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白姝安产生了奇怪的错觉,或许他刚才是真情流露?
眼神无意飘过周围,才发现,他们身边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
心里一沉,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才会做出刚才的亲昵动作吧,毕竟是新婚夫妻,离别时总要表现得依依不舍。
洛涵风招了招手,那些人便朝他们走来。领先的一男一女皮肤棕色,衣着奇特,像是这里的土着居民。随后的两人手中提着白姝安的行李,是洛涵风请来照看她的保镖。两人身形样貌均十分相像,其中一人还是上次出现在月城的强子,另一个则叫阿郎。
洛涵风指着领先的两人介绍说:“姝安,这两位是岛上度假村的村长夫妇,也是照顾你的管家,他们是夫妻,他叫沙弟,她叫阿苏。阿苏的汉语说得不错,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他交流。”
白姝安听话地点了点头,上前一步,跟阿苏握手,阿苏用中文向她问好,随即脸上绽放出一个热情的笑容,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在阳光里闪闪发光。
洛涵风又用她听不懂的语言跟沙第交流了片刻之后,才跟她正式告别。
她目送他离去,看着他淡蓝的休闲衬衫被海风吹得飒飒作响,散乱的黑发随风扬起,那迎风而去的挺拔身影,在夕阳中越拉越长,显得有些孤单。
他没有回头,直到登上机舱,直升机盘旋着升上天空,最终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一辆黑色豪华轿车沿着沙滩边的蓝灰马路,疾驰而来,停在众人眼前。
阿苏上前,礼貌地轻唤了一声。沉浸在离别的感伤中的白姝安才回过神来。回头一看,发现沙第已经领了阿郎和强子,一起携着她的行李往车边走去。
白姝安对着阿苏浅浅一笑,同样礼貌地问她:“可以告诉我这个岛的名字吗,你们这里的生活习惯怎么样,我看你们的穿着,跟云城那边可是大不相同。”既来之则安之,身处如此美景,虽然只能孤身度过,但是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让相关的人看出她与洛涵风之间的任何嫌隙。
白姝安此刻强作欢笑,迫不及待地表现出对这座小岛的浓厚兴趣,一来是为了旁敲侧击地打探洛涵风的用意,二来也是为了自保。她没想到,洛涵风这么快就投入了计划,自己作为一枚棋子,不知道被他放在怎样的位置上,她唯有进一步地知己知彼,才能随机应变。
阿苏热情开朗,一路上已把她的问题回答得详尽具体。
原来这本是印度洋上一个不知名的孤岛,附属于某某国家。
十年前,洛天齐向当地政府买下这个岛屿后,意欲将其开发成一个高级度假村。
由于投入资金丰厚,这个度假村项目获得了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不出三年,这座荒岛上便建起了一幢幢风格迥异的欧式别墅。
在度假村开发之初,洛天齐便已向政府表态,此举是为了推动当地的旅游业和经济发展。
因此当硬件设施完成后,洛天齐再次与政府协商,表示希望将该国的居民安置在这个度假村,一来有助于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二来则可以通过增强人文风情和民族特色,进一步吸引游客。
所以目前住在岛上的村民就是经过政府同意,从附近一座岛屿上迁移到这里的土着居民。
因当地的居民信奉宗教,视莲花为圣物,洛天齐便索性将此地称为“莲心岛”。而他们的村子也相应地叫做白莲度假村。
阿苏说,自从三年前,洛涵风开始负责度假村的项目后,她也有三年没有见到过洛董事长了。听她的口吻,似乎对洛天齐怀有十分的崇敬之情。
白姝安只得微笑着安抚她:“洛董事长业务繁忙,好在目前身体安康,你就不用挂心了,我回去后,一定会转达你们的关怀之情。下次有机会,肯定还会再见到的。”
阿苏侧头,漂亮的大眼睛里泛着波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说:“怎么你还洛董事长、洛董事长的叫,应该改口叫他爸爸了吧?”
白姝安臊红了脸,只得警戒似地回道:“是啊,一时间还改不过来。”
一路上只顾着听阿苏介绍莲心岛的来龙去脉,竟没有留意车子行驶的路线,此刻望向窗外,发现已经别有洞天。
蓝灰公路砌成的海岸线已然远去,车子拐进了一处静谧的丛林,山势并不陡峭,缓缓行驶了几分钟,便看到大片地势平坦的草坡,草坡上零星坐落着不少白墙红瓦的西式洋楼,各成院落。这里便是阿苏所说的白莲度假村了。
蓝灰公路两旁的草坡上,草叶茂盛,各色鲁冰花竞相争妍,成群结队的孩童正在花丛里追逐嬉戏……
只听到阿苏说:“他们是村民的孩子,因为来这里度假的都是各个国家的富商、明星、高官等有钱人,所以这里的每一幢别墅都需要管家,基本上都是一对夫妻负责打理一幢别墅,而且这个度假村里学校、医院等公共设施一应俱全,所以村民们也十分乐意在这里长期生活,自然把孩子都带在了身边。”
白姝安望着孩子们欢快的表情,也不禁感叹,这其实就是传说中景致宜人、民风和谐的世外桃源啊!
慨叹间,车子已经开到了公路的尽头,蓝灰台阶铺筑的甬道,通往一座华丽的城堡,“蓝莲堡”三个描金镶蓝的璀璨中文大字赫然眼前,下面飞扬着一排英文鎏金小字“The,Blue,Lotus”。
酒红窗棂错落有致地镶嵌在白墙四壁,头顶一座座巍峨的尖端高耸入云,夕阳的余晖利落地铺洒在白墙上,折射出一道道五彩琉璃光。
远方碧海蓝天,近处草色青青,天与地的中间矗立着这一幢金碧辉煌。
白姝安下了车,望着眼前的巍峨高楼,说不出的惊愕与叹服,如果说刚才所见是世外桃源,那么这里就应该是桃源深处的宫殿了。
今日是白姝安来到莲心岛的第七天。
过去的七日,她像一个被软禁在城堡里的公主,每日里可做的事除了沿着沙滩欣赏风景,在城堡里放着音乐独自跳舞自娱自乐,就是找阿苏聊天。
但阿苏总是很忙,她要帮助沙弟打理整个度假村,还要兼顾城堡里的管家工作,另外家中还有两个孩子等着她去抚慰,一个蹒跚学步,一个嗷嗷待哺。
因此白姝安有时便不忍心去占据她宝贵的时间,虽然阿苏待她总是诚挚有礼,充满热情。
没有阿苏的陪伴,白姝安有时也会一个人到村中去散步。
那些村民一开始都是对她笑脸相迎,但是却不敢进一步靠近,因为只要白姝安做出对他们感兴趣的模样,她的身后就会凭空窜出两个穿戴严酷、表情肃穆的黑衣壮汉,那两幅凶神恶煞的躯体足以把纯真的孩子吓出三米远,那冷若冰窟、狰狞可怕的表情更是令那些企图靠近她的男人望而却步。
如今,白姝安若是走在外面,淳朴善良的村民们远远地便转头跑开了,完全是因害怕而引起的拒而远之。
白姝安对于这种近乎残酷的封闭式软禁终于忍无可忍,几次三番恐吓强子和阿郎都毫无用处,因为他们只听命于主人,而他们的主人是洛涵风,不是她。
她干脆跟他们冷战,不说话,不回应,不出门。
可这样一来,那两个原本就没有声音的黑影依旧如影随形在她身后,她自己却无聊到连说话的对象都没有了。
这日清晨,海天交际处才露出一丝鱼肚白,她便蹑手蹑脚地溜出了房间。
门外静悄悄的,四处张望许久,也没有瞧见阿郎和强子的身影。
忍不住偷偷笑出了声,要在往日,他们其中必定有一人会在门外站岗的,这都要归功于她昨晚上的灵机一动。
这事长话短说是这样的,昨日晚餐的时候,她故意做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骗得阿郎和强子跟她一起用餐,那两个一根筋的家伙,哪里会知道,她在他们的酒杯里加了一点东西,那是她借口自己失眠,好不容易从阿苏那里拿到的安眠药。
因此这会,嘿嘿,估计他们还在蒙头睡大觉吧。
白姝安穿戴整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城堡的后门。
城堡高踞在山坡上,背朝大海,一条细石台阶路蜿蜒通往海滩,两旁种植着大片高大的热带植物。
清晨的海风夹带着泥土的气息、草木的芬芳扑面而来,她哼着欢快的曲调,像一只逃离了笼中的金丝雀,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沙滩上。
如瀑长发跟着白色长裙,在晨风中起舞作响,她赤着脚,一步一个脚印,轻踩在柔软白细的沙滩上……
海天交接处,一抹深红渐起,朝阳还未跳出海面,却已释放出崭新的信号。
海浪伴着晨风一阵又一阵地袭来,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赤足,无意识地爬上她的双膝,随风飞起的水珠溅在白裙子上,洒落淡淡剪影……
海滩边有许多棕榈树制成的木棚,也有一个个横架在水上的特色房屋,供游人休憩。
白姝安走出城堡好远,最后沿着木制回廊,踏上了一幢深灰水上屋。
廊下碧水湛湛,游鱼细石,直视无碍,廊上半敞式的西式低矮房屋,设计精良,风景独好。
她环绕着一件水上屋转了半圈,发现一处台阶笔直通向水下,便带着几分好奇走了下去。
半蹲在台阶底部,伸手将那碧水盈盈一握,几条通红身体的热带小鱼便游了过来,摊开手掌潜入水下更深处,鱼儿们竟大胆地凑过来,细细啄着她的手指,阵阵****传到身体,她不免轻笑出声……
玩得正尽兴时,隐约听到有细细的划水声,正朝着这边而来。
抬头向四周一望,果然发现远处似有东西在游动,光秃秃的头,晶亮的墨黑,蓝幽幽的一对眼睛,在水面上时隐时现,晨光熹微,那个头背着光,正朝着她而来。
脑中顿时闪过许多凶猛的海洋动物的名字,白鲨、鲸鱼、海豹……
但是它们的个头不会这么小吧,而且这里是近海处……
虽然一个劲地安慰自己不要惊慌,但是当那个未明物体速度逐渐加快,朝着她的身体越来越近时,呼吸突然一滞,脚下一滑,竟掉入了水中……
白姝安的游泳技术并不差,只是在落入水中的那一瞬时,脑中突然一片空白,身体沉沉地往下掉,待她反应过来正欲用力时,那个未明物体竟然已经来到她的身边。
水中视线模糊,她看到那个生物的个头比一般的人类大些,全身上下包裹着一层厚厚的黑皮,有着跟鱼类相似的鳍和尾巴,如果它真的是鱼类,那绝对是一条丑陋的鱼。
此刻,那个生物张开双鳍,使劲将她揽进怀里……
她心中一个惊悸,惨呼,某非这鱼类竟对她有意,慌乱中一阵挣扎,意欲挣脱那个生硬的怀抱……
没想到那个生物的力气出奇地强大,白姝安跟它在水下互相撕扯了半天,最终败下阵来,不断有水灌入口中,脑部开始缺氧,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意识逐渐缺失……
白姝安睁开双眸,正对上一张湿漉漉的俊脸,紧闭着眼,长睫微颤,鼻尖上还有水珠缓缓掉落……
那张脸离开她的唇,又再一次俯下身来……
“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爽快利落地划过那张脸。伴随着“啊呜”一声惨叫,凑近的脸迅速离去。
白姝安旋即坐起了身子,下意识地望了望自己的身体,虽然浑身都是湿的,好在衣服还在。
“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虽然有些惊异自己的力气竟恢复得这样快,但更令她惊诧的是,眼前这个附在自己身上,对她做嘴对嘴呼吸的陌生男子。
男子一手捂着自己的半边脸,明亮的眼眸中闪过几丝疑惑,起身居高临下望向她,“你问我是谁,我还没问你谁呢,为什么大清早地,跑到我的屋子旁边自杀?”
什么,他的屋子,自杀?这该从何说起!
白姝安被说的一头雾水,迅速扫了一眼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红漆大床上,房中装饰华丽,一抬眸便可见外面的碧海蓝天,看来这里就是她落水时身处的水上屋。
但是她落水之后,明明是跟一个未明生物进行了搏击才会……
脑中思绪辗转,一低头却看到床下地板上正躺着一身黑色的厚皮,那不是……
“请问,这个,这是什么?”她抬手指了指地板上未明生物的皮,弱弱地问了句。
“我的潜水衣!”男子站在窗前,双手抱拳,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好似望着一个外星人,“我潜水回来,远远地看到一个女子蹲在我屋子旁,当我再靠近一些的时候,发现那个女子居然跳入了水中,我好心游过去救她,却被她狠命推开……”
“真是好笑,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分明是你穿了那身奇怪的皮,无声无息地朝我游过来,害得我以为是海里的未明生物……”顿了顿,脸莫名地一红,身子快速从床上蹦起,走向了门外,“没见过潜水衣很稀奇吗,本姑娘就是没见过,哼!”
“呵呵呵……”笑声从房内传来,继而跟着她来到了身后,“没见过潜水衣不稀奇,稀奇的是姑娘你,把它当做了强抢异性的未明生物。”
转身狠狠瞪了他一眼,脸却变得更红,那个人跟她一样,衣服还来不及换,浑身湿漉漉的,湿衣紧贴着身体显露出一身有型的肌肉,阳光般爽朗的笑声,如灿烂的晨曦般,充满着青春活力。
一低头望了望自己,亦是如此,长裙贴身,玲珑身躯若隐若现,一阵海风吹来,冷意涔涔,她紧了紧身子,转身就往长廊上跑去。
跑了几步才发现,鞋子已经丢失,也不想回头去取,索性赤着脚“蹬蹬蹬”地跑起来。
身后竟然还有另一个脚步声紧追而来,“我叫顾俊生,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大步而来,身体很快就来到了她的脑后。
白姝安不得不转身回望,那张干净纯真的脸上竟闪过一丝羞涩,凌乱的发梢随意垂下两鬓,一对明亮的眸子清澈动人。
刚才事态过于凌乱,白姝安的脑子也不甚清楚,现在才想起来,这个人讲的是中文,看样貌也不像本地人,或许跟她一样,来自同一个地方。
如今她的身份已非同寻常,而他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路人,并不希望日后会有什么交集,便冲他淡淡一笑,“无论如何,谢谢你救了我,再见!”说完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这一次他没有跟上来,只是静静地立在回廊边,望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海岸线上。
白姝安走到一半,发现阿郎和强子气急败坏地从对面赶来,看似十分焦急的样子。
两个身材魁梧的大男人,认出她的身影,都流露出孩童般惊喜万分的表情,白姝安虽一身狼狈,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路上,阿郎责怪强子昨晚贪杯,强子又谴责阿郎嗜睡,耽误了晨起站岗。原本沉默寡言的两个人竟在她身后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起来。
白姝安在心底暗笑,又只得忍住,这两个武艺高强的大老爷们栽在了自己手上,居然还浑然未觉。
自从白姝安出了这日清晨的事件之后,阿郎和强子变得更加神出鬼没,经常她一出房门,身后就会出现一对诡异的黑影。
她也不再理会他们,因为距离洛涵风所说的十天期限就要到头。
十天的时间,洛涵风音讯全无,他将她困在这个岛中,关于他的计划查不到一丝头绪,白姝安心中抑郁,竟也懒得出门。
这天中午,用过午餐,她便直接回了房。
高大的落地窗外一个宽敞的阳台,阳台面朝大海,正中斜放着一张青藤躺椅。
白姝安躺在椅中,歪着头,半闭着眼,眼神掠过城堡近处高大浓密的热带植物,慢慢地转向了海滩近处。
今日又是一个晴天,万顷碧波,浩浩荡荡地在天地间自由驰骋,来去自如。
不知是风卷起了海浪,拍打在海鸟的翅膀上,惊得它们四下飞窜,还是那些鸟儿们故意成群结队地与海浪追逐嬉戏,只见远处哗啦啦地飘过一片白色,随着层层涌起的浪尖,那些白色转瞬间幻化成一片片散落的花瓣,随着碧波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