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两侧石壁发出钟鸣一般的巨响,远方石壁之后,仿佛有庞大的机关开启的声音传来。
前后的石壁光滑如镜的壁面突然亮起蓝色的幽光,却比一直在随云煌行走的幽火明亮许多。云煌看着两壁上的蓝芒,双眼忽地一亮:“是了,这就是历练!”想到此处,身上也感到有些力气了,缓缓站起身来。
如镜壁面蓝光闪烁,明灭不定,许久,才稳定下来,云煌低头一看,却见地上的沉重铁剑不住的颤抖,心知两壁在吸引这剑,连忙过去把剑紧握在手中,方甫握紧,便感到手上有一股大力正向外撕扯,想将剑夺去,云煌不敢懈怠,连忙手上加力,两只手一起握紧。
哪知那股大力越来越大,云煌每每奋力,都堪堪握住,惊险万分,偏生那力还四处乱撞,时时改变着方向,时而向上猛冲,时而左右乱转,云煌额头冷汗涔涔,心中告诫自己:“这就是历练了,我绝不能放弃!”双手更是拼尽全力,与那离奇的巨力周旋,往往力道突然反向,云煌收拾不住,倒飞出去,打在四处石壁之上。
过不多久,云煌手上力道一分一分的弱了下去,那股巨力却仍旧在不断加大,两侧石壁之上的蓝芒也越发的亮了起来,这一狭小的空间之中,气氛越发的诡异起来。
突然,又是一道猛烈的巨力抽回,云煌正拼全力拽着剑,突然有力向后推了他一把,云煌立刻向后飞去,撞在身后凹凸不平的墙壁之上,手上力道全失,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声,便头脑发蒙,昏死过去,短剑也顺着他的手飞了出去。
短剑在空间中央旋转起来,越转越慢,最终停在那里,那极沉的铁剑就这么诡异的停在半空停顿,仿佛时间停在那里,不再向前了。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两侧光滑的石壁蓝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红蓝相对的奇异颜色,两个相对的石壁的中央突然聚集了拳头大小的白色光点,越来越亮,突然发出轻微的“啪”声,两侧的光点通过半空中的短剑射出白光,诡异的连在一起。
半空之中,一道明亮清晰的光线穿透铁剑,铁剑剑身上,也缓缓冒出了红,蓝两道光雾,渗入白色光线之中,铁剑也就在半空之中,重新的旋转起来。
如此又过了不知多久,连同幽蓝色火光,一切都暗了下去,“当啷”一声,铁剑掉落在地上。
云煌垂在地上的手蜷缩了一下,下一刻,他已经睁开眼睛了,见石室内一切都暗了下去,忍着伤,爬坐起来。
不知从哪里亮起了第一丛蓝火,紧接着,石室内又重新亮了起来。借着火焰的蓝光,云煌看见地上的铁剑,想起方才之事,对自己更是恼恨不已,摇摇头,咬了咬牙,走上前去捡起了铁剑。身后传来石壁破碎的声音,一时间尘土飞扬,呛得云煌睁不开眼睛。
云煌胡乱挥了挥手,打散烟尘,见前方已经没有路可走,云煌于是向来时的路走回去,此番不知为何,不多时就已走到了最初的那块巨石壁之前,石壁之上居然换了文字:“磨剑。”
云煌读过,心情复杂,见左侧有一个现成的甬道,也不及多想,垂头丧气的走了过去,左侧的甬道也和右侧没有什么区别,繁杂而冗长,走了许久才总算是到了尽头。
那尽头是一片巨大的空间,云煌走到尽头,想在石壁上寻找一些文字,却只是找到了一串怪异的从石壁间伸出的一上一下两道铁石,伸出石壁许多。从左到右均匀排列,而上下两板的间隔也越来越小,最后一个竟几乎是贴在一起的,若不是上面一行全都是暗红色,下面的全是冰蓝色,云煌几乎分不清楚。
云煌走了一遍,却是不懂这是做什么的,正自疑惑,整个巨大的石室突然一片通明,亮如白昼,恍的云煌几乎睁不开眼睛,待有些习惯,抬眼看去之时,只见一个如一般人高的黑色人影在他面前不远处,微微蹲下,右手反握着一柄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从右边甩到左前方,那短剑并未脱手,只是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优美的黑色弧线。
云煌看着那黑影,似乎想到了什么,也右手反握着手中的短剑,学着那黑影的样子,迅速击打过去,却打在暗红色的铁壁之上,溅起一点火星,云煌却是若有所思,收剑重来,试了几次之后,终于把那短剑准确无误的划入冰蓝和暗红色之间,不及欢呼,石室之内的光亮突然全部灭掉,云煌也不在意,等重新适应了黑暗,重新甩剑过去,在黑暗中真切的感到磨过了两个铁壁,冒起了一上一下两层火花,心中暗喜,于是一遍一遍的甩剑过去,心中豁然明朗:“是用这种方式来磨剑,等我把它磨利了,这姿势也会被我练的精熟,如此沉重的剑……我的臂力亦会大大提升……嗯,果然是一举两得的妙法!”又想了想,又自语道:“是了,一串这样的铁墙禁锢,是为了每次都可以为剑的厚度找到合适的磨剑石!”
不想这剑竟然很是好磨,云煌只是来来往往甩中了三四十次,两侧铁石就无法同时磨着剑了,于是云煌欢喜的走到下一处,继续练习,这一处却是有些困难,云煌几乎是甩中了一百多次,才感到同样的感觉,但却是很有成就感,连忙走到下一处,饿了就吃上一个馒头,困了就伏在地上小憩片刻。
洞内不知岁月,也不知过了多久,云煌甩剑已有些精准,在黑暗中摸着已渐渐有了剑型的“铁块”,云煌心中欢喜也是越来越深。这次刚要吃最后一个馒头,从甬道处飞来一个飞物,打在他手上,云煌未料到如此,手上力道也是不大,馒头立刻掉到不知那里,云煌大惊道:“什么东西!”
那飞物自然不答,重新飞来,打在云煌另一只手上,短剑登时也掉在地上。
云煌大怒,捡起短剑便打向那个飞物,飞物轻巧避开,飞到天上的石壁上,倒挂上面,没入黑暗之中,云煌找寻不见,也就不再管,重新来练习甩剑的姿势,一心要尽快磨出一把好剑来。
哪知他刚甩出一剑,飞物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将他手上的剑震得飞了出去。云煌气极,找了剑,劈向那个飞物,飞物又是灵巧避开,云煌劈了几次,都劈在空气之上,心中怒意大盛,见飞物像小鸟似的身躯仍在自己的剑可及的地方,于是不放弃的挥剑砍去。
又是几下砍在空气之中,那飞物突然睁开双目,黑暗中立刻亮起两个红点,云煌心中一迟疑,恍然大悟道:“蝙蝠!”暗中在地上摸着了几个小石子,一剑劈过,立刻又甩出一堆石子,可那蝙蝠却仍是灵巧避开。
云煌心中想着想着对策,忽然有些饥饿,有些胡思乱想了:“蝙蝠是喜欢黑夜的灵物……那么它应该是看不见的,那么……难道它是听见的?可是……它怎么不撞到石壁呢……”
云煌心中胡思乱想,险些跌倒,忙稳住身形,却突然发现天空之中早已不止是一只蝙蝠了,心中不禁又是一寒,这回他也不主动进攻,双手握着剑,退到一旁,倚在石壁上,准备防守了,心中忽地升起一个想法:“若是它们真是用听的,那么我不动,一点声音也不发出,它们不就不知我在哪里了!”想着,便稳住自己,努力不发出一丝声音。
石室内登时静了下来,一点声音也没有,半空之中亮起骇人的无数红光,云煌双手反复握着剑,手心之中已经渗出汗来,仍是一动不动,心中嘿嘿暗笑,心道:“这招果然好用!”
只是没笑几声,漫天的无数红芒突然放大,蝙蝠尽皆向他这边攻来!
云煌心道:“这么多蝙蝠,怎么也能砍到几个罢!”如此想着,挥剑向前极快的砍了去。破空之声响亮,“刷刷刷”几声之后,云煌悲伤的发现,居然一只也没砍到,心中懊恼,自语道:“这么倒霉……”见蝙蝠又全部飞来,又是一阵乱挥剑。
“当啷”一声。不知是那只蝙蝠撞在自己的手上,手上一痛,短剑又是掉在地上,云煌大惊,连忙去找剑,只是蝙蝠却变得如此多,他竟弯不下腰去!
感到背后一痛,云煌闷哼一声,向前跌倒。
胸口之处,突然有什么硬物止住了自己,又是一疼,那硬物一撞之后,却是变得极为柔软,如水一般,化了开去……
夜空之下,凉风袭人,惨淡的蜡烛烛影婆娑,为暗夜之中的客栈添了一份昏黄的光明。
世俗客栈内的人鱼雕像手中捧着的九珠在烛光之下闪闪发光,绚丽亮眼。
烛火摇曳了一下,重新回作竖直。宗主的声音从餐桌一旁响起:“咳咳,云煌进去三天了罢。”“是。到方才为止,正好三天。”另一边丰雷淡淡的道。
宗主端起一杯酒,笑了两声,道:“可以了,这已经很值得庆祝了。”将酒一饮而尽。丰雷也饮下一杯,道:“云煌这小子真的这么值得……”宗主想了想,点点头。
丰雷脸上已有了醉意,道:“不过,你不觉得就这么两天里,你为他而放弃的太多了么,昨日十四和二十三回来,你居然让他们不要杀了云龙雨,我就已经很不支持了,云家早已不是八百年前的云家了,云龙雨如此强盛的魔灵,一旦释放,你我合力都不一定有太大胜算。”
宗主摇头道:“那又有什么,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魔灵之身,放过他一次又如何?眼下王朝有些变故,羽帝既死,三皇子暗中出逃,护送三皇子回来才是主要。”
推杯换盏,烛光摇曳。
未几,二人身侧的酒壶已七倒八歪,胡乱放在桌子上,丰雷忽的笑道:“不如你我赌上一赌,你猜云煌这小子会不会用‘报厄’?”
宗主迟疑了一下,苦笑一声,道:“我可不敢在他身上下什么希望。”丰雷大感无趣,道:“你不是说过,这小子会有常人无法比拟的毅力,会有所成的么?”
宗主又是苦笑,道:“可是,凭他那体质……我是说过他会有所成,可是却没说过他会在武技上有所成呵。”
丰雷撇撇嘴,道:“诡辩。”想了想,又道:“我倒是想知道,‘烈火寒兵’的炼场是什么样子的,有什么最特别的地方么?”
宗主闻言,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才道:“连场……无非就是给神剑除磁的‘天磁之间’,训练剑客攻杀退守的‘毅力之间’,教剑客处世阅人的“俗世之间”,还有嘛……就是‘烈火寒兵’特有的‘冰火炼场’了,‘冰火炼场’是由‘魔炽火’和‘幽玄冰’做成,这里面,可能有些很多奇妙的东西,据炼场的资料所说,应该是比其他炼场要好玩一些。”
“好玩?”丰雷面色微变,立刻大有神器旁落的惋惜,哼道:“原来……哼,我说师祖从阴间带回的那么多魔炽火和幽玄冰怎么都没了呢,原来……原来师祖把全部的心血都花在了烈火寒兵之上了!”
宗主道:“你又在挂念烈火寒兵了,就算把剑给他了又能如何……”丰雷大喝了一口,脸上愤愤的神色仍挥之不去,悲伤的道:“给他什么我也都不在乎,可是……烈火寒兵……烈火寒兵可是师祖的全部心血,居然被我们浪费在这里。”
宗主见他神色愤愤,想要劝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轻轻一笑,重新打开一壶酒,顺手又丢过去。
丰雷将壶中酒一饮而尽,刚要再说什么,忽然,烛光晃动了一下,整个客栈内的光亮都随之一摇,宗主和丰雷面色一紧,戒备起来。
从客栈关着的门口出冒出了一团黑雾,向着二人的桌子前飘来。黑雾弥漫,来势极快,下一刻,便已经到了桌子之前。
宗主面色稍缓,取而代之的,是挥之不去的惋惜,他长叹一声,低声道:“‘报厄’。”丰雷茫然的点点头,忽然低吼一声,嘴唇翕动,欲言又止,一掌拍在桌子上,然后抡起一壶酒,仰头就喝了个干净。
宗主忙伸手去制止,却伸到一半又停住,缓缓收回了。丰雷怒哼一声,回视那团黑雾。
那团黑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由薄变浓,越聚越小,化作一个人形和半空中两个鸟形。人形周边黑雾如漆黑的火焰一般燃烧不止,人看不真切,却还是能隐约看到黑雾人形的手上握着一柄短剑。
人形慢慢蹲下,划剑破空,急速旋身,瞬息便到了前方,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黑雾的痕迹。半空中的两只鸟形也开始呼扇翅膀向地上的人形俯冲下来,掠起一阵狂风,地上的人形也是回身出剑,虽然速度飞快,却仍是被两只鸟雾避开。
鸟形再击,撞在人形身上,人形便顺势向前一扑,伏在了地上,下一刻,人形和鸟形都化作混乱的雾气,蒸腾起来,渐渐消失无踪了。
宗主和丰雷静静的看着黑雾气团的动作,直到它们消失,丰雷越看越是愠怒,末了,更是倏地站起身,怒道:“停在‘毅力之间’!连认人识人都没有训练,更别说‘冰火之间’了!可怜祖师心血!”
宗主见他又怒,方要制止,却见丰雷一个闪翔之术便失了踪影,也摇头叹息,独坐在座位上,独饮下一杯。
一杯饮尽,宗主已有些倦了,坐在座位上,抬眼斜望向人鱼雕像,美人鱼的双眼在烛火的掩映之下,显得晶莹而透亮,栩栩如生,明眸如最美丽的女子睥睨众生,令人看了心生敬畏。
只是宗主的目光却不曾流连此处,而是看向人鱼上方的碗中,虽然在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到,宗主心中却是可以想象到九只盈盈圆润的珠子闪闪发光的样子,烛光之下,宗主低声自语的道:“九珠剑印……”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吹动了烛火,烛火于是飘摇起来,几乎要灭掉,人鱼如生的妙目也随之黯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