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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施展木桶轻功,跟在母女俩背后,拐进暗道,一直跟到三个月牙门前面。只见三个门上各写着一个字,自左而右是“居”“公”“狱”。木头心想,“居”应该就是居室,“公”应该就是大厅议事一类,“狱”最明显,就是自己住了数月的那个臭气熏天的鬼地方了。方才从里面出来,应该也从这门下经过,只是没留心上面的字而已。
婉舟跟在蒙面女子后面,进了中间写着“公”那个门。木头偷偷探出头去看,却见偌大一个院子,可以看到天空上银白色的月光正倾泻下来,心中大奇,原以为这里是地宫,却不想能见到数月不见的明月,顿觉心神大振,不禁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脸上蒙着黑纱的女人突然停住脚步,婉舟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黑纱女人朗声道:“何方神圣,鬼鬼祟祟做什么呢,出来说话吧!”
木头暗叫一声惨,都因为吸这一口气,自己竟被发现了!
木头正想既然被识破,不如纵身而出,就在此时,有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不想还有人能悄无声息地走近,木头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心下大宽,来者正是木桶老怪。木桶老怪肩膀上还驮着一个人,手中拿着一把淡绿色的兵刃。
木桶老怪把手中的兵刃递给木头:“算是我给你的礼物了!你不要妄动,躲那边去!我先把人送出去。”木桶老怪指了指墙角一个大水缸,示意他藏身其中,一转身便不见了影子。
正值炎夏,缸中的水早就被烈日晒干,木头接过木桶老怪手中的东西,一闪身就落入缸中。
木头身影刚落定,就看到头顶一条人影飘然而落——原来这里还另有他人,蒙着黑纱的女人也不是在对自己讲话。心中暗暗庆幸:幸好木桶老怪及时阻止,不然可就要丢丑了。
如水银倾泻的月光下,一个高高瘦瘦的黑衣人站的院子中央,一动不动,背上一把古铜剑,眼神忧郁。
“冷黑衣,你还没死啊,我以为你死了,都不敢再了见我。”蒙着黑纱的女人说话温柔。
木头一听“冷黑衣”三个字,眼睛就落在冷黑衣的左手,完好无缺,心中大喜,暗道蛇圣果然厉害。
冷黑衣咳嗽了两声,才缓缓说道:“阿朵,你骗了我了。”
原来这个蒙着黑纱的女人就是阿朵。
“你是这世上使剑最快的人,我如何骗得了你?你说走就走,也不管人家死活,我派人三请四请你都不来,听说就会在墨树林中喝闷酒,守着你的玉美人冷孤艳,我不吃你的醋已经够好了,你今晚杀气腾腾的,是不是吃错药了?”
“如果你知道杀气,就应该把人交出来。”
“什么人?”
冷黑衣冷冷一笑,并不回答,慢悠悠地抽出背上的古铜剑。
“哟,连蛇圣的剑都拿到手了,就知道……难不成连蛇圣都杀了?还是当了蛇圣的徒儿?婉舟,还不去给冷叔叔倒杯茶来!”
婉舟应了一声就进了大厅。
木头听了这话,暗暗吃惊——三言两语之间,冷黑衣的杀气似乎就弱了很多——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孤艳山庄中根本就没有冷孤艳,山庄里只有一个叫花红紫的女人——这一切都是你设好的鱼饵,这么多年了,得有多少人上你的当!”
“这你就冤枉我了!孤艳山庄是前教主赐给冷孤艳的,她在不在里面待着,我可管不着,我还没追究她偷盗本教宝物歇雁刀的事,要不是因为你,她早就死了。”
冷黑衣的古铜剑慢慢地举起来。
冷黑衣说话越来越慢:“人老了,耐性有限了。”
“我就不信你敢杀我!我就不信你会为了那个女人杀我!”
“别杀!不能杀!”门外一个人冲进院子,脚步不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来,正是童阿瘦。
童阿瘦一身酒气,喝得烂醉如泥,他来到冷黑衣和阿朵中间,脚下一软,就跪下了:“天下第二剑客,你……你别杀阿朵……阿朵那么美……况且……况且她和你也睡过觉……她从来都不和我睡觉……”说完竟呜呜大哭起来。
木头想起当年童阿瘦来到墨树林时,是何等的气度,一把快剑就如一条龙一般,在雪地之中盘旋,可如今,跪在地上的这个乞丐一般的人,没有人会喜欢他,甚至,看到他时,你没有理由不讨厌他,唾弃他。
酒鬼童阿瘦继续在地上又哭又闹,完全已经丧失了理性。冷黑衣慢慢地把举起的剑收了下来,又慢慢地把剑插回背后。他看着童阿瘦,眼中似乎还有一丝心痛:
“木头呢?我把木头托付给你,你把木头丢哪儿了?他还活着吗?”
木头一听冷黑衣对自己竟如此关切,不禁心头一热。
童阿瘦像看到救星一般:“木头……我带你去找木头!我们到外面去……我带你去找木头!”
冷黑衣眉头一皱。
阿朵朝地上的童阿瘦呸了一声:“没用的废物!只知道像狗一样求饶!你爱我是吧?去!去叫他一剑把我杀了!别求他,你站起来,去叫他过来一剑把我杀了!”
童阿瘦一脸的鼻涕和泪水:“呜呜……冷大侠,求您了,您走吧,你什么时候来杀她都行,但今晚……今晚童阿瘦求您了,我这么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阿朵,我打不过几个小孩被砍去手指,我被一个太监侮辱,我活着没出息……但我就求您了!”
阿朵却在一边冷笑道:“童阿瘦,起来吧,别演戏了,你的演技太差了!”
童阿瘦怔住了,眼望着阿朵。
阿朵又是一声冷笑:“我知道,木桶老怪把人给抬出去了,我都知道!不过我告诉你,很快,他就会把人又给我抬回来——没我的解药,抬走了也是一具尸体!”
话音刚落,就听着木桶老怪的声音道:“阿朵姑娘啊,阿朵侄女!救人啊,快死人了啊!累死我了!”
木桶老怪扛着一个大麻袋飞奔而入,把麻袋放在地上:“阿朵啊,你怎么可以下这么绝的毒!”
冷黑衣俯下身去,就要去解麻袋,却被木桶老怪阻止了:“唷唷唷,别急嘛,这袋子一解,人就死得更快!童阿瘦啊,你真没用,叫你把冷黑衣给我挡在门口,你怎么还让他进来了?”
童阿瘦站了起来,和刚才判若两人:“老怪啊,能挡得住吗?我硬挡那准没命。这回我们三个,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我说冷兄,阿朵不会武功,可今天她身边连一个保护的人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木桶老怪和冷黑衣面面相觑。
阿朵露出了淡淡而温柔的微笑,在黑面纱后面的微笑,也可以这样的迷人。阿朵说:“童阿瘦啊,你早就应该告诉他们,苦集灭道——护教四谛,今夜恰好齐集总坛,要来劫人,那也得找个好时间。”
身影闪动,四条人影落在院子的四个角落,刚好都落在月光的阴影里,都戴着斗笠,压得低低的,只看到四个嘴,没有人看得清他们的模样。
阿朵对着木头藏身的那个水缸喊道:“王子,你是自己带着歇雁刀出来呢,还是我让人过去请你出来?”
木头自知无法再藏身了,今日一战在所难免,暗运木桶内功,整个水缸就飞旋了起来,一直旋到院子中间,才停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