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出 合围
（外、末、副净、小生扮四番将上）（外）三尺镔刀耀雪光，（末）腰间明月角弓张。（副净）葡萄酒醉胭脂血，（小生）貂帽花添锦绣装。（外）俺范阳镇东路将宫何千年是也[1]。（末）俺范阳镇西路将官崔乾是也。（副净）俺范阳镇南路将官高秀岩是也。（小生）俺范阳镇北路将官史思明是也。（各弯腰见科）请了，昨奉王爷将令，传集我等，只得齐至帐前伺候。道犹未了，王爷升帐也。（内鼓吹、掌号科）（净戎装引番姬、番卒上）
【越调】【紫花拨四】统貔貅雄镇边关。双眸觑破番和汉，掌儿中握定江山，先把这四周围爪牙迭办[2]。
我安禄山夙怀大志，久蓄异谋。只因一向在朝[3]，受封东平王爵，宠幸无双，富贵已极，咱的心愿倒也罢了。叵耐杨国忠那厮[4]，与咱不合，出镇范阳。且喜跳出樊笼，正好暗图大事。俺家所辖，原有三十二路将官，番汉并用，性情各别，难以任为腹心。因此奏请一概俱用番将[5]。如今大小将领，皆咱部落。（笑科）任意所为，都无所顾忌了。昨日传集他每俱赴帐前，这敢待齐也[6]。（众进见科）三十二路将官参见。（净）诸将少礼。（众）请问王爷，传集某等，不知有何钧令？（净）众将官，目今秋高马壮，正好演习武艺。特召你等，同往沙地，大合围场，较猎一番[7]。多少是好！（众）谨遵将令。（净）就此跨马前去。（同众作上马科）（净）
【胡拨四犯】紫缰轻挽，（合）双手把紫缰轻挽，骗上马[8]，将盔缨低按。（行科）闪旗影云殷，没揣的动龙蛇[9]，一直的通霄汉。按奇门布下了九连环[10]，觑定了这小中原在眼，消不得俺众路强蕃。（众四面立，净指科）这一员身材慓悍，那一员结束牢拴，这一员莽兀喇拳毛高鼻[11]，那一员恶支沙雕目胡颜[12]，这一员会急迸格邦的弓开月满，那一员会滴溜扑碌的锤落星寒，这一员会咭吒克擦的枪风闪烁，那一员会悉力飒剌的剑雨澎滩，端的是人如猛虎离山涧，显英雄天可汗[13]！（众行科）（合）振军威，扑通通鼓鸣，惊魂破胆；排阵势，韵悠悠角声，人疾马闲。抵多少雷轰电转，可正是海沸也那河翻。折末的铜作壁[14]，铁作垒，有什么攻不破、攻不破也雄关！（净）这里地阔沙平，就此摆开围场，射猎一回者。（净同番姬立高处，众排围射猎下）（净）摆围场这间、这间，四下里来挤趱、挤趱。马蹄儿泼剌剌旋风赸[15]，不住的把弓来紧弯，弦来急攀。一回呵滚沙场兔鹿儿无头赶，都难动弹，就地里踠跧[16]。（众射鸟兽上）（净）把鹰、犬放过去者。（众应，放鹰、犬科，跑下）（净）呀呀呀，疾忙里一壁厢把翅摩霄的玉爪腾空散[17]，一壁厢把足驾雾的金獒逐路拦，霎时间兽积、兽积如山。（众上献猎物科）禀王爷，众将献杀[18]。（净）打的鸟兽，散给众军。就此高坡上，把人马歇息片时。大家炙肉暖酒，番姬每歌的歌，舞的舞，洒落一回者[19]。（众）得令。（同席地坐，番姬送净酒，众作拔刀割肉，提背壶斟酒，大饮啖科）（番姬弹琵琶、浑不是[20]，众打太平鼓板[21]）（合）斟起这酪浆儿，满满的浮金盏，满满的浮金盏。更把那连毛带血肉生餐，笑拥着番姬双颊丹，把琵琶忒楞楞弹也么弹，唱新声《菩萨蛮》[22]。（净起科）吃了一会，酒醉肉饱。天色已晚，诸将各回汛地[23]。须要整顿兵器，练习军马，听候将令便了。（众应科）得令。（作同上马吹海螺，侧帽、摆手绕场疾行科）听罢了令，疾翻身跃登锦鞍，侧着帽、摆手轻儇[24]。各自里回还，镇守定疆藩。摆搠些旗竿，装折着轮[25]，听候传番，施逞凶顽。天降摧残，地起波澜。把渔阳凝盼[26]，一飞羽箭，争赴兵坛，专等你个抱赤心的将军、将军来调拣。
（众下）（净）你看诸路番将，一个个人强马壮，眼见得俺的羽翼已成。（笑科）唐天子，唐天子，你怎当得也！
【煞尾】没照会，先去了那掣肘汉家官[27]；有机谋，暗添上这助臂番儿汉。等不的宴华清《霓裳》法曲终，早看俺闹鼓鼙渔阳骁将反。
六州番落从戎鞍[28]，薛逢战马闲嘶汉地宽。刘禹锡
倏忽抟风生羽翼，骆宾王 山川龙战血漫漫。胡曾
注 释
[1]何千年：与下文的崔乾祐、高秀岩都是安禄山部下的将官。东、西、南、北路用来概括安禄山的所有部将，并非真正官街。史思明，突厥人，和安禄山是同乡，原来同是张守珪的部下。天宝十载，他已经做到平卢兵马使，次年兼北平太守，充卢龙军使，地位比何千年等人高。至德二载，安庆绪杀死父亲安禄山而自立。乾元二年，史思明又杀安庆绪而自立。《长生殿》剧情在安禄山被刺之后，不再写安庆绪、史思明、史朝义等人的继续叛乱。
[2]先把这四周围爪牙迭办：爪牙，指何千年等人；迭办，准备好，布置好。
[3]只因一向在朝：安禄山是节度使，一向在范阳。 “只因一向在朝”，是《长生殿》对这个人物际遇的处理。
[4]叵（pǒ）耐：无奈，可恨。
[5]一概俱用番将：《资治通鉴》卷二一七天宝十四载条：“二月，辛亥，安禄山使副将何千年入奏，请以蕃将三十二人代汉将。上命立进画（立刻送皇帝签字批准）。给告身（委任状）。”
[6]这喒：这时，这会儿。
[7]较猎：角猎，比赛猎杀野兽。
[8]骗上马：疾跳上马。
[9]没揣的劲龙蛇：没揣的，无端，有“忽然”之意。龙蛇，指旗上的图案；下接“一直的通霄汉”，龙蛇又是安禄山野心的象征。
[10]按奇门布下了九连环：奇门，即奇门遁甲，古代一种神秘的术数。九连环，即九宫连环八卦阵。
[11]莽兀喇拳毛：兀喇，用来加强语气，无意义。拳毛，鬈发。
[12]恶支沙雕目胡颜：恶支沙，凶狠的；支沙，也用来加强语气，无意义。雕，猛禽。胡颜，胡人的脸相。
[13]显英雄天可汗：这里安禄山以天可汗自居。天可汗，唐代时外族尊称中国皇帝为天可汗。
[14]折末的：不管。
[15]赸（shàn）：跳跃。
[16]踠跧（wán quán）：屈伏。
[17]玉爪：指猎鹰。下文金獒（áo）指猎犬。
[18]献杀：献猎获物。
[19]洒落：不拘束。
[20]浑不是：乐器名，一作吴拨四。
[21]太平鼓板：可能是太平宴时奏的乐曲，因主要乐器鼓板而得名。
[22]《菩萨蛮》：唐代教坊曲调。
[23]汛地：军队驻防的地方。
[24]轻儇（xuān）：轻快。
[25]（fān）：车旁障泥板。
[26]把渔阳凝盼：静待安禄山的命令。渔阳即范阳，指范阳节度使安禄山。
[27]没照会，先去了那掣肘汉家官：没有了汉人官员的牵制，朝廷上就不知道己方的动静了。照会，对勘，有知道之意。
[28]六州番落：六州的番人部落。六州，伊州（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哈密境）、梁州（凉州，今甘肃武威）、甘州（今甘肃张掖）、石州（今山西离石）、胡渭州、氐州（都在甘肃境内）；这里泛指安禄山所统辖的各部落。
第二出夜怨
【正宫 引子】【破齐阵】【破阵子头】（旦上）宠极难拚轻舍，欢浓分外生怜[1]。【齐天乐】比目游双，鸳鸯眠并，未许恩移情变。【破阵子尾】只恐行云随风引，争奈闲花竞日妍[2]，终朝心暗牵。
（清平乐）“卷帘不语，谁识愁千缕。生怕韶光无定主，暗里乱催春去。 心中刚自疑猜，那堪踪迹全乖。凤辇却归何处？凄凉日暮空阶。”奴家杨玉环，久邀圣眷，爱结君心。叵耐梅精江采苹，意不相下[3]。恰好触忤圣上，将他迁置楼东。但恐采苹巧计回天，皇上旧情未断，因此常自堤防。唉，江采苹，江采苹，非是我容你不得，只怕我容了你，你就容不得我也！今早圣上出朝，日色已暮，不见回宫，连着永新、念奴打听去了。此时情绪，好难消遣也！
【仙吕入双调】【风云会四朝元】【四朝元头】烧残香串，深宫欲暮天。把文窗频启，翠箔高卷，眼儿几望穿。但常时此际，但常时此际，【会河阳】定早驾到西宫，执手齐肩。【四朝元】花映房栊，春生颜面，【驻云飞】百种耽欢恋。嗏，今夕问何缘，【一江风】芳草黄昏，不见承回辇？（内作鹦哥叫“圣驾来也”介）（旦作惊看介）呀，圣上来了！（作看介）呸，原来是鹦哥弄巧言，把愁人故相骗。【四朝元尾】只落得徘徊伫立，思思想想画栏凭遍。
（老旦上）“闻道君王前殿宿，内家各自撤红灯[4]。”（见介）启娘娘：万岁爷已宿在翠华西阁了。（旦呆介）有这等事！（泣介）
【前腔】君情何浅，不知人望悬！正晚妆慵卸，暗烛羞剪，待君来同笑言。向琼筵启处，向琼筵启处，醉月觞飞，梦雨床连。共命无分，同心不舛，怎蓦把人疏远！（老旦）万岁爷今夜偶不进宫，料非有意疏远，娘娘请勿伤怀！（旦）嗏，若不是情迁，便宿离宫，阿监何妨遣。我想圣上呵，从来未独眠，鸳衾厌孤展，怎得今宵枕畔，清清冷冷竟无人荐[5]！
（贴上）“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见介）娘娘，奴婢打听翠阁的事来了。（旦）怎么说？（贴）娘娘听启，奴婢方才呵，【月临江】“悄向翠华西阁，守将时近黄昏[6]，忽闻密旨遣黄门[7]。”（旦）遣他何处去呢？（贴）“飞鞭乘戏马，灭烛召红裙。”（旦急问介）召那一个？（贴）“贬置楼东怨女，梅亭旧日妃嫔。”（旦惊介）呀，这是梅精了。他来也不曾？（贴）“须臾簇拥那佳人，暗中归翠阁。”（老旦问介）此话果真否？（贴）“消息探来真。”（旦）唉，天那，原来果是梅精复邀宠幸了。（做不语闷坐、掩泪介）（老旦、贴）娘娘请免愁烦。（旦）
【前腔】闻言惊颤，伤心痛怎言。（泪介）把从前密意，旧日恩眷，都付与泪花儿弹向天。记欢情始定，记欢情始定，愿似钗股成双，盒扇团圆。不道君心，霎时更变。总是奴当谴。嗏，也索把罪名宣。怎教冻蕊寒葩，暗识东风面[8]。可知道身虽在这边，心终系别院。一味虚情假意，瞒瞒昧昧只欺奴善。
（贴）娘娘还不知道，奴婢听得小黄门说，昨日万岁爷在华萼楼上，私封珍珠一斛去赐他，他不肯受。回献一诗，有“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之句，所以致有今夜的事。（旦）哦，原来如此，我那里知道！
【前腔】他向楼东写怨，把珍珠暗里传。直恁的两情难割，不由我寸心如剪。也非咱心太褊，只笑君王见错；笑君王见错，把一个罪废残妆，认是金屋婵娟。可知我守拙鸾凰，斗不上争春莺燕！（老旦）万岁爷既不忘情于他，娘娘何不迎合上意，力劝召回。万岁爷必然欢喜，料他也不敢忘恩。（旦）唉，此语休提。他自会把红丝缠[9]。嗏，何必我重牵。只怕没头兴的媒人[10]，反惹他憎贱。你二人随我到翠阁去来。（贴）娘娘去怎的？（旦）我到那里，看他如何逞媚妍，如何卖机变，取次把君情鼓动[11]，颠颠倒倒暗中迷恋。
（贴）奴婢想今夜翠阁之事，原怕娘娘知道。此时夜将三鼓，万岁爷必已安寝。娘娘猝然走去，恐有未便。不如且请安眠，到明日再作理会。（旦作不语，掩泪叹介）唉，罢罢，只今夜教我如何得睡也！
【尾声】他欢娱只怕催银箭[12]，我这里寂寥深院，只索背着灯儿和衣将空被卷。
紫禁迢迢宫漏鸣，戴叔伦 碧天如水夜云生。温庭筠
泪痕不与君恩断，刘皂斜倚薰笼坐到明[13]。白居易
注 释
[1]分外：格外，特别。
[2]争奈：怎奈。
[3]意不相下：争持不下，不肯退让。
[4]闻道君王前殿宿，内家各自撤红灯：内家，指后、妃、宫嫔等，她们在自己门口点起红灯，准备接待皇帝。皇帝到某一个妃嫔那儿去了，其他人就把红灯收起来。
[5]荐：荐枕席，同寝。
[6]守将：等到。
[7]黄门：太监。
[8]怎教冻蕊寒葩，暗识东风面：冻蕊寒葩，即梅花，指梅妃；冻、寒，含有贬损她的意思。东风，喻唐明皇。
[9]红丝：喻爱情、姻缘。
[10]没头兴：即没兴头，倒运。
[11]取次：随便，轻易。
[12]催银箭：时间很快过去。银箭，银制的漏箭。
[13]薰笼：用来薰衣的炉子，外罩竹笼或铁笼。
第三出絮阁
（丑上）“自闭昭阳春复秋，罗衣湿尽泪还流。一种蛾眉明月夜[1]，南宫歌舞北宫愁。”咱家高力士，向年奉使闽粤，选得江妃进御，万岁爷十分宠幸。为他性爱梅花，赐号梅妃，宫中都称为梅娘娘。自从杨娘娘入侍之后，宠爱日夺，万岁爷竟将他迁置上阳宫东楼。昨夜忽然托疾，宿于翠华西阁，遣小黄门密召到来。戒饬宫人，不得传与杨娘娘知道。命咱在阁前看守，不许闲人擅进。此时天色黎明，恐要送梅娘娘回去，只索在此伺候咱。（虚下）（旦行上）
【北黄钟】【醉花阴】一夜无眠乱愁搅，未拔白潜踪来到[2]。往常见红日影弄花梢，软咍咍春睡难消，犹自压绣衾倒[3]。今日呵，可甚的凤枕急忙抛，单则为那筹儿撇不掉[4]。
（丑一面暗上望科）呀，远远来的，正是杨娘娘，莫非走漏了消息么？现今梅娘娘还在阁里，如何是好？（旦到科）（丑忙见科）奴婢高力士，叩见娘娘。（旦）万岁爷在那里？（丑）在阁中。（旦）还有何人在内？（丑）没有。（旦冷笑科）你开了阁门，待我进去看者。（丑慌科）娘娘且请暂坐。（旦坐科）（丑）奴婢启上娘娘，万岁爷昨日呵，
南【画眉序】只为政勤劳，偶尔违和厌烦扰。（旦）既是圣体违和，怎生在此驻宿？（丑）爱清幽西阁，暂息昏朝。（旦）在里面做什么？（丑）偃龙床静养神疲。（旦）你在此何事？（丑）守玉户不容人到。（旦怒科）高力士，你待不容我进去么？（丑慌叩头科）娘娘息怒，只因亲奉君王命，量奴婢敢行违拗！
北【喜迁莺】（旦怒科）唗，休得把虚脾来掉[5]，嘴喳喳弄鬼妆幺。（丑）奴婢怎敢？（旦）焦也波焦，急的咱满心越恼。我晓得你今日呵，别有个人儿挂眼稍，倚着他宠势高，明欺我失恩人时衰运倒。（起科）也罢，我只得自把门敲。
（丑）娘娘请坐，待奴婢叫开门来。（做高叫科）杨娘娘来了，开了阁门者。（旦坐科）（生披衣引内侍上，听科）
南【画眉序】何事语声高，蓦忽将人梦惊觉。（丑又叫科）杨娘娘在此，快些开门。（内侍）启万岁爷，杨娘娘到了。（生作呆科）呀，这春光漏泄怎地开交？（内侍）这门还是开也不开？（生）慢着。（背科）且教梅妃在夹幕中，暂躲片时罢。（急下）（内侍笑科）哎，万岁爷，万岁爷，笑黄金屋恁样藏娇，怕葡萄架霎时推倒[6]。（生上作伏桌科）内侍，我着床傍枕佯推睡，你索把兽环开了[7]。
（内侍）领旨。（作开门科）（旦直入，见生科）妾闻陛下圣体违和，特来问安。（生）寡人偶然不快，未及进宫。何劳妃子清晨到此。（旦）陛下致疾之由，妾倒猜着几分了。（生笑科）妃子猜着何事来？（旦）
北【出队子】多则是相思萦绕，为着个意中人把心病挑。（生笑科）寡人除了妃子，还有甚意中人？（旦）妾想陛下向来钟爱，无过梅精。何不宣召他来，以慰圣情牵挂。（生惊科）呀，此女久置楼东，岂有复召之理！（旦）只怕悄东君偷泄小梅梢，单只待望着梅来把渴消。（生）寡人那有此意。（旦）既不沙[8]，怎得那一斛珍珠去慰寂寥！
（生）妃子休得多心。寡人昨夜呵，
南【滴溜子】偶只为微疴，暂思静悄。恁兰心蕙性，慢多度料，把人无端奚落。（作欠伸科）我神虚懒应酬，相逢话言少。请暂返香车，图个睡饱。
（旦作看科）呀，这御榻底下，不是一双凤舄么？（生急起，作欲掩科）在那里？（怀中掉出翠钿科）（旦拾看科）呀，又是一朵翠钿！此皆妇人之物，陛下既然独寝，怎得有此？（生作羞科）好奇怪！这是那里来的？连寡人也不解。（旦）陛下怎么不解？（丑作急态，一面背对内侍低科）呀，不好了，见了这翠钿、凤舄，杨娘娘必不干休。你每快送梅娘娘，悄从阁后破壁而出，回到楼东去罢。（内侍）晓得。（从生背后虚下）（旦）
北【刮地风】子这御榻森严宫禁遥[9]，早难道有神女飞度中宵。则问这两般信物何人掉？（作将舄、钿掷地，丑暗拾科）（旦）昨夜谁侍陛下寝来？可怎生般凤友鸾交，到日三竿犹不临朝？外人不知呵，都只说殢君王是我这庸姿劣貌。那知道恋欢娱别有个雨窟云巢！请陛下早出视朝，妾在此候驾回宫者。（生）寡人今日有疾，不能视朝。（旦）虽则是蝶梦余，鸳浪中，春情颠倒，困迷离精神难打熬，怎负他凤墀前鹄立群僚！
（旦作向前背立科）（丑悄上与生耳语科）梅娘娘已去了，万岁爷请出朝罢。（生点头科）妃子劝寡人视朝，只索勉强出去。高力士，你在此送娘娘回宫者。（丑）领旨。（向内科）摆驾。（内应科）（生）“风流惹下风流苦，不是风流总不知。”（下）（旦坐科）高力士，你瞒着我做得好事！只问你这翠钿、凤舄，是那一个的？（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