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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桶老怪第二次来时,依然经过很好的伪装,样子苍老无比,一句话都不说。喂食完毕之后,他才慢吞吞地从袖子中取出两个小球,双手一拉,两球中间就出现一条黑色的钢线。他的动作依旧很慢,慢慢地就在铁环上锯出一道小缝。木头一见,手上使劲,便想一挣而出,却被他一把按住了。
木桶老怪伸出食指,在空中写了四个字,这次木头完全能看清楚,还是那四个字:不可妄动。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木桶老怪解除了他手脚上的大铁环,但仍要他静静在此躺着,不能马上就杀出去。
木头点了点头,表示会意。
木桶老怪提着饭桶走了出去,脚步有些蹒跚,似乎一夜之间就老了很多。
第二天,木桶老怪又来了,小心地喂木头吃东西,并悄声说:“门口的两个哨兵被我放倒了,有什么话就说吧!”木头终于忍不住问:“婉舟姑娘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被关起来?其他人呢?”
木桶老怪道:“也不问问我怎么不会死,就知道婉舟!”
“你怎么能从淤泥下逃出来?”
“多亏那只木桶里还有空气,也多亏了婉舟!想她了吧?”木桶老怪一笑,仿佛很知道的样子,“年轻人的事嘛,嘿嘿,等风声过后,我带你去见她!”
木头脸一红,连连说不。又问:“婉舟曾说这孤艳山庄以前是一个监狱,果然不错——你看这牢房,设计精巧,多么专业!”
“你还以为这是孤艳山庄之底啊?”木桶老怪大笑。
“这是哪儿?”
木桶老怪俯过身来:“九指神教总坛。”
木头吓了一跳,不想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被运到总坛。
木桶老怪接着说:“只有到了总坛,我才要化装,扮成送饭的。”
“怕打不过人家?”
“去!什么打不过人家,只是我的木桶沉如淤泥之中,现在也取不回来,大家都道木桶老怪有一只木桶,现在没有了,倒是不习惯。况且我有赌约,没有拿到歇雁刀,不能离开木桶——虽说这孤艳山庄是一个天大的骗局,但打赌就要有个打赌的样子。”
“骗局?什么骗局?”木头眉头一皱。
“这个不好说,我时间到了,明天再说。你好好待在这,有吃有喝,没事可别乱跑。我住在城外五里亭,没什么事也别去找我。”说完拎起饭桶又出去了,佝偻着身子,装得像极了。
此后的一段日子,木桶老怪果然天天来给木头送饭。当然,偶尔老怪也会私自带了一些酒肉,给木头改善一下生活。
天气一天天地热起来,木头知道夏天就要到了。他在牢房之中待得久了,竟然也不觉得里面有多臭。闲来无事,他就把亦宜老人所教的武功修习了一番,遇有不懂之处,就向木桶老怪请教,无形剑的功力精进了不少。
木桶老怪更是问无不答,二人颇为投缘,老怪竟主动提出要传授木头一套“木桶常转内功”和一套叫“飘旋”的轻身功夫,用吹牛皮的口气说是在木桶之中二十年悟出来的精妙武功,木头也就打趣将这两套功夫称做“木桶内功”和“木桶轻功”。他哪里知道,“木桶内功”和“木桶轻功”正是糅合了木桶老怪毕生的修为,繁复而精深。好在木头自小有亦宜大和尚指点,练的是纯正的佛门内功,进展十分神速,不用多少时日,已经能够像老怪一般在空中飞旋。
原以为木桶老怪只是教他一点小窍门,用来打发时间,细细演练之后,木头这才不敢大意,渐渐地明白了这两套武功竟都是纯刚纯阳的不二功法,大为诧异,心中暗着思忖:难道木桶老怪让自己留在牢房之中,真正的目的是想传自己以衣钵,不然为何传了两套如此精绝的功夫给自己。
一日,他忍不住半开玩笑地问道:“蜗牛,你传了这么两套绝顶武功给我,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想让我喊你一声师父?”
木桶老怪将鞋子脱了下来,翻过去,打掉鞋中的沙子,又穿上去,笑着说:“唉,什么师父不师父,那就不必了,我这点功夫和你师父亦宜大和尚比起来,那就算不得是什么啦,只是这些天我扮成送饭人,扮成这么一个糟老头,突然觉得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说白了,孩子,老夫有归隐山林的念头,不再想理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了。你的木桶功夫也略有小成,我想我也应该走了,明天我再给你带一点好吃的,然后我呀,回家咯——”
“那我呢?你走了,还要我继续待在这里受罪?”
木桶老怪沉吟良久才说:“如果你想弄清楚,为何车米国一个泱泱大国,会在半月之内就为长麦国所灭,你就得好好待在这里。”
“你是说,我的灭国之祸和九指神教有什么关系?”
木桶老怪笑而不答,转而说:“临走之前,我应该送你一件礼物,你在地牢之中,没有人会想到东西会在你那,最安全不过了!”说完拎起饭桶,又慢悠悠地走了。木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一夜,木头反反复复地想着木桶老怪的话——“如果你想弄清楚,为何车米国一个泱泱大国,会在半月之内就为长麦国所灭,你就得好好待在这里。”——他终于坐不住了,一运劲,轻轻打开手脚之上的铁环,扭开门锁,溜了出来。
整个牢狱,全由大石砌成,木头心想,这该是什么样的工事,并不比建一座皇宫来得容易。
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不敢大意,手脚并用,贴着墙壁游走。
他开始沿着楼梯向上走,发现这里并不像孤艳山庄,也没有什么机关,心下稍为安稳。遇到巡逻的人,他一个飘旋就上了天花板,四肢张开,像一条壁虎一样贴在上面,竟也安然无事,心中暗喜,觉得自己真是好运气。却不知这数月牢房中的修炼,他的功力早已经今非昔比,若以轻身功法从巡逻的人头顶越过,他们未必就能察觉。
很快,他就到了出口,点了两个哨兵的晕睡穴,便轻轻推开门,却发现外面是一间布置精致的房间,难道是谁的卧室?正疑惑间,门口就传来几声女人的笑声。
“客官,我这醉香楼可是全城最大的了,这里的女人品种多样,东西南北哪个地方这儿没有?你说,还有什么不满意?”
这九指神教总坛入口,竟是一个叫醉欢楼的妓院,木头心中不禁暗自叫妙。妓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把入口设在这里,谁都不会有怀疑,当真隐秘!
就听一个喝得烂醉的声音叫道:“东南西北我都不要,我要阿朵!”
声音十分熟悉,木头一听,正是童阿瘦。
“原来是个没有左手的醉猫,去去去!料你身上也没有多少钱!”
木头正想挺身而出,去看个究竟,这时有人推开房门,进了外面的房间,径直朝暗门走来。木头一看,来者是两个女人,走在前面的蒙着黑面纱,走的后面那个,正是他日夜挂怀的婉舟。
木头身影一闪,悄无声息退入暗道之中。
只听得婉舟嗲声嗲气道:“娘,你就放了他吧!他只是一个小角色,对你又没有什么用,你都已经抓了那么多高手……”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可是车米国在逃的王子,比十个欧阳天楚还值钱!你这样纠缠着我,到底烦不烦?”
“烦!我非常烦!”
“好,如果烦,你现在就到楼下去,把那个童阿瘦给我杀了,去痛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