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是玄月,他隐藏在寂静的深渊,河岸的深处,在阴蓝夜幕之下散发着苍白似月的神秘,数不清,高大的所罗门石柱上雕刻着梦中的图腾,我忍不住念起脸庞上同样的形状。
波斯的神庙,那耸立的黑色禁门,抬头可见一行古老的银白文字——透漏着圣洁,静立了几秒,我悄悄隐匿气息,跻身潜入了这道图腾缠绕的冰冷之门。
风将白色的纱帐吹起,染了月光,祭司穿着和夜同样黑的的长袍,上面绣着红色的图案,似杂乱的线条附在长袍的最底部,简单却不失高贵。
圆形的幕顶空出了月光的方向,裸露的顶部星星照耀着北方,泻下的月光照亮了漆黑的祭坛,祭司一步步走上了中央高高的祭坛,姿势优雅而轻捷,蜜色额头上深蓝的宝石在夜中发出魅人的光泽,在最高的位置,他站住了,微微低头,俯视着台下的众生。
寂静中,低沉的脚步响起,伴随着水滴落的声音,四位蒙着面的白衣男子抬来了一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而后跟着两位全身刻满了红色条纹的诡异之人,他们没有穿衣服,低垂着头,指尖的水还在滴落。
抬尸人将尸体放于祭坛上准备好的铁棺中,便和洗尸人悄悄的退下了。祭司翻开祷文阿福那瓦特,低低的声音吟诵着,之后停顿于雅思那第三十章第四节,他缓缓合上了书,将圣带置于了尸体胸口,动作轻柔,并未与尸体接触到。
“你们在干什么?”我穿过一帘帘纱帐,奇怪的看着高台上的他,“嘘……”他将手放于嘴边,表情充满了顽皮,“静声,孩子,不要惊扰了亡魂的往生,这是归者的葬礼,”
“孩子?哈哈哈哈哈……”我的笑声回旋在了空荡的大殿,在这黑色的夜晚显得那么的可怕,无意再看他滑稽的表现,“伊默,你在开玩笑吗?”
伊默仅仅是耸了耸肩,对我的话不置可否,“大人”薄纱后一个沙哑而生硬的声音谦卑的请示着,“您是否需要安寝了?”
“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从祭坮走下,他并没有理会奴隶的意思,反而拉住了我的手,无视我诧异的眼神,和我一起,拂开了一一道道纱帐。
迎着淡淡的月色,我的指尖和他相触,是温暖的,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我布满剑痕不再青嫩的手显得那么的丑陋。
眉头微皱,是啊,我早已不是孩子了,或许连个女人也算不上吧,在心中我嘲讽着自己。执意的将手甩开,这种温暖,我不需要。
“怎么了?”伊默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动听,我抬头静静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紫色的瞳,“没什么”我还是选择了沉默。
“等一下,”将我前行的步履止住,他拉住了我放开的手,这……我的心中一颤,轻轻紧了紧我穿的红色长纱衣,他的手再次握住了我,十指交叉坚定的不容怀疑。“现在可以了,走吧!”
于是我就这样,被他拉着一步步一步步,从黑暗到明亮。
“轰轰……”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我踏出了从地狱到人间的第一步,宛若重生的感觉。
回头,银白的圣殿依旧如我初进入时的宏伟,那天的夜晚也是如同今天的那样黑吧!
深深吸了口气,我还记得初见时的情景。
是从侧门进入的圣殿,空旷的殿堂,除了黑暗便是黑暗,悄然无人,唯我一人低沉的脚步在纱中穿梭,不知过了多少道长廊,我已丧失了辨认能力,而前方依旧是混沌,有光……黑暗中的明亮是那么的夺目,即使微弱我也无法遗失。
循着光,便是水的流动声,仓促间我推开了露出光的门,地上铺满了深紫色的花瓣,一种说不出的香味扑鼻而来,香味带着蜂蜜的香甜和麝香的糜烂却同时有着奇怪的本不应该有的清新提神,我怔住了,脚仿佛不听自己的,踏着那些深紫色的花瓣,白色的纱帘将人影模糊,仿佛第一次见面,却已那么的熟悉,我和他的目光交汇。
风从门中灌入,纱帘轻飘,他在……
“好久不见呀,”他勾起嘴角,温柔的笑了笑,从水中站起,蜜色的皮肤裸露出来,他竟然什么也没穿……
“你是谁?“手不由自主的按到剑身上,我提高警惕,眼前的男子似乎不在意我的防备,甚至从没有正眼看过我,依旧我行我素的穿着衣裳,镶在石壁上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线,脑中的记忆恍惚了,他的脸,“我们见过……”红色,血,诡异的图腾,似乎都和他有着莫名的联系,却又找不到真实的依凭。明明我们不过初次相见,不是吗?
他缓缓摇头,随手将池边黑色的长袍披上,那蜜色的脸颊有些无奈,有些好笑的意味?
扶住一旁的石柱,我努力平复脑中混乱的记忆,“回答我!你是谁?”
“我的名字是伊默,记住”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这时我才发现,他妖异的眼睛,竟是特别的紫色——
醉人的双眸吸引着我,再也移不开视线。
转身离去,他的步伐是那么的轻盈,似舞者,转瞬便消失在了重重纱帘间。
“等一下……”我的头仿佛即将破碎,疼痛不已,“这位小姐,请跟我来”纱帘中一个皮肤漆黑的男子膝行着向我爬来,他低垂着头,身影是那么的恭谨与卑微,“夜色已深,小姐请跟我前往房间休息吧!”
这是他的奴隶吧!不知为何,我就有这样的感觉。
“带路!”收敛心神,我晃了晃混乱的头,自己需要好好的休息会儿来弄清这一切的一切……
“是,小姐!”
黑夜预示着梦的开始,依旧是血红不变,我依旧是独自一人。
不停地奔跑,我匆忙的想要看清每一张闪现的面孔,却只是徒然。
在梦中挣扎,这次我有了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感觉,似乎什么改变了,亦或是没变,所有经历的和往常相同,却在本该苏醒结束时,我在吟唱的血色中,看到了他熟悉的脸。
是伊默,一模一样的脸,我一直未看清的人真的是他,然而和这梦的感觉一样,他似乎也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
那个陌生的他又在做什么呢,一个女子,一个从来未在我梦中出现过的人,他们的关系是那么的亲密,他们拥抱,在月下长舞,一举一动是那么的默契,即使是旁人的我也可感到那深深的爱恋,然而梦境跳得很快,之后便是破碎,隐约可见,被捆绑的女子,高举镶着蓝色宝石的剑,血流过祭台,赤水玄黄,伊默的表情严肃而庄重,黑色祭袍丝毫不被血色所污,月光之下,依旧是最夺目的,月光反射,他手中的权杖再次划下。
“当我已不再是我,请你,杀了我!”
被黎明的太阳惊醒的我,脑中仅剩那句不太懂的话,谁已不再是谁,谁又该杀了谁呢?
记忆,遗忘了我又是谁呢?
很多天了吧,留在了这个冰冷的地方,自从那日仓皇的闯入。
抬起头,我略有些迷茫地看向窗外一成不变的蓝天,阳光明媚而耀眼,苍穹之上孤鸟长鸣,本是那么唯美的景色,我麻木的心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只剩空空的,说不出的疲惫,琉璃镜中的女子脸色惨白似鬼,却看得出依旧风华正茂,而我却总觉得自己早已老去,早已不属于这世间。
沾了一滴银盆里的水,在光滑的镜面,一笔一划的写着,梦里的场景反复,又重现眼前。
梦中的记忆是谁,我又是谁呢?习惯性的抚摸脸上骇人的图案,我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或许只有他,才知道……
银色的床,银色的被子,银色的帘子,房间仅有的颜色便是银,拿起奴隶准备好的纱裙,我不屑的笑了,还是银色呀。
真是和这座建筑完全相符呀,用光明来掩盖黑暗,果然是个不错的建议呀,世人将只会看到那荣耀的表面,而忽视了那本质的污秽,如此相反的两种色彩,太好笑了,在这里既然融合的那么的恰如其分,神,也不过是个最大的笑话吧……
突然一愣,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两种绝对不同的事物呢,明明它们是那么的不相关?
可为何,我总觉得陪在一起是理所应当呢。
心里的疑惑一个比一个深,我烦躁的扫下桌上精致的瓷器,那华丽的条纹看着就讨厌!
“噼里啪啦——”
望着满地的碎片,再漂亮美丽的东西不也是这么轻易的就消失了吗?
“早安,美丽的小姐”伊默的身影印到了镜面,他绅士的微弯下腰,轻捧起了我湿了的右手,有礼的一吻,目光满是虔诚。
受不了这故作的亲密,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很快便抽出了手。
耽搁了这么久,我原本就稀少的耐心早没了,“你到底想干什么?”用力的吼了一声,我几步就跳到床上,蒙上被子,撇过头不理他了。
身后的声音久久没有响起,在我即将睡着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低沉而有沙哑,“迟日,不,”他停了一下,即使不回头,我也能感受到那种迷离的凄切,“应该称呼你为……”犹豫的话语,我微微凝神,却仍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