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帅回到住处,一个七八岁粉妆玉琢的小女孩早就等在那儿了,蹦蹦跳跳迎了过来,牵着他的手道:“十三哥哥,大父唤你去吃饭。”女孩是老药师的孙女,唤作月儿。岳帅因初生时差点被杀死,对西华鲛心存怨念,对老药师十分感激,与他亲近,与月儿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不过岳帅终究拥有四十岁的灵魂,对月儿的亲近总是带着一些古怪的感觉。
老药师在西华氏身份特殊,他同样缺少练武的天赋,但因为医术精湛,很受族人尊敬,加之炼药之事神秘中带有一丝危险,族人便为他建了一个独立的院落,前面一排木屋供他和月儿起居,后面一排石室则是储药炼药之所。
木屋中燃着熊熊的炉火,老药师与岳帅一边啃着肉饼,一边听月儿说些日间的趣事,这是三人在一起时的常态,小女孩笑逐颜开,叽叽喳喳像快乐的小鸟,一老叟、一小童端坐倾听,时不时颔首微笑。老药师不时会有别扭的感觉,这小十三言谈举止宛若成人,不像是月儿的同龄人,倒像是长辈一般。
吃饱喝足,已是月上中天,月儿自去修炼。岳帅察言观色,知道老药师有事要说,并没有急着离开,药师又拿出一坛酒,和他对饮。这酒却是与族中酿造的劣酒相若,只是更烈一些,远比不上药师自己酿的美酒,岳帅喝了一碗,便没了兴致。老药师也不勉强,笑骂道:“小崽子,整日偷老夫的酒喝,倒是把胃口养刁了。”不待岳帅开口,又道,“你可知这酒是何人所酿?”岳帅道:“不知道,不过这酒却比大父你的美酒差远了。”老药师并不理会他的马屁,道:“这是黎人酿的酒。”“黎人?”岳帅奇道:“那些野兽一般的蛮人也会酿酒?”老药师颔首道:“你却不要小看他们,黎人九部八十一姓,无论男女皆是天生的战士,近三十年,很是出了几个贤能之士,武器甲具大有长进,我华夏之患,当在九黎。”岳帅大咧咧地道:“那该由三皇操心,关我甚事。”这个世界,还没有形成民族,更没有国家,三个最大的家族风氏、烈山氏、公孙氏占据了天下最肥沃的土地,结成联盟,自称华夏族,三族的族长,称为三皇。西华氏地处偏远,对外自称华夏一脉,不过是拉大旗作虎皮,向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老药师失笑道:“你说得对,这的确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事。”话题一转道:“大山绵延不下万里,猎场无数,你可知我们为何要与要离氏争夺这区区猎场?”这个问题岳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世界既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也没有禁猎区,为什么要拼死拼活争一块猎场?老药师见他陷入沉思,提醒道:“你可忘了三年前的事了?”岳帅蓦然领悟:“黎人?!其他的猎场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老药师颔首道:“孺子可教也,黎人剽悍好战、反复无常,远不如要离氏好说话,要离氏也是同样心理,宁愿和我们相争,也不愿到黎人那儿虎口拔牙。”岳帅摇头道:“如此怕他畏他让他,只会助长他的骄横,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妙哉!”老药师抚掌笑道,“欺善怕恶、得寸进尺,正是黎人本性,几代族长,还不如你一个娃娃明白事理,黎人步步进逼,我们处处退让,不出十年,这大山再无西华氏容身之地。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们托庇于西华氏,设法帮西华氏渡过难关,方是正道。”岳帅不得不承认老药师言之有理,自己还是一个十岁的娃娃,对这个世界两眼一抹黑,一旦西华氏再也不能替自己遮风挡雨,后果不堪设想,何况还有老药师,还有月儿,他们可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亲人,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无奈地笑笑,岳帅收起了看戏的心思,道:“大父,我明白了,你要我怎么做?”老药师欣慰一笑,这小子不是那么没心没肺嘛,“依你之见呢?”岳帅撇撇嘴,考教我吗?这也太小儿科了,咱可是国防大学战略指挥系高材旁听生来着。“第一,把猎场争到手,让要离氏与黎人争夺其他猎场,咱们尽量避免与黎人正面冲突;第二,暗中与要离氏结盟,帮助他们,避免他们被黎人赶走或吞并;第三,设法加强我们的实力,等待时机与黎人一战。”老药师有些目瞪口呆,他虽然已经把岳帅当做成人来看待,却没想到自己十几个不眠之夜想出的方略,竟然被一语道破,难道他真的是天神转世?虽然心中震撼,老药师很快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既然你心中已有成算,那么这关键的第一步,就看你的了。”“看我的?”岳帅愕然道:“大父是说如果我不出手,我们西华氏赢不了要离氏?”老药师微微颔首:“西华氏与要离氏比武分三局,第一局是双方各出十名武士结队而战,第二局是双方各出一名未成年少年比斗,第三是族中高手比试,三局中除了老族长稳操胜券,其他两局均不乐观。”岳帅恍然道:“怪不得族长突然叫我同去要离氏,原来是大父你的手尾。”老药师瞪了他一眼,“族长才是你的嫡亲大父,你整天族长族长的,从不肯叫他一声大父,却是为何?还有你的几个舅父,你也不亲近,又是为何?”岳帅可不敢说是因为自己差点被西华鲛和西华熊杀死,心里一直存有疙瘩,打岔道:“大父说的是,我一定照办,时候不早,我回去练功了。”说完一溜烟跑了。老药师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细思刚才岳帅所献三策,心中一动,起身向外走去,心中自嘲:西华臬,你越老越沉不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