们儿一说完,大家便狂笑不止。接着,有唉声叹气、连连摇头的,像是极度替他惋惜和痛心,“哎,我说汤尼,大学那会儿,你跟个道士似的,女色一概不近,本以为你好不容易甩掉了道士帽,却没料到你小子竟然婚了个不敢带出门的女人。难怪你小子偷偷摸摸地就把婚结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我看你是一支鲜花插到了牛粪上啊。唉,这老天果然是公平的,你智商高,所以情商就低啊,找了个老婆只能藏在家里头,悲催啊……”
“是啊,听说你转了性子吃素,也是为了老婆改的,你的人生还能再杯具点么?”
汤尼说他耷拉着脑袋,连辩解也懒得了,算是默认了。如果说完全相反,那他们还不得非见到人才肯善罢甘休啊。
如此一来,哥们儿个个都对他深表同情。
多莉丝听了,笑得前俯后仰,也惹得汤尼开心不已。他多么希望每天都能看到她这样的笑容啊。
多莉丝虽不愿出门,但偶尔会到临近的超市购物。更多时候是在公寓旁边的公园里散步。那里人少,更没人认识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慢步而行,感觉日子越过越甜蜜了。
在这儿,她感觉不到异样的目光,也不用刻意地躲避。想想在海城时,她尽量留在家中料理花园和农园,外面的事则让汤尼去打理。因为她内心怕汤尼和她在一起受到连累。她知道外人看他们的眼神,不是惊讶困惑,就是嘲讽鄙夷。也许是很难相信像汤尼那样帅气斯文的小伙子会和她在一起吧?他们两人的婚姻也算得上很“异类”吧?
有时,就连她自己也会忍不住想:上天怎么会如此厚待她,怎么会派汤尼这么好的人来爱她?所以,她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以至于会莫名其妙地害怕失去。以前,她一个人独活的时候,无论悲喜哀愁,都是她一个人的事。可现在不同了,有了汤尼,她便再也无法洒脱了。
或许,这就是女人的悲哀吧?一旦爱上了一个男人,就会变得很在意、很敏感,包括与他有关的人和事。比如,婆婆虽对她温和客气,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于是,非常小心翼翼地与她相处,介意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希望让她快乐。
而这些,难免会让多莉丝感觉到神经紧绷。所以,公园是一个让她浑身放松的地方。她喜欢呆坐在长椅上,看孩子们嬉笑打闹,兴奋地在公园里奔跑、玩耍。那一刻,她的心里很宁静,甚至还会畅想她和汤尼的孩子也会玩得这样开心。
这日的午后,多莉丝比以往醒得早很多。
她在想一些事情,越琢磨越难以入睡。凭她再迟钝,也察觉到婆婆最近很少呆在家里,总说有朋友相约,有时直至深夜才回家。
原本,她是想多陪陪婆婆,多尽一份儿媳妇的孝心。可如此一来,她便像个多余的人。而且,婆婆不再和他们一起吃饭了。
有次,她特意为婆婆准备好饭菜,可她紧皱着眉头像是很艰难地才吃了一点儿。她曾侧面问汤尼:“妈妈是不是因为我在,吃得……”没等说完,汤尼就笑着打断她:“亲爱的,别想太多了。妈妈也许心情不好。你放心,饿不着她的。”
她也曾问过婆婆,可她要么说在减肥,要么说在外面吃过了。而且,每次谈话结束,还会补充一句:“你和汤尼可不要急着走啊,再多住些时候。”
不仅是婆婆,连汤尼也不太对劲。以前,她没留心,现在才发觉他有时接电话是有意在避开她。不像在海城,当着她的面甚至启用免提。
多莉丝坐起来,用力甩甩发胀的脑袋,想出去走走。
她轻轻打开门,这时候朱恩应该还在房中休息,她怕吵醒她。
一拉开门,她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胃猛地绞动起来,她强忍着走向楼梯。
客厅的电视开着,声音很小。
婆婆半倚在沙发上,满嘴流油地嚼着手里的东西,边咂嘴边说:“哎呀,还是肉香啊,味道真不错!这家店的鱼子酱牛肉饼,我可好久没光顾了。想不到味道又改进了,比以前更浓郁了……嗯,不错啊……”她一副享受美味的表情。
一旁站立的朱恩微微一笑,轻声说:“那夫人可要多吃一点,吃完了我再出去买。她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呢,往常要到两点以后了。”
“好呀,这肚里的馋虫都醒过来了。真委屈它们了,这回我可要一饱口福了。”
“可不是嘛,夫人以前那是每日必吃的,还有我拿手的红烧鱼、糖醋里脊、葱爆羊肉,统统都没机会吃了。夫人您可真难为自己了,我看着都心疼呢。”
“哎,谁让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呢!他打电话要挟我,我要不同意,他就再也不回来了。你说说,能有什么办法呢?能不低头让步吗?谁让他找了这么个媳妇?”
多莉丝紧捂住胸口,像贼一样地窜回屋中,背靠在门后,痛苦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