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布什在里根图书馆的这次专题外交政策演说,是他宣布参加总统大选以来,第一次向美国选民全面说明,如果他当选为下届美国总统,他的政府所要实行的外交政策。它挑战了现任民主党政府实行的对外政策,勾划了下任共和党政府外交政策的大致方向。而这些外交政策正是赖斯与“火神”小组的杰作。它完全反映了赖斯的外交思想与主张。事实上,小布什这次外交政策演说中的基本观点,全部体现在赖斯写作发表的一篇重要文章——《2000年大选:促进美国的国家利益》之中。赖斯的这篇文章发表于双月刊的美国外交事务权威杂志《外交事务》2000年1—2月号上。它的酝酿写作应该在更早些时候,而且肯定是在小布什于里根总统图书馆发表外交政策演说之前。因此,可以毫无疑问地说,赖斯这篇文章中的内容,形成了小布什外交政策演说的基本观点,成为共和党未来外交政策的蓝图。
赖斯的这篇文章相当长,它的基本内容与小布什在里根总统图书馆发表的外交政策演说如出一辙。赖斯的文章一方面毫不留情地批评了现任克林顿政府的外交政策,一方面全面论述了下任共和党政府的对外政策,可以说是小布什参加2000年总统大选的外交政策宣言书。
赖斯在她的文章中批评说,克林顿政府一直没有一个清晰明确而连贯的外交政策。为了在一切问题上企图讨好所有的人,或所有的利益集团,他的外交政策经常左右摇摆,结果造成一个又一个外交危机,影响了美国的国家利益。赖斯表示,共和党政府的外交政策将与克林顿政府的外交政策不同,共和党政府将把美国的国家利益放在优先的位置。她指出:“共和党政府的美国外交政策应该强调美国的国家利益与寻求优先的利益。美国的优先利益主要包括:
保证美国的军事力量能够阻吓战争,显示实力,以及当阻吓失败时美国的军事力量能够保卫自己的利益;通过扩展自由贸易与稳定的国际货币体系使所有国家、包括经常受到忽视但对美国国家利益至关重要的西半球国家,对其原则承担义务,来促进经济发展与政治开放;加强那些与美国有同样价值观念盟友的密切联系,并保证这些盟友能够分担推动和平、繁荣与自由的负担;集中力量处理与世界大国,特别是俄国与中国的全面关系。这种大国关系将决定国际政治体系的特征;坚定不移地对付流氓国家与对美国有敌意国家的威胁,这种威胁正日益以潜在的恐怖主义与发展大规模杀伤武器的形式出现。
根据以上列出的美国国家优先利益原则,赖斯一一阐述了未来的共和党政府将如何促进这些美国的国家利益。
赖斯相信,建设强大的国防,保持并加强美国的军事实力,是美国最优先的国家利益。赖斯是个政治现实主义者,信奉强国政治,相信在国际政治中,一个国家的实力、特别是军事实力,扮演着重要作用。赖斯写道:“实力关系重大,不仅关系到美国对实力的运用,也关系到其它国家运用实力的能力。”赖斯认为,“美国在寻求自己的目标时有许多实力资源”,但最重要的是美国的军事实力。她指出:“美国的军事实力必须得到保证,因为美国是世界上惟一能保证全球和平与稳定的国家。”她主张,美国必须运用一切资源,建设一支高科技装备的、更轻便更灵活的、能够进行远程精确打击的,能够应付21世纪挑战的军事力量。
赖斯批评在克林顿政府任内,美国的国防预算遭到削减、武器装备陈旧、部队训练不足、官兵士气低落,结果导致美国的军事实力下降。她指责克林顿政府不知道美国军队的使命是什么,不断动用美国军队在全球各地进行“人道主义干预”,执行维和任务,削弱了美国军队的使命与战斗力。赖斯强调说,美国军队不能卷入全球所有地方,它不是一支民事警察力量。赖斯指出:“美国总统应该记住,军事力量是一种特殊的工具,它是致命的,而且它应该如此。”“军事力量最好用来支持明确的政治目的……”赖斯使用简明的语言表示,美国军队的主要使命是阻吓、战斗、赢得战争的胜利,并保卫美国的国家利益。她认为,在当前,美国军队必须能够应付在亚太地区(主要是朝鲜半岛与台湾海峡)、中东、波斯湾(伊拉克),以及欧洲出现的敌对军事强国的威胁,保护美国与美国主要盟国的利益。
赖斯认为,为了促进美国的国家利益,美国必须处理好与世界上主要强国的关系,特别是中国与俄国的关系。她相信,美国21世纪在全球将面临的重大问题是中国与俄罗斯。赖斯指出:“对美国与美国的盟国来说,最艰巨的任务是在制定对俄与对华政策时找到正确的平衡。俄国与中国对未来的国际和平同样重要,但它们所发出的挑战是很不同的。”赖斯表示,中国是一个正在崛起的强国,它对美国的国家利益具有至关重要的影响,美国必须处理好与中国的关系。
在她的这篇文章中,赖斯用了大量篇幅谈论中国及美国对中国的政策问题,这与布什在里根总统图书馆大谈中国问题是一致的。赖斯是俄国与欧洲问题专家,对中国与亚洲问题并不太熟悉。她看待中国与亚洲以及考虑美国的对华政策,主要依据她的国际现实政治理论中的大国政治与地缘权力平衡观点,以及美国的价值观念。
赖斯认为,由于中国是个正在崛起的世界大国,而且拥有与美国不同的价值观念与利益。中国的崛起将冲击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利益,是对亚太地区的潜在威胁。中国的军事力量虽然目前不能与美国的军事力量相比,但这种状况不是一成不变的。中国在台湾海峡与南中国海有至关重要的国家利益,中国不喜欢美国在亚太地区的作用。这意味着中国不是一个维持现状的强国,而是会根据它的利益来改变亚洲权力平衡的大国。“仅这一点,就说明中国是美国的战略竞争者,而不是克林顿政府所称呼的所谓的‘战略伙伴’。”
赖斯批评克林顿政府对待中国与美国在亚洲盟国的政策是错误的。她特别指责克林顿在访问中国长达9天之后而不到美国的盟友日本与南朝鲜去停留一下。她表示:“再也不会有一个美国总统访问中国9天后而拒绝到东京与汉城停留。”赖斯并表示,美国在维护台湾的安全上有深刻的利益。她批评克林顿在台湾问题上采取偏向北京的政策,认为克林顿提出的对台“三不政策”,不利于台湾海峡局势的稳定。赖斯主张,美国在台湾海峡要保持现状,在亚太地区要加强与盟友日本和南朝鲜的合作关系,同时,要关切印度在该地区权力平衡中所扮演的作用。印度是个潜在的强国,会对中国的崛起起牵制作用。总而言之,赖斯认为,美国必须认真地对待正在崛起的中国,保持亚太地区的权力平衡。她明确表示:“美国对中国的政策需要区别与平衡。重要的是,在通过经济一体化促进中国内部转变时,要遏制中国的权力与安全野心。应该寻求与中国的合作,但彼此的利益冲突时,我们决不害怕与中国对抗。”
很显然,小布什在2000年总统大选中主张对华采取强硬政策,称中国是战略竞争者而不是战略伙伴,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而是来自他的外交政策顾问赖斯的观点与主张。另外,在对待俄国问题,以及所谓的“流氓政权”问题上,小布什都受到赖斯观点与主张的深刻影响。例如,赖斯称伊拉克、北朝鲜与伊朗是“流氓国家”。她特别指出,伊拉克正在发展大规模杀伤武器,伊拉克人民生活在贫穷与恐怖之中。“除非萨达姆被除掉,一切都不会改变。因此,美国必须调动一切能够利用的资源,包括支持萨达姆的反对者,将他除掉。”赖斯的这些观点,对小布什上台后的对外政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赖斯写作发表的《2000年大选:促进美国的国家利益》一文,除了带有她个人的鲜明色彩,也主要代表并反映了“火神”小组与共和党内保守强硬派对世界以及美国在世界舞台上作用的看法。它的问世,引起政治观察家与各国外交界的广泛关注,人们知道,作为布什州长的首席外交政策顾问,赖斯的外交观点与主张,就是小布什的观点与主张。赖斯提出的外交政策意见,将是布什未来推行的外交政策。因此,人们都将赖斯的文章当做小布什竞选阵营在2000年总统大选中纲领性的外交政策文献。
四炒作中国问题
自冷战结束后,虽然国际与外交问题已不再是美国总统大选中的焦点议题,但中国问题却日益成为美国大选政争的一个突出话题。如何看待正在崛起的中国,采取什么样的对华政策,一直是美国两党总统候选人考虑美国的对外政策与外交政策辩论中一个一触即发的敏感话题。1992年,克林顿在总统大选中曾强烈抨击共和党籍的在任总统布什对中国采取“姑息容忍”政策。在2000年总统大选中,共和党内的保守派也企图利用这次总统大选炒作中国问题。在共和党内保守派的压力下,赖斯与小布什都猛烈批评克林顿对中国过于“软弱”,指责克林顿政府企图与中国建设“战略伙伴性的关系”是错误的,并批评克林顿在与美国的亚洲盟国以及台湾等问题上太迁就北京。在讨论美国的外交政策时,赖斯与小布什都一再强调中国是美国的战略竞争者,而不是战略伙伴,主张对中国采取更强硬的政策,使中国问题在2000年美国总统大选开始后再次成为令人关注的热门话题。
赖斯已在她发表于《外交事务》上的文章中多次表示,美国在当今世界面临的重大问题将是中国与俄罗斯,特别是正在崛起的中国。赖斯根据国际政治中权力平衡的理论,认为中国在经济与军事上日益强大,将打破亚太地区的权力平衡,冲击美国在该地区的利益。因此,她将正在迅速崛起的中国视为对美国国家利益的最大威胁,认为美国必须认真对待中国,坚定地与中国打交道。她并明确表示,为了维护美国的国家利益,将不惜与中国进行对抗。赖斯曾协助参与达成德国的统一与欧洲的整合,并参与帮助促使苏联解体与冷战结束,她相信美国的力量是无所不能的。
在公开发表这篇文章之前,赖斯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多次谈到中国问题,批评现任克林顿政府的对华政策是摇摆的,错误的。在1999年秋天的一次采访中,赖斯指责克林顿政府没有一个连贯的对华政策,批评克林顿在1992年的总统大选中抨击北京政府是“屠夫”,同时指责布什总统对中国采取“叩头”政策。但当他成为总统后却称中国是战略伙伴,而且对舆论报道的中国偷窃美国核机密的消息不闻不问。赖斯认为,中国与美国不仅价值观念不同,而且国家利益也不同。她表示:“我认为,中国从根本上不愿意看到美国在亚太地区存在。”赖斯主张,美国要尽一切可能促进中国的政治改变。赖斯说:“我们应该尽一切可能来尝试、促进、鼓励,与支持中国的政治变化。我认为,贸易是促进中国变化的一种方式。”她认为,与中国进行贸易将促进中国的经济对外开放,这不仅有利于世界经济,也有利于中国内部的政治变化。赖斯坚信,中国的经济自由最终会导致政治自由,中共的“来日是不会长久的”。她强调指出:“我不在乎别人是否相信这一点。但我认为经济自由将最终导致政治自由。这是铁的法则。”
受赖斯的影响,小布什在发表演说、接受媒体采访,与参加共和党内的电视辩论谈论外交政策时,三句话总离不了中国,而且调子与赖斯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这个时期,从赖斯与小布什对中国问题的言论来看,他们的对华政策有如下几个基本点:
一、中国是美国的“战略竞争者”而不是“战略伙伴”,但双方可以在某些领域达成一致意见。他们都主张与中国进行自由贸易,通过与中国的自由贸易促进中国在政治上的改变,使中国成为国际社会中一个负责任的大国。
二、支持一个中国政策,反对中国政府用武力解决台湾问题,主张台湾问题必须和平解决,美国适时对台出售武器;在台湾遭到攻击时,根据对台关系法协助台湾自卫。
三、日本、南朝鲜、澳大利亚、菲律宾等亚洲国家是美国在亚太地区的盟国与朋友。美国必须加强与这些国家特别是与日本的关系,遏制中国的军事崛起与扩张。
四、任何对华政策必须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与亚太地区的和平与稳定。
1999年12月1日,小布什在华府共和党犹太联盟论坛发表演说时花了不少时间谈中国问题。他说:“让我谈谈中国问题。”“因为我要中国人听到一个重要的讯息,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战略伙伴关系,而是一种竞争者的关系。它是一种竞争关系。顶尖的竞争者是可以达成一致的。我们可以达成一致。我们能在贸易问题上达成一致。让我告诉你们,当你是一个自由贸易者时,你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是自由贸易者。我相信,欢迎中国加入WTO,符合我们国家最大的利益。它符合我国农民的最大利益,也符合我国工商阶级的最大利益。开放中国市场是符合我们国家最大利益的。”
在演说中,布什还特别谈到台湾问题。他说:“让我最后谈一个问题,台湾问题。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中国被接纳进WTO,台湾也应跟进。但我相信一个中国的政策。我奉行一个中国政策。我认为,台湾与中国大陆之间的问题必须和平解决。这将是下届美国总统的使命。我们必须告诉双方:我们期待和平。如果中国大陆决定占领台湾,我将协助台湾自卫。”
12月6日,小布什在赖斯等人的陪同下前往亚利桑那州凤凰城参加共和党内的初选电视辩论。在辩论到中国问题时,小布什说:“克林顿与戈尔相信所谓的战略伙伴关系。但我不相信。”“我认为,我们与中国的关系,是一种竞争者的关系。不过,我相信竞争者也能找到共同点。我认为,为亚利桑那州和衣阿华州的农民与高科技产品打开中国市场符合我们国家的最大利益。把美国产品卖给中国人符合我们的根本利益。”“我还认为,中国应该加入WTO。台湾也应加入WTO。但我清楚地告诉你们和中国人:如果我成为美国总统,我将加强台湾关系法。如果中国侵略台湾,我们将协助台湾自卫。”
12月16日晚,在接受CNN拉利·金现场电视节目采访时,小布什表示:“我是赞成与中国进行贸易的。因为我要中国的企业阶级发展。另外,为美国农产品打开中国市场符合我国农民的最大利益。如果你是一个衣阿华州的农民,你生产有大量玉米,能够把这些玉米卖给中国是很好的。与中国的企业阶级进行贸易对我们是有益的。它也有助于许多中国人得到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