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兵临守帝
炎水的上游，是两条大河——发源于北海岸山脉的烫水，与发源于南方诸岭的炽水。这两条大河，均有三千公里以上的长度，流域覆盖了南区大陆东南三分之二。他们在瀚海崖州道东部的加清汇聚，浩浩荡荡的水面绵延千里——这里再往下就是南区最富饶的伊炎平原了。
千年以前，圣王拉利斯东征，确立了对这片土地的治权——那是极久以前，历大陆还尚未发现——之后，魔界花费了六个多世纪才逐步收回这片土地。然而，收复任务尚未进行到一半，血族联邦北上，宣布南区从刃口的连星城直至炎水入海口，从烈州道中部的北海岸山脉直到斯里瓦尔海和大南湾的广袤土地与数以亿计的人民统统归血腥议会所有。这一纷争又持续了近两百年，直到一百七十年前，魔界才彻底收回了这片土地。
而现在，却又冒出个烈城！
不知怎的，龙城绯竟对这些遥远的为民族独立与主权完整而殊死拼搏的祖先们，产生了一丝亲切与同情。此时此刻，烈城与他自己已成敌人，而不仅仅是因为某些人的命令。
更何况，据他所知，一年前的那场血腥的大屠杀，就绝对和烈城脱不开干系！
前面，便是停在这里的守帝城。
守帝城，与护卫两城及二十八帝子卫共同拱卫着中央的魔都，号称魔界的不败之城。圣界历次东侵几乎都打到它脚下，却很少能逾越它——除了拉利斯那次，他一个禁咒落在万魔殿，逼着三都投降。——它是一座由一圈浮游带围起的钢铁都市，拥有变态的防守能力，强悍的破坏力与可怕的速度，以至于圣界南区总督，苏烬曾道：“圣界有千万大军，而魔界，有三都。”
可惜现在护帝和卫帝已经被彻底摧毁，只有这座投降的守帝城保全了下来
现在，这最后的堡垒便在他面前，而撒旦的命令却是——
“毁掉它！”
一座伟大的杀人机器毁在自己手上，这感觉太奇特了。
可这命令也太不可思议了，守帝城直径5千米，高500余米，冷峻的铁黑色钢甲厚达一米，整座城池装备有上万门魔导炮，里面又是一层半米厚的钢甲。最可怕的在于，他的移动速度，与乙级御驾不相上下。
这东西从一万年前就开始存在了，也许还能再用上一万年也说不定。
想象一下，当三座重城（确实很重，尤其是压在脑袋上的时候）在战场上以白刃冲锋的速度肆意盘旋，那会是怎样一幅景象！
依仗着三都之力，魔界被圣界压了上千年却始终未就此灭亡。而圣界南区总督，苏烬，则在其百万军队被三城横扫败亡之时不经意说出一句千古名句：
“圣界有千万大军，而魔界，有三都。”
龙城绯叹了口气，项羽阿拉里克阿提拉总是要有人来当的，至于后世的历史学家怎么写他他可是一点不在乎，反正他本来就算是个后世历史学家。
容不得半点犹豫，扩音喇叭高高举起：“攻城！”
于是，身后四十万魔族迅速骑上御驾或是坐骑，带着一道道白光，高举着大刀与长枪冲杀过去。
魔导炮击发，空中带着灼热的气息，把密集的阵型撕裂开一个大口。这四十万人是龙城绯精挑细选出来的，是南区现有的全部精锐，无一例外都是2500~3000级的水准，即主魔层次，远胜于普通的修魔士兵。然而，这支部队在以每秒近百人的速度迅速折损，而守帝城，不过是少了两门魔导炮，钢甲上多了几个坑而已，——确切的说，不过是两处凹痕！法术强化的泰铁泰钢岂是凡铁可比的？
“散开，散开！”龙城绯高吼道，“掩护浮空舰！”在他背后，是整个魔界所能调动的最后三架浮空舰，长达五十米的舰体上密布着魔导炮，充满热气的风帆在空中抖动——这种风帆是用羊皮与猪尿泡细细缝制出来的，而眼下这种古老的技术已经失传了。
魔导炮轰鸣，龙城绯看着那座庞大的城池，不知所措。这是由人所铸造的神迹，飞翔于空中的不破之城。
龙城绯细细思忖着，一个危险而有效的方案渐渐明晰起来。
军队迅速后撤，龙城绯独自上前，本源力疯狂运作起来，向守帝城冲去！
术力灌输入左手无名指，【牙】的银色刃口闪出道道寒光。“不破么，我这里可是有着破灭一切的东西！”龙城绯迎风高吼着，全身都为蓝色冰之本源力所包裹，在他的背后，腾起了金红色的火环，仿佛一颗火流星一般，贯穿天日。
然后，他又一个盘旋，在嘹亮如号角的爆鸣声中，突破了音障！
他正对着喷薄而出的炮火，用无数密集的冰凌把这一切绞碎，直直朝守帝城冲去。灌满本源力的匕首绽放出蓝色光华，他一手驱动着火炎，一手挥舞着冰刃，如同炮弹一般穿过浮游带，那由泰铁打造的浮游带，瞬间断裂！
这是拉里斯都做不到的神迹，可对于拥有【牙】的他来说，这一切都是轻而易举。
刘珣说，【牙】是皇帝陛下贪婪的最高集成；龙克廷说，【牙】意味着对于整个世界的背叛是世界上最后的罪；帝国科学院的那些死技术宅们说，【牙】的表面不容许力的存在，无论是引力电磁力强互作用还是弱互作用都将被抹消；而他的拥簇们说，【牙】意味着湮灭与死亡，抹杀一切的湮灭与死亡，它不承认任何物质的存在，世间万物之与它，皆为谵妄。
无条件地破坏一切，是【牙】的信仰。
正如不择一切手段的咬死敌人，是他的信仰一样。
整个守帝城缓缓侧倾，炮火迅速倾泻而出，却无济于事，终不能改变它坠毁的命运——那座巨大的钢铁之城无奈的，摇摇晃晃地坠入南区东北角的崇山峻岭中。
龙城绯望着远方，长出一口气。
忽然，一种不祥的预感闪过——这场战役，不会就此结束，这只是个开始。
他立刻加速飞行，俯冲到守帝城边。
浮游带已被摧毁，城市有大半陷入丘陵，上方的几轮机炮仍在盲目地无意义地轰响着，除此以外，没有丝毫声音。
人呢？龙城绯怀疑地敲开一块钢板。
龙城绯倒吸一口冷气，他看见了一个奇特的图形——
三个弧底梯形，围住一个圆，短边正对正对圆心。他当年可没少用过这东西。
核武！
烈城叛军，居然能搞到核武？
细细看去，还有一行小字：“DPRK”，落款是2015年。
果然，自己能从**************圣战者联盟军手上弄到军火，他的对手，同样能弄到核武！
龙城绯粗粗计算了一下，这批核武，足以让整个南区东北角化为焦土！
此刻，他才明白了烈城的真正用意。
真是一群疯子。
“李之，你那个用核武的提议真是不错啊，那个禁魔连同伊炎平原上的十二万驻军肯定都要完蛋了。”子车笑着对李之说，手上一抹寒光闪过。
李之眼皮抽动了两下：“还可以吧，可惜我没搞到人类的反物质巨炮，否则……”
“可是，你考虑过这片大陆上的上亿人民吗？”子车喝道，快步上前，匕首直刺李之心脏。李之顿时灰飞烟灭，只留下一具骷髅。
“魂术！”子车惊叫道。
“没错。”骷髅起身，下颌骨一开一合，“在人类社会游学时，我的导师是帝国首屈一指的灵魂学家，同时也是帝国最杰出的电磁学家、高能物理学家、帝国皇家科学院首席周思吾周镜省先生。他告诉我说，所谓灵魂便是电磁生命体，是高级生命的脑电波与周围力场作用的结果。人类的脑电波由于没有本体力，灵魂离体即会消亡。而靛蓝的人类，由于有着当年拉里斯的结界存在，灵魂离体后可以存在数年，在此期间可通过晶石供能实现复活——这种晶石便是著名的不融冰，最高纯度的纯能量晶石——而那些不能提供晶石的则会被抹杀掉其中的信号，前往位于靛蓝的所谓的魂灵碑，聚集到足够的量后射向太阳，借由太阳的能量发射到所谓的精灵世。至于你们道里亚人，你们的灵魂是“永恒”的，你们的本体力可以维持自身的存在数百上千年，就像那个死去后还在执政的拉利斯一样。”
“可你区区一个人类同道里亚人生下的杂种又怎会魂术禁咒呢？”
“灵魂就是电磁波，那么就可以利用吞噬同类的电波来强化自身电波，也就是强大自身的灵魂，而禁咒，尤其是魂系禁咒，与灵魂强度关系之密切是你难以想象的。”
“总而言之，我已经离开这里了，但是，我依旧会尽己之力来说服人们接受人类的科技。我会前进，前进，不择手段的前进。”
骷髅说完最后几个字，消失了。
子车手指微张，满脸阴郁地自言自语道：“难道你以为我只是一个用TNT扮禁咒的江湖骗子吗？我们完全可以借助自己的力量去完成革命！”
在他背后，长发遮住面孔的男子耸耸肩，弯下腰，继续和自家小孩玩捉迷藏，而一旁的蓄有络腮胡子的光头壮汉，也低下高大的身躯，同挚友的孩子们玩耍。
“爸，这样真的好么？”一旁的清秀少女小声道，“我觉得李之他并没有什么不对的，毕竟，我们不能在用武力去推翻昏庸的魔王后，去建立一个虚假的共和国。我族的法术真的不会是万能的，否则，也不会像一年前那样……”
“悟缕，你不必再说了，”子车抬起头，“如果不是李之那家伙的话，那样的大屠杀根本不会发生，要不是他为了换汇买军火把烈城出产的冥晶石卖给人类的话，人类又何以发明出束能仪？束能仪的应用，直接导致了四年前的政变与一年前的大屠杀。李之是个毫无理智的疯子科学家，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他，根本就只是想为了自己的那点求知欲，而毁灭整个世界！”
“你快回去吧，我们还要准备下一轮的进攻呢。”
子车迟刀回头，看看自己的战友们：“大家别再去想他了，他只不过是一颗定时炸弹而已，我们只需要把他当做一台电脑利用就好，不要试图去理解他。”他摇摇手，“大家都回屋去吧，那个资本家，只怕已经要成烟了。”
“花蕾，走啦！”光头大汉挥挥手。
“就来，”叫花蕾的男人看着兀自玩耍全然不知忧虑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孩，道，“高婧琦，高亭旋，回家吃饭了。”
名叫高婧琦的小女孩凑到自己的双胞胎弟弟耳边，小声说了两句，便飞奔回年轻的父亲身边。而她的弟弟，则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他的姐姐这么说——
“我们便是四年前政变的遗孤。”
九幽，位于加清西南，瀚海崖州道的中部，它是一座著名的军事城市，当年的崖州战役的决战就在这里打响，数以百万计的士兵在炽水两岸集结，盛大的会战持续了足有三个月之久，光阵亡的将士们的火化仪式就耗尽了周围的绿洲的大半木材。最终，战役以魔界的惨胜结束，血族的势力退出了瀚海的无垠沙漠。
此刻，一支六万人的骑兵队正在集结，其中有六千余人是穿着着板甲的重骑兵，其余所穿的则是锁甲与皮甲。他们是驻扎在崖州的重要力量，来到这里，是为了防备烈城军队的偷袭。
如今的烈城，控制近四百座城池十亿多人口，控制地域是可怕的1300万平方公里，军力足有四百万；他们在攻占的城市里实行了不少利于人民的政策，民众的支持率很高——想到这里，雪悟的心里就不由的寒了一下，某种意义上说，烈城才是正义的一方。
雪悟属于那种愤青军人，21岁的他对现存的一切总是充满了不满，可没办法，因为他们要推翻的是他的父亲。他的全名，应该叫撒鸿渐，取的是“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以制仪”的意思，雪悟只是他的字，取得是雪泥鸿爪的典故。
真是个文青魔王，雪悟想着，他尽量不想让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即将到来的敌人身上。
雪悟的天赋是游走眼，一种理论上来说只对狗仔有用的天赋。他早已看见了，一支正规的机械化部队正在扑来。
还有三秒。
“骑马队全体，准备冲锋！”雪悟拔出了马刀。
“你们的任务，就是清除掉魔王在瀚海的军力，把广阔的瀚海沙漠变为共和国的腹地；打通烈城和崖州间的通道，为可能的大撤退提供后路。”真是个不拿自己儿子当儿子的爹。子车悟饭想着，这已经是他这周来第四次带兵了，不过一想着陆智前女儿那一脸花痴的神情……嗯，也不是完全不能容忍。
十八岁的少年就是这样，虚荣得一塌糊涂。
“冲锋吧。”一百架皇冠R重型战车，两百架英灵轻型战车，还有天空中掩护的二十架光荣03，对方的那么六万骑兵还真不够看的，
其实父亲有一点错了，法术真的不是万能的，现在全魔界四十多亿人中真的上七千的不超过一百万人，可是一个经过训练的熟练机师的战力便不逊于他们——在烈城，这个数字是五十万。
“有事，速回。”短信嗡嗡的响起，真是个烦人的爹。
临时传送点早已修筑好，这种东西不同于帝国的星门，只能供单兵穿过——否则他们的机械化军队早就跑遍世界了。
“两件事，李之叛逃，还有，魔王的神罚队出动了。”
“天啊，”雪悟抬头看那巨大的阴影，“那是什么东西？”
山峦一样的东西，黑黢黢的遮蔽了天日，向着地面砸了下来。
离丘陵的崇山峻岭之间，时间是12月5日。
龙城绯注视着面前那个律动着的屏幕——秒数逐次递减，为零之时，便是死期。
九……
似乎人死前都会这样，龙城绯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却发现根本没什么可回想的了——他是一个多月前在寒潭转生的穿越者，拥有天生的零本体力与无限载体力。
八……
可是他为什么要来到这世界？
他了解这世界过去现在未来的几乎全部历史，可是，他偏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事实上，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七……
龙城绯，是谁？
那应当是未来的那个自己所铭记的人吧，或许正是因此，他才在转生时听见“龙城绯”那三个雷鸣般的字音。
六……
未来的那个自己，又是谁？
他转生后，在左手食指上那枚储物戒指里找到了三样东西——半块石头、一支笛子与一柄匕首，当他细细检查后发现，那块石头是（或者说曾经是）圣王专属唤石，那支笛子是命精灵海马笛遗留下来的至高天器；而那柄匕首，他却看不透。
同样令他看不透的还有那储物戒指本身。
五……
那戒指到底是什么？
这枚戒指，应该只是普通的储物戒指而已，甚至堪称次品，不然，为什么他每次从中取物都要花费5宇的载体力？
可是当他同苏弦交战时，那戒指竟吸收了苏弦的圣火凤凰梭，而每当他催动死灵气敛后，这枚戒指便幽幽地闪光，仿佛被那生命力滋润了似的。
四……
自己所佩戴的这件无底洞，是否也是一件天器级别的器物呢？
本源力输送入指尖，蓝光闪现，凝结出一股黑白双色的能量流，多么像自己的灵魂——尽管他从未吸收过圣族的本体力，他的灵魂依旧是双色的。
三……
龙城绯早已无心于数字，他看着指尖那两股气流相生相克相互包含，渐渐形成了太极形。
或许，真正的和平，会在两族的相互融合中到来吧。
想到这儿，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律动起来。
二……
指尖抬起，轻轻划下一个圈，那两股气流在空间中成形，中间，一个美丽的温顺的黑洞渐渐形成。
这个能毁灭世界的黑洞，是他的。
一……
黑洞开始运作，面前那座山脉般巨大的钢铁之城迅速消失，一串射流自黑洞中心喷涌而出，好似一个满意的饱嗝。之后，那个黑洞重又化成一个质子，消失在广袤天地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