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顾如蠢一行人走得很慢,整整用了一个时辰,才到了阿尼的小屋。
在离屋八九丈的地方,顾如蠢就停下来了。阿尼的父亲中了阿蛮的桃花飘,看来伤得不轻,顾如蠢怕这么多人走近,会引起误会,是以先一个人走近木屋:“阿尼!阿尼!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
顾如蠢推门而入,但见屋中空空如也。没有阿尼,也没有那个长发老人。
救人要紧,也顾不了许多,顾如蠢把他们都接入木屋之中。木屋很是破旧,却颇为宽敞,也收拾得干净明亮。
四人进了木屋,到躺倒在地板上,浑身已经没有一点力气。
顾如蠢心中暗暗祈祷,希望阿尼早点出现,解了这些人身上的毒。同时,他心中也担心,若是先来的不是阿尼,却是长发老人李冰河,他能三招杀了破刀客,难保不会一招把这里的人全部杀光。想到这里,心中一阵发冷——自己把这些人带到人家家里来,只怕是带到了阎王爷的家门口。
当此时夕阳已经慢慢地沉了下去,早春的夜来得格外的早,也格外的吵——窗外尽是昆虫的鸣叫。
顾如蠢走进厨房,找了一些吃的,细心地喂四人吃了,也不敢点灯,兀自爬上竹床,一躺下便悠悠睡去。
第二天一早,下了一场雨。雨把顾如蠢给惊醒了,他爬起来,想开门出去透透气,门一打开,他又关上了。
顾如蠢靠在门上,吓得脸都青了。他揉了揉眼睛,怕是自己看错了,从门缝里看出去,没看错:门外地上坐着一头狼,头顶上有一撮黄毛;木屋顶上垂下来两个大蛇头,比人头小不了多少,吐着信子,正看着他。
顾如蠢心想,这下完了,出不去,如果阿尼不回来,那不是在这儿等死。
这时门外一阵骚动,顾如蠢一看,只见那头狼带着两条大蛇,跑进雨幕之中,不一会儿,它们又回来了,簇拥着一个少年,正是阿尼。
顾如蠢大喜,开了门:“阿尼!阿尼!”
阿尼回来了,但他的样子很不开心。他问明了情由,就给四人都施了针灸,再到屋内取了一些药粉让他们服下,就自己坐到窗前去发呆。
顾如蠢走过去,想劝他进屋里把身上淋湿的衣服换了,但阿尼还是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阿尼?你说话啊!你别吓如蠢哥哥呀!”
阿尼妈的一声就哭了:“我爹死了!我把他的尸体也弄丢了!”
“怎么回事,你细细跟如蠢哥哥说说!”
“昨天,我爹回来,满身是血,肚子上中了人家的暗器,交代了我一些话,不久就死了。我本想把他带到森林里去,好好安葬,但不想到了森林中,我尿急,去树后面撒了泡尿,我爹就不见了,我找了一夜,都没找到,怕是被狼吃了。”说完就呜呜大哭起来。
众人见一个如此单纯的少年,哭得如此伤心,也都摇了摇头,一阵叹息。
顾如蠢轻轻搂着他,说了一些“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话,偷偷看了看阿蛮。只见阿蛮体内的毒还没有除尽,也在看他,并忿忿嘀咕说:“中了那三片桃花飘,以他的功力不可能死的,除非真的是老了,性命当绝!”
顾如蠢怕阿尼听出点什么,给阿蛮带来麻烦,慌忙说:“你爹有没有未了的心愿,说说,或许我能帮你!”又试探着问:“没有说要给他报仇什么的吧?”
阿尼摇了摇头,说:“谢谢如蠢哥哥,我爹没说谁杀了他,也没说要报仇,只让我送一点东西到梅花部落。”
顾如蠢松了口气,看窗外的雨也停了,心想与其让阿尼留在这里,不如自己陪他出去走走。便说:“阿尼,外面的雨停了,我再陪你去找找你爹,兴许我的运气好,就能找到!”
阿尼感激地点了点头:“好,那我去收拾一下,如果找不到我爹的尸体,我直接去梅花部落,先把我爹的心愿完成了,我再回来。”
两人在森林里转了大约两个时辰,阿尼找得很细,认真地辨认每一个蛛丝马迹,但大雨将大部分动物的足印都冲掉了,终究一无所获。顾如蠢大略说了这些天以来的遭遇,只是李冰河杀了破刀客,阿蛮偷袭伤了李冰河的事情一笔略过,倒是对自己如何三招拿下莫三多大大吹嘘了一番,说得阿尼连连喝彩。
尸体找不到,阿尼送了一瓶金创药和几瓶疗伤解毒类的药给顾如蠢,便取道梅花部落。
回到木屋之中,顾如蠢见四人的毒都已经解了,只是经历了这一役,每个人都想着自己的心事,不再争斗,也不说话,气氛很是沉闷。
顾如蠢提议说,破刀客生前对一把青铜剑情有独钟,不如将他埋在蛇林中。其他人也没有反对。
一行人抬着破刀客,奔蛇林而来。顾如蠢怕阿蛮和自己的娘亲因为墓碑的事又起争执,便事先取了一块木版,写上“恩师破刀客之墓”,二人也似乎领会了顾如蠢的用心,都没有说话。
到了蛇林,林内死般寂静。顾如蠢再三交代:“千万不能去拔剑台上那把古铜剑!”众人点头,但心都心存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一把什么样的剑,竟能让千万条毒蛇守着它。
五人抬着破刀客,小心翼翼地进了蛇林,没有听到任何声响,连树叶上雨水滴落的声音都听不见。
但当他们踮着脚尖走近的时候,却发现剑台上根本没有剑。
是的,青铜剑不见了。没有剑,也没有蛇。
四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顾如蠢身上。
“以前有的,真的有的!”顾如蠢伸出手臂,挽上袖子,“你看,这疤痕就是蛇咬的!”
黑雪乌鸦有点不耐烦:“管它有没有剑,把人埋了再说!没剑更好,这剑台刚好用来当坟堆。”又对阿蛮说:“理了他的丧事,我们也应该来谈谈我们的‘三件事’了!”
阿蛮转过头去,没有说话。
把破刀客埋进剑台以后,洗练子取出香烛纸钱,祭拜了一番。此事每个人心情沉重,但心绪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了,甚至感觉有点累。
弛二娘说:“如蠢,给你师父磕几个响头,然后随娘回神教总坛!一些事情,娘再慢慢跟你说——你会原谅娘的。”
顾如蠢跪了下来,咣当咣当地磕了三个响头。
磕最后一个头的时候,他忽然趴下去,就不起来了。洗练子走过去,扶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你也就不用太伤心了!你师父在天之灵,能知道你一片孝心的!起来吧!”
“爷爷……”
“咦——以后就不能叫我爷爷,应该叫我师伯才对!”
“哦,师伯……这底下……这底下好像有声音!”顾如蠢指着地面说。
其他人都吓了一跳。趴在地面上听,果然,地下隐隐传来兵刃碰撞之声。
“剑台之下有暗道!一定有暗道!”黑血乌鸦大为振奋,“找!找!找入口!”
洗练子却对弛二娘说:“大掌教,这江湖上的事,管也管不完,我看,我们还是回总坛去吧!”
弛二娘点了点头,对顾如蠢说:“如蠢,我们走吧!”
阿蛮却说:“现在是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林子外面有人来了,而且来的人还不少!”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洗练子拉着顾如蠢的衣领,五人一跃而上,各找枝叶茂密的大树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