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在荒原上前行。
靠后的一辆马车上,念然和楮墨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苏梨在一旁背着琴弦给的《一本剑诀》。《一本剑诀》是东域五大剑派联合推出剑诀基础教材,现在已经在整个东域普及起来。
“六师叔,这句‘剑只为人器,而非器人’是什么意思?”苏梨疑惑地指出书本里不懂的句子,反正封翼师叔说了,念然师叔既然醒来了躺着也是无聊,不如就用来当活字典算了。
“刚才这步明明不算,我怎么会走那么臭的子!”此时的念然正“大发雷霆”的拿起一颗棋盘上的白子,理所应然的放回自己的棋盒里,看都没看对面目瞪口呆的小胖墩一眼回头对苏梨解释道:“这句话是说刀剑这种凶器呢最多只能拿来当武器,自身的强大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要过于偏重锻造刀剑等兵器的好坏而耽误了自身的修炼。”
“哦……”苏梨眼睛亮晶晶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忽然他面无表情的指了指棋盘道:“师叔,三哥正在偷子。”
偷子?念然愣了一下,回头正好撞上楮墨偷偷从棋盘上拿起一颗黑子,既而大骂道:“落子无悔知不知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能干这种不诚信的举动。”念然说一句苏梨跟着点一下头,小手握成拳头,表示强烈谴责兄长的不良行为!
楮墨无语的瞪着不知羞的念然,心虚的将黑放回原位,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终于爆发道:“我只不过是看见棋盘这处脏了想擦擦!怎么就叫不诚信的行为了!再说师叔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刚才来来回回都当着我面悔子多少回了!……”苏梨想了想也觉得先是这位六师叔错了,便赞同兄长的话也跟着一直点头。
念然难得的小红了一下脸,既而觉得这氛围对自己以后的威信很不利,佯怒道:“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么!……刚才……刚才那些只是我大病初愈头晕眼花之下下错地方而已!手抖,手滑,手误而已!你不但不体谅你师叔我这虚脱的身体,还一点也不尊重师长,咄咄逼人!”苏梨觉得六师叔这句也很在理啊,赶紧趁着热乎猛点头!
什么叫不要脸,这就叫不要脸!楮墨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江湖第一真小人,武林最强拉下线,没成想今天这位六师叔刚醒来便一次又一次刷低了自己对节操的认知!至少我还知道是非对错的,楮墨心里想着,可这位已经混到了“指鹿为马”的境界了!对了,楮墨心里愣了一下,我为什么要用“指鹿为马”这个词呢,这词是什么意思?楮墨刚想问苏梨一声却发现这小子还在点头,不由“气急攻心”道:“怎么我说一句你也跟着点头师叔说一句你也跟着点头,你跟屁虫啊!”
“你怎么能说我跟屁虫呢,我这是一直在跟着真理的方向走。”苏梨小小辩白道,瞧见念然对他这句话很是满意便继续辩解道:“再说你说我是跟屁虫,就算我认了,那我至少还是只虫啊,你们成什么了?……屁么?”
念然的笑脸顿时僵硬在脸上……
“哈哈哈哈……”马车前架上正在驾车的封翼猛得发出一阵爆笑,还带着两三声咳嗽的声音。念然酸道:“好好驾你的车吧,偷听什么墙角。小心笑岔气了。”
“我就乐意笑,你管的着么。”封翼得意道:“某人不是一直吹自己的剑法了得,魂术无双么,那怎么前几天杀敌比我少,醒来还比我晚啊?”
“你!……”这铁铮铮的事实念然还真不好辩驳什么,只能酸溜溜顶一句:“都是半斤八两,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
……
燕队总听着车队最后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心中很不是滋味。
身边一跟随多年的心腹似乎看出点什么,尝试问道:“燕队是在为这最后新加入的两辆马车担忧?”
燕队总没有回答,虽说脸上表现的不置可否,但心里还是默认了。
心腹在燕二身边多年了,早揣摩出他心里的一些想法了,见他等同于默认,便把心中疑惑悄悄提出:“按道理我们押货走镖是不带‘顺路带人’这项任务的,何况前不久还走了一些人,七叔也留在镇子上,我们这一路也较为艰辛了,钱主为何还同意带上那两车的公子哥?”
燕二淡淡一笑,“其实这回儿还真不是钱主贪那两辆车的佣金,如果是我我也得应下——之前他们找到钱主的时候我也在一旁,正好瞧见他们拿出了‘城主手令’……”
心腹惊讶道:“‘城主手令’?!这是哪一座城的城主少爷和小姐?为什么都没有侍卫,还是说……闹离家出走或者私奔?”也难怪心腹会惊讶,沉月国内有一道铁律,只有中级城市及以上的城主才有资格拥有三面“城主手令”以在特殊的时候交给城主以外的人便宜行事。所以差不多一座城池里非城主的亲信或子女亲朋是不可能会有“城主手令”存在的。
“这是人家的私事,我怎么好去问。”燕二无语道:“再说我们只走这沧月荒原过,按钱主不想多惹是生非的性格不是这商道上的几座城市的话他还真不敢顺路带一程。而且这几人是在狻猊城就脱队的。”
“狻猊城?这么说他们有可能是瀚海佣兵团的人?”心腹又一次被惊讶到。走遍押货这一行当非一般人会去选择,能力本事大的都去争取当佣兵接任务养家糊口了,而狻猊城瀚海佣兵团是沉月国首屈一指的佣兵团,在东域大陆也是排得上号的,而且人家也接送人押货的单子,所以也受沉月国内这些常年走镖刀客浪人的追捧。
燕二瞧了脸带期翼的心腹一眼,带着威压道:“自家人先顾好自家人。先别说这两辆马车里的少爷小姐是否是瀚海佣兵团的人,或者是否会魂术武功,这些都离我们太远了。这没两天他们就到地方走人了。我反而比较担心的是他们为什么要隐藏在我们商队里,还带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至少说明他们在躲着什么人。我只希望他们躲着的人……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坏消息。”
心腹正准备点头附和忽然地面上传来微弱的“隆隆”声,燕二脸色一变,忙回头大喝一声:“后头有大批人马正在向我们赶来,赶快把押货的马车赶到路右边的小树林里,护卫队向我聚拢!准备亮家伙!”
钱主是个四五十岁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听到马车外有声响忙推开怀里的侍妾打开车窗对燕二大喊:“燕队总!怎么回事?”他是这次货物东主家的一个管家,因说话不小心惹怒了东主发配他来监督这次押货。
燕二拿着成名兵刃大刀,见钱主叫喊双腿一蹬,趋着马来到钱主的车窗边小心进言道:“地上隆隆作响,说明我们身后有大批的人马正在靠近我们,而且速度飞快,以我们的速度是一下甩不开的,所以我们不得不提前做些防备。”
钱主心中稍安,埋怨道:“你怎么就肯定人家是朝我们而来,指不定只是过路呢。我们一路上又没惹上什么人……”说到钱主话音忽然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什么瞪大眼睛看着燕二,见燕二一脸肯定的表情终于战战兢兢说道:“你……是说……可能是……昨晚那位哈老三的两位……哥哥?”刚刚钱主便是猛然想起昨晚那花队总和哈老三的死,既然叫哈老三,而且被称为三当家,那就肯定还有哈老二和哈老大了。昨晚人家的弟弟是在自己的商队里惨死的,还死的不明不白,跟人家两位老大说他的弟弟是因财起意而跟我们商队的上任队总同归于尽了,人家信么!
钱主终于慌起来了,“那怎么办?”
燕二也觉得形势比较严峻,毕竟哈家那两位成名已久,在这条商道上也算小有名气的响马,就算这次带的人没自己这边人多但自己一个人能打得过人家两个么?他缓缓给出了意见:“我们做两手准备,一方面小心戒备,让兄弟们都背水一战,当然钱主您这边赏银也得准备一些……”
钱主脸上一阵肉疼的点点头。
“那是不得不打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先备着些礼金,毕竟他们也是吃这口饭,应该预想到有今天。我们也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所以能息事宁人当然最好。”
还是要钱啊!钱主一脸埋怨的看着燕二,还期待他能说出什么免费的建议来呢。还没得两人协商好那隆隆的人马已经出现在大家眼前了,燕二只得让钱主躲到身后安全的地方去。
……
小胖墩脸上一阵兴奋,他是不嫌事大的,反正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他和苏梨是最优哉游哉的了。他们两辆马车也安排在商队临时开辟的安全区域,封翼打听完消息回来也优哉游哉道:“打听好了,说是可能是之前杀的一伙山贼的伙伴,来复仇来着。”
“山贼?!”念然故作大呼小叫,而后冷冷道:“竟然还有山贼敢来惹我们瀚海的人。”
封翼无所谓道:“我们这不是没报出我们名号么。”
断幽还没回来,主事的就是琴弦,只听他淡淡道:“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先看看再说。”毕竟他们现在开启的是低调藏匿模式,不好整天放大招吸引仇恨的。
苏梨坐在念然的怀里,手里还是捧着那本《一本剑诀》,好奇问道:“师叔,山贼都是坏人么?”
“不一定。”念然可不想把苏梨教成那种一本正经不知变通的人,他慢慢解释道:“山贼只是对落草在山上的强盗的一种称呼,就像水里还有‘水鬼’,陆地上还有‘响马’、‘马贼’这些称呼。但我们要知道强盗也是身在绿林江湖,人啊一旦在江湖里就身不由己。所以山贼里有中州故事里的‘梁山好汉’也有我们常理解的那些无恶不作打家劫舍的人。”
“哦……”苏梨听完眼睛亮晶晶的,“那遇到后面那种无恶不作打家劫舍的山贼我能用刚学的剑术去打败他么?”说着还举了举手里拿着的《一本剑诀》。
念然哭笑不得道:“你年纪还小,你至少要等到你哥哥这个年纪才能真正上场杀敌。”
苏梨不服气道:“我哥哥有时候还打不过我呢!”
众人瞧着小胖墩楮墨的大胳膊大腿和苏梨的小胳膊小腿,一阵无语……
楮墨羞得小脸通红,气急败坏道:“你别坏我名声好嘛!我那是谦让,懂不懂什么叫谦让!”
念然举了举手上的莫问剑道:“在说你也没称手的兵器,我们这些长剑你也举不动,你现在能拿动的,无外乎是木剑或竹剑罢了。”
“木剑或竹剑……”苏梨没吱声,心里默默将这句话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