茑萝镇。夜。
明月当空,薛字儒惬意的躺在一处民居的屋顶上。西江岳呆萌的坐在一边。
薛字儒看着夜空中的明月,欣然问道:“你以后就这么一步不离的跟着我?”
西江岳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薛字儒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奈道:“那我洗澡睡觉呢?”
西江岳冷笑道:“你还想我给你搓背暖床不成?”
薛字儒觉得气氛太僵了,试图找话题道:“你平时都干嘛?”
西江岳淡淡道:“公主叫我干嘛我就干嘛。”
“不是。”薛字儒解释道:“是你自己的兴趣爱好。”
“我的?”西江岳难得的愣了一下,不确定道:“杀人算么?”
“算!怎么不算。”薛字儒侧身靠着,一只手抵着脑袋靠着西江岳,饶有兴趣的说:“那你平时喜欢杀什么人?”瞧着西江岳即将吐口的嘴型他马上补充道:“不许说是公主让你们杀的人。”
“……”西江岳一口顿时憋住。好容易缓过来下意识的瞪了薛字儒一眼,淡淡道:“杀坏人。”
薛字儒觉得有趣,继续追问道:“什么样的坏人?”
西江岳眼露凶光,冷冷道:“多嘴、聒噪、喋喋不休问别人问题的人。”
薛字儒觉得背上一凉,尴尬道:“杀的好……杀的好……那姑娘有什么琴棋书画方面的兴趣么?”
西江岳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你这是在炫耀你在这四样上很有天赋么?”
“咳咳……”计谋被看穿,薛字儒只能借助咳嗽来掩饰尴尬。
西江岳瞧见他尴尬的恨不得找条缝钻,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她破天荒的提要求道:“那你会唱沉月国的山歌么?”
“山歌?”薛字儒不解,“什么是山歌?”
“就是……就是那种……我一下子也说不好……”西江岳似乎从没说太多话的经历,磕磕碰碰道:“小时候我家是在碧纹国南部的大山里的……我们那里的人都会唱山歌,很好听。”说着她似乎陷入了回忆:“都会唱……就我不会。就我不会……因为阿爸阿妈来不及教我……”
薛字儒忽然打断她道:“那我给你唱‘山歌’吧。”
西江岳疑惑道:“你不是不会么?”
“咳咳……”薛字儒这回“抬头挺胸”道:“我小的时候听我师父唱歌一首歌,他说是他小时候别人教他唱的。我只会唱这首歌,而且我觉得挺符合现在的意境的。”
西江岳开心道:“好啊,什么歌?”
“额……我想一下。”薛字儒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想起来了,这首歌歌名叫《不见长安》。”
“《不见长安》?听起来像中州人的感觉。”西江岳道。
“嗯,那我唱了?唱难听了你可不要笑。……不许笑!”薛字儒吓唬道。西江岳感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时候薛字儒才放心去唱——
“村头古树下青草叶上,露水未凝。
晨雾里渡船唱着歌谣,撑过小河湾。
我枕着手臂躺在屋顶,想了一整晚。
瓦下厅堂中谁又说起,纸上的长安。
桥面像结霜鞋底冰凉,踏过青石板。
擦肩的姑娘眉眼弯弯,笑的多恬淡。
我背着行囊坐上渡船,扶舷回头看。
村落轮廓里炊烟渐次,升起又飘散。
我忽然开始疯狂想念,故事里的长安。
我日夜兼程跋山涉水,山水路漫漫。
这一路走来千里万里,看花开过几转。
春夏秋冬风依次抚过,我发端……”
薛字儒唱的这里停顿了一下,西江岳猛然从自己脑补的画面中惊醒,然后开始鼓掌,感慨的说:“你唱的真好。”
薛字儒玩味的笑:“你应该是想说歌词写的真好吧。”
西江岳不善于掩饰,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候屋底下忽然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哎!书生,是你在上面鬼叫么?”
鬼叫……薛字儒顿时全身僵硬,他一听的声音就知道是哪个幺蛾子。他忙对想要回复的西江岳打眼神,西江岳忙问道:“怎么了,你跟这人有仇?”说着还想出手。薛字儒赶紧把她拦下,无语道:“怎么跟你解释了,她还是个孩子,是这个镇子上镇长的小女儿。嗯,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个局外人。所以……所以我们完全没必要为一个局外人而大打出手。懂么?”
西江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这时候下面又传来了袅袅的叫喊声:“书生你在上面么?快回答我一声啊,不然我上来了。”说着还去搬起梯子。
薛字儒吓了一跳,这些天遇到的姑娘怎么一个比一个强悍。他赶紧拉起西江岳的手就跑,还小声对脸上带着愣愣表情的西江岳道:“风急,我们先撤……你怎么了?怎么脸那么红?”
“没……没什么。”西江岳一边敷衍的应对着薛字儒的询问,一边心跳加速。至于为什么心跳加速,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快速将这种不明所以的心情平复下去,恢复淡淡的脸色道:“为什么我们要跑?”
薛字儒的体力不是很好,还要小心的在屋顶上跑着,气喘吁吁道:“其实世界上人和人相处有很多种。我的世界是机关算尽,你的世界是刀光剑影,而刚才那个女孩,她的世界是无忧无虑。她的世界是天蓝色的草绿色的是大红大紫的,是我们渴望不来的。所以我们很难得遇上这样一个单纯的世界,为什么要把她拉到我们的世界来,而不是我们到她的世界里去呢。”
西江岳只有愣愣的点点头。
忽然薛字儒脚下一滑,眼见着就要跌下去了。西江岳想也不想的伸手去抱,然后一把搂住他的腰身,轻轻一带就把他环抱起来了。西江岳的第一个感觉并不是害羞,而是——好轻。看起来那么瘦瘦高高的男生,竟然这么轻。看来他平时的压力和艰辛,应该比别人眼中能看到的要多出许多倍。
当袅袅终于艰辛的爬上屋顶,只看见远处的屋顶之上,一个像壮士的身姿曼妙女子抱着一个像女子的瘦小玲珑男子,就这么……消失在月光之下……
这画面……实在是太美了,让人不敢看啊。
……
沧月荒原的夜晚,格外的冷。
因为缺少森林和村落,凛冽的寒风一吹便会带起呼啸声。这时候商道上很少有前行的商队,特别是人数在十人以下的小商队,都早早找了一个避风避雨的山坡驻扎。有时候还会有三四个商队驻扎在一起的景象,一来人多热闹安全;二来多了人烟,晚上也不会那么寒冷了。
暗香袖慢悠悠的蹬着马,手里还捧着一袋糖炒栗子。那栗子炒的极好,栗子壳个个都是裂开的,里头露着橙黄色的栗子肉,像熟透了的蟹黄,又像香甜的桂花糕。栗子壳极好剥开,两只手指轻轻一掰就开,然后浓郁香气就飘开了。飘到了天上,飘到了地上,飘到了身旁另一个吃货的鼻子里。
云虎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斜眼去看暗香袖手里的糖炒栗子。终于忍不住嚷嚷道:“我说大小姐,你好歹也是一团之主吧,不喜欢我跟在身边直说就是了,用得着用这样的手段么。”
暗香袖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哟,我还以为云三少今晚就当个木头人狗皮膏药,既不说话也不会笑,只会黏在别人身后。怎么,这才装了一会儿就崩脸了?”
“呵,我跟在你身后怎么了。”云虎大吐苦水道:“你说这次我老哥老姐好不容易放我出来单干这一回,我当然要把握好机会了。我承认,我人是鲁莽了一点,脑子嘛……也不是特别转的过弯。斗不过那些心里藏着贼的人。但我知道你有经验啊,所以……所以我思来想去,翻来覆去,也就觉得跟着你走有活路。于是乎,我打算今晚跟定你了。”
云虎身后那些兄弟听了这话个个恨不得找条缝去钻,三当家这话说的也……太直白了吧。
暗香袖诧异的瞧了他一眼,笑道:“想不到你倒是条真汉子,心里藏不了那些花花肠子。好吧……你要跟也可以,但必须先约法三章。”
“怎么个约法三章?”云虎问道。
“第一,从现在开始我们两队合并成一队,所有的指挥权在我,包括你在内。”
云虎想了想,咬咬牙道:“可以。”
“第二,如果此次有所收获,我们九一开。”
“你!”云虎刚想大骂,却被暗香袖的眼神给顶了回去。无奈道:“至少要八二开。”
“好,那就八二。”暗香袖爽快的答应道,那感觉就像是她原本就打算八二开一样。云虎又感觉自己上当了……
“第三,额……第三先保留,我还没想到。”暗香袖顿了一下,给出这么个答案。
云虎无所谓了,都答应下来。然后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
暗香袖像看白痴一样看他,冷笑道:“人家可是离渊国、碧纹国和我们沉月国,是以国家作‘单位’的。就算我们合并起来也不到人家十分之一的人数,能怎么样。当然守株待兔再浑水摸鱼了。”
“你说的好听,既然人家都是以国家为单位,谁会去当这出头鸟?我们怎么守株待兔怎么浑水摸鱼。”云虎觉得自己终于掰回一局,得意道。
暗香袖神秘笑道:“你真以为人人跟你一样没胆子么,有些人可是打一开始就玩一场大的……”
云虎听得云里雾里,疑惑道:“谁?”
暗香袖保密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
今晚“夜行军”看来不止暗香袖和云虎那两队人。
这里还有一队人走在荒原上。在初升的明月照射下他们显得格外的孤僻。他们和其他商队一样,穿着厚实的里子,外头再披着宽大的黑袍。既能保暖,也能防沙。他们似乎格外小心,却又格外招摇。他们避开了宽敞安全的商道,专挑小路和野路走,而且专门在夜里动身。走的步伐却格外一致,所以每步踏下的时候都会弄出声响,在静谧的夜里响得格外清楚。
他们似乎非常清楚自己要找的方向,哪怕每次转弯所有人的步伐和动作都一模一样,就犹如没有生气的死人。他们选的野路今天晚上没有遇到一个人,倒是现在,前方盘着一条成人大腿粗的蟒蛇正吐着猩红的信子不怀好意的瞧着他们。众人没有丝毫的犹豫,还是继续保持的步伐前进,甚至连速度都没有慢下来一点。
蟒蛇也算的这附近的一霸了,平常遇到的生物我、从来没有不怕它的,哪怕跟眼前这些生物长得一,摸一样的所谓人类,也不过是自己肚子里的一顿餐点。蟒蛇眼中闪过好奇和不解,但更多的是愤怒,因为眼前这些人类竟然不怕自己。它缓缓的将盘着的身体舒展开,一边挑选着自己今晚的食物一边选择好逃跑的路线,毕竟对方也是有着一定人数。
待到这群人进了自己的攻击范围后,蟒蛇曲了一下自己的前驱,腾得一下窜了出去,张开带着獠牙的大嘴!这时那队伍的领头人动了,他从黑袍之下伸出了一只苍白瘦弱的手臂,却有如螃蟹巨大的钳子一般一下便掐住蟒蛇的蛇头。那蟒蛇刚想用身体来缠死这个对手却发现全身已然动弹不得,而后身上的皮肉竟然自动的腐烂脱落了,只剩下一段段软趴趴的蛇骨散落一地。而蛇头,竟然诡异的对着队伍的领头人吐着蛇信子。
那人将死蛇一丢,队伍又重新上路了。
他们的方向,正是地底龙墓的入口山洞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