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的确是好酒!未饮香满鼻。
菜,的确是佳肴!未食先有味。
人,只剩下了两个,对视而坐,四目相对。管家和家丁们都被范正吩咐回正院去了。
范正的脸有些憔悴,大概这两天都没怎么睡。
范正憔悴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吧?”
“我还能怎么变?只是你变了。并不是那个有着豪情壮志的‘落第秀才’范正了。”秋若愁淡淡道。
“是啊,岁月总会改变很多,人当然也不会一成不变。记得当年生活虽然潦倒,但不会有那么多顾虑。现在不同啊,我的一个决定可能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能不踌躇么?”范正忧虑的眼神看着秋若愁。
秋若愁笑了,笑得似乎很开心:“如果是高手对决,一踌躇可能就意味着死亡,如果是战场,一踌躇可能就断送了最好的作战时机因而全军覆没。踌躇并不是一个贤丞应有的。人,只要问心无愧就够了。当然有时候说比做容易多了,可是一个当朝的宰相却不该有这个癖好。你比任何人都懂轻重间的距离,既然决定了就去做,哪怕身败名裂,哪怕玉石俱焚。至少自己觉得是对的。”
范正也笑了,笑的有些苦涩:“你真的决定了么?与剑神之战势在必行么?”
“当然。八天前就决定了。”
“你知道这一战意味着什么么?”
“死!”只有一个字,不紧不慢的从他口中说出,但范正却从他眼神中看到了坚决。
“你怕过么?”
秋若愁对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感兴趣,他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了已斟满酒的那个酒樽。
范正急切得道:“慢!”
秋若愁并没停止,他将酒樽凑近鼻子,仔细的闻着,喃喃道:“果然好酒!”
“只是我不喜欢这‘七日断魂散’掺杂在酒中的味道,这样会失去这上等竹叶青的原来味道。”秋若愁津津有味的咂咂嘴说道。
“秋若愁还是原来的秋若愁,一样那么潇洒,一样那么坦荡,一样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明知道有毒还会喝下。而范正却并非当年的范正了。我们还会是朋友么?范正还配做你秋若愁惟一的朋友么?”范正有些沮丧,有些感叹,却显得更无助。
“我秋若愁这辈子从来都没朋友,不是你不配,而是我不配。”秋若愁的眼神很真诚。
“无论这战是胜是败,你都得死。你只是这场政治战争中的牺牲品,你就从来没后悔过么?”
“至少我还可以活七天。谁不想活着?活着可以知道死亡所不能经历的许多事,而死亡却谁都会经历。但有时候命运不允许你活着,你就不该活着。”
风,吹去了菜上最后一丝热气。
人,沉默!
菜,未动!
筷子,好寂寞!
寂静!
是这片苍穹仅存的颜色了。
仿佛那些爱叫的小动物们也不再鸣叫了!
大雁也不曾飞过头顶留下秋的声音。
只有偶尔风吹过时,树枝和干草会带来细微的‘悉数’声。
太阳不知疲倦的照着!
而人却其实不止两个。
秋若愁一开始便察觉到了,树丛里始终有一个人在窥视着他们。
在细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话。
秋若愁锐利的眼光故意扫视了一下那片树丛。
两人目光似乎对视了一瞬,秋若愁分明感觉到了那人冷不丁的一颤。
沉默片刻后,秋若愁开始吃着菜、喝着酒了,他似乎真的很饿了,他更忍受不了不喝酒的痛苦。
“咳、咳、咳。”他不停咳嗽,不停喝酒,也不停吃着那些冷菜。
——今天能醉么?
——醉了是否真的比清醒时快乐?
而范正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
饭饱酒足之后就是该走的时候,这一点秋若愁很清楚。
“是走的时候了。”秋若愁努力站起。
“那么快就走?”范正似乎刚反映过来。
“不早了,不然要到天黑才走的出去。”
“哦。”范正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这坛酒我可以带走么?”秋若愁托着那坛未开封的竹叶青。
“当然。”
慢慢转过身去,孤独的背影,莫名的苍凉,只有风会伴随他那踉跄的步伐!
看着他的背影,一阵酸楚涌上范正的心头。
——人这辈子千万别做让自己的心过意不去的事!
——如果做了有可能你就回不了头了。
所以范正开口了:“你真的不想知道,谁一定要让你死么?你真的不想知道幕后有什么阴谋?”
“重要么?”
“很重要!”
“对于一个死人来说,不重要。”他回过头看着范正一字一字清晰的吐出。
“对于我来说很。。。”
“不用了,我相信你。虽然我不配有朋友,但你当我是你的朋友,这就足够。你不用过意不去,我是自愿的。何况我这种人死与不死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无所谓,活着只是等着死亡。”
“我如果一定要说呢?”
秋若愁没回答,他只是转过头,慢慢朝前方走去!
——有时候有很多事知道比不知道好。
——他放弃了答案,结果是否就会改变?
“我告诉你,其实。。。”范正的话没说完,“呃——啊!”
而在他说出‘其实’两个字时,秋若愁猫般敏锐的耳朵听到了银针划破天空时细微的呼啸声!
他猛然回头——
范正的脸色惨白,已经奄奄一息了。
在范正的背后有一条黑影飞快蹿出,如秃鹰般一张一驰转瞬便去远。
黑影快,秋若愁更快!
这时他就如一头看到猎食的猎豹般,动作之矫捷丝毫不亚于任何一个轻功高手而与先前的酒鬼病态模样判若两人。
正在他准备奋力去追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冰冷的手!
秋若愁心里猛地一惊。
抓住他手的是范正,他用细弱的声音说道:“不,不,不要,要,要追!附,附,附耳。。。”
秋若愁附耳听着范正说话。
原来这里不止三个人,秋若愁现在才知道疏忽了。
——躲在树丛中的又是谁?
那人此时依然仔细的看着他们,那人真恨不得能走过去仔细的听他们的对话。
而此时秋若愁边听也边看着他,那人一阵惊恐!
那边的草微微动了动!
——谁杀了范正?
——为什么要杀他?
——当今的右宰相,最靠近皇帝的人,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被杀了?
——而他却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他似乎更知道凶手是谁。
他想说出这个秘密——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个阴谋到底是什么?就连当朝的右宰相似乎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棋子。
——而秋若愁是否已掉进了这个陷阱?
“朋友,很快你就不会寂寞了。”秋若愁的手紧紧握着范正冰冷的手。
——原来范正早就服毒了,说不说出秘密他都不准备活着。
——而秋若愁最怕的就是他会说出秘密,那样范正的命就结束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无论说不说出这个秘密范正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