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多了,我们回去和她们好好说说话吧。”唐秋白说。我和周梓严都点头。
我告诉老妈要走了,老妈一直不放心地说着很多话。她对唐秋白说,“你照顾好我们家哲哲,好吗?”
唐秋白很自信地向我妈点头,“阿姨,没事的。我在呢。”
“到了给我打电话,没到也打,听到了吗?”老妈又和我说起来。
“好啦好啦,妈,你都说很多遍了。”
“我知道,谁让你不让我陪着一起去的。”
“那么大了还要你陪啊?你看人家阿姨怎么不像你这样。”
“人家唐秋白是男孩,你能比啊。”
“阿姨,没事的。”唐秋白又转过来安慰我妈。
周梓严和我们打了招呼走掉了,我们一直没有问她在哪所学校。我们的时间也快到了,我和唐秋白拖着箱子一前一后走进检票口。我妈和阿姨在看着我们,我一个劲地回头招手。然后,我看到人群里的程晗。我扯唐秋白的衣角,让他回头,“程大晗来了。”他大力向程晗挥手,“明年来啊,我们等你。”
没有听到程晗回应的声音,我们已经进去了。拖着箱子,我们安静地等火车的到来。我在想着候车厅里的人,觉得唐秋白也是。
火车到了,我和唐秋白随着人流进去,找到座位,放好东西坐下来。唐秋白长长吐了口气。
车厢里很拥挤,难以忽视的热。我一直趴在前面的小桌子上,看窗外暮色中朦胧的一切,几乎都是荒凉的大片土地。有时候转过头,看见唐秋白一直在看一本书。我把头伸到书的封面下,看了看书名。是钱钟书的书。
我说:“我从来没在书店看见过史铁生的全集。”
“是你不用心。”他放下书和我讲话。
“那你看见过?”
“这倒没有。”他摇摇头。
“那还说我不用心?”
唐秋白嘿嘿地笑笑。
“你说,刚才周梓严有看见程晗吗?”我用手撑起脑袋。
“不知道。”唐秋白耸耸肩。
“哦。”我又趴下来。一会儿又抬起头,“那你说,我们的大学是什么样的呢?”
“明天就到了,到了就知道了。”唐秋白很认真地回答我。
我无奈地叹口气,“你不能设想一下啊,和你讲话还真累。”
唐秋白看看表,“不早了,趴下睡会吧,要不明天会很累。”
我点点头趴下,却没有困意。车厢里一直很吵,聊天声、偶尔的打闹声、孩子的哭声。我用手捂住耳朵,实在没有困意。我又把眼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你还会等晗哥吗?”唐秋白小小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如果一年后他来了,我就不知道我存在的理由是什么了。”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背对他看着窗外,一直安静像沉睡。我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从我把张晓的日记拿给你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了,接下来的四年,我们一起度过。也许,还有以后的很多年。
夜色渐渐地深,我记着唐秋白的笑,进入了并不安稳的梦乡。我梦见我找到了小夏,我们坐在一个高台上,看视线范围内的一切。心里的暖流一股一股地流过,漫过全身。
我期盼已久的日子终于到了,屋外的天气阴沉。我站在窗口,窗外有轻微的风声。母亲在房间里,一直没出来。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和她道别,害怕看见她那连愤怒都不再存在的眼神。
走出房间,站在母亲房间的门口,止步。我还是没有敲门的勇气。突然搞不清自己现在的坚持究竟是一种个性,还是,一种任性。又回到房间,看着床前已经收拾好的行李,那种毅然决然的勇气就这样慢慢地消失。我倒在床上,眼神空洞。我究竟要怎么办,手表上指针的滴答声拉走时间。
该走了。
我敲响母亲的房门,一直没有回应。“妈,我要走了。”我低着头说。
“走吧,你爸都不说什么了,我也不说什么了。我有点累,不想去送你了。”
我咬咬嘴唇,回到房间拉上箱子。走出家门那一刻,心头满是难以割舍的情绪。一次一次地回头。我好像看见了一直站在窗口的母亲,目送我远去,然后难以自制地流泪。心里微微后悔着,可那点自尊心迫使我一直向前走。
一直走到车站,眼角竟有点湿。那个从小被夸到大的孩子现在在它们心里是怎样的印象,很容易想象到的事。安检后,走进候车厅。迎面而来的表弟唐秋白。我自我安慰地笑。他抱抱我,我们走去椅子边,坐下来。
“姑妈没来送你?”
我摇头,“她很生气。”
我们不再说话,我也不想说话,心里各种想法缠绕在一起,我分不清我要的究竟是什么,也不再明白现在自己做的事的意义在哪里。我动摇了。如果,大家都留我下来,我想我便不走了。可是没有,没有人留。我知道,这是我一个人的错。他们都认同了我的坚持,认为挽留已不再有用。
思哲来了,气氛变得更加僵硬,她抱着一个东西坐在我旁边。我们都不说话。我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连告诉她我是喜欢她的的勇气都没有。
记得当初认识她时的情景,她的慌乱在每一个人的眼里。可是,唐秋白的提醒让我明白了,我什么都给不了他。那时我和周梓严之间依旧有着清淡的关系,也是周梓严让我明白了一些东西的虚幻感。思哲让我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真实,我竟然想我和她永远都能留在那个操场上的微醉夜晚。她对我说:“我可以喜欢你吗?”然后我摸她的头,身边是银白色的月光。
我说我要走了,她把手里的东西给我,让我想家的时候看看。我没有打开,怕自己那些已经难以控制的情绪奔泻而出。我把它塞进包里,在听到检票口阿姨的提醒声后,我拉上行李包慢慢走过去。进入检票口,思哲叫我。我转身,很艰难地笑。
在火车的轰隆声中,一夜无眠。很难过,难以碰触的情感。
到了B市,找了家旅馆放下行李,长长舒口气倒在不大的床上。我告诉自己,接下来我要面对的是我自己给自己的生活。不管是什么,我都得熬过去。
洗了澡,睡了一整个上午,从未有过的沉。下午我旅馆,去熟悉外面的一切。眯起眼,有目的地审视身边陌生的一切。宽宽的道路,拥挤却无处不在。这几乎是每个城市共有的情状。
晚上,到处都是灯光。我在房间里规划接下来的日子,撇头看见窗外五颜六色的灯光,第一次莫名其妙地烦躁。我起身拉上挂在窗边的米色窗帘,又坐下。
想起很多人,开始想家。我在心里嘲笑自己过于没出息,这是到B市的第一天而已。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困意。我就这样躺在床上,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烦躁时,我开了灯。翻身起来,看见包里露出一个东西的拐角,是思哲在我走前送我的东西。我把它从包里抽出来,一页页翻过。看了几页,感觉眼角有点湿,我合上相册,眨眨眼。我把相册放在枕头下,逼着自己睡觉。
在我决定开始找工作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其实什么都不会,而在学校学的那些东西几乎是没有用。我开始穿梭在各个大街小巷,留意那些大大小小的招聘广告。我弄不清楚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抱着碰运气的心理硬着头皮应聘了很多家。他们很客气地婉言谢绝,我只能无趣转身。一开始,总有着那么点不好意思,后来渐渐麻木,也渐渐开始失望。没有学历,什么都没有,永远混不出什么名堂。
很沮丧,却不愿意给家里打电话。终于明白自己有多幼稚了。
最后,我在一家小餐馆里当了服务员。为那不高的工资不断忙碌,小心翼翼地做每一件事。晚上都是很晚才下班,我总是把饭打包到旅馆吃。听到别的房间偶尔传出笑声,失落漫上心头。发现自己的小房间竟是如此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