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斯在分析东欧对苏联国家安全重要性的同时,也论述了苏联与东欧国家结盟给苏联带来的沉重经济负担。赖斯指出,尽管苏联自己的经济形势很严峻,但苏联还是尽其所能地承受了华沙条约组织85%的经济负担,这对苏联政府与人民是极其沉重的经济压力与负担。与此同时,苏联为了保证与西半球国家古巴的结盟关系,对古巴提供了大量的军事与经济援助,苏联对古巴的军援与经援,平均每天要花费1000—1200万美元。另外,苏联对阿富汗、安哥拉、埃萨俄比亚等第三世界国家的大量军事与经济援助对自己的经济情况并不好的形势而言,也是沉重的经济负担。80年代初,由于东欧国家面临一系列的经济、社会与政治问题,使得一些西方国家怀疑,东欧是否仍是对苏联有价值的资产,苏联是否能够继续维持它的联盟体系。赖斯的看法与结论是,尽管华沙条约组织已成为苏联的负担,但由于东欧对苏联国家安全的重要性,在今后的许多年里,东欧仍将是苏联联盟体制的中心。但随着双方关系的成熟与发展,苏联为其联盟所付出的成本代价要比它所期待的要大很多。
赖斯当时研究的苏联与东欧国家军队问题,是美国国际政治关系学术界最热门的课题,也是美国政界与舆论界最关注的国家安全问题。美国人日常最担心的是苏联某一天会对美国发动突然核子袭击。赖斯的学术研究与美国朝野所关心的问题密切联系,紧跟时代步伐,把握了时代跳动的脉搏。她关于苏联与华沙条约组织的研究课题与成果逐渐引起美国国际关系研究学术界同仁及政府外交事务圈子人们的注意。
三五角大楼的实践经历
1986年夏天,当赖斯在胡佛研究所一年的研究时间结束后,她在圣母大学的研究生指导老师,著名的苏联问题研究专家布林克利教授适时地建议并推荐她到美国外交关系协会继续从事研究,并参与美国国防与外交政策的制订过程,从实践中了解美国政府国防与外交政策制订与运作过程。
外交关系协会是美国十分重要的非党派的国防与外交政策智囊机构,其成员包括美国大学、学术研究界的研究人员,以及政府、军方、工商金融界的现任、离职或退休的高级官员。出版有全球著名的《外交政策》杂志,其宗旨是要“增加美国对世界的了解与为美国外交政策提供意见”。协会每年都为美国颇有成就的研究国际关系与美国外交政策的学者与专家们提供研究资助与实践机会,使他们能与政府官员共同参与外交政策的制订与决策过程。在布林克利教授及斯坦福大学有关教授的帮助下,赖斯申请到了当年竞争性极强的20个资助名额中的一个名额。布林克利教授后来说:“我是外交关系协会的一个成员,我与其他几位共同推荐她得到这个资助名额。”
帮助赖斯得到外交关系协会研究资助的人,除了布林克利教授和斯坦福大学的有关教授外,曾经担任过福特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布伦特·斯考克罗夫特将军的推荐则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
斯考克罗夫特出生于犹他州,是个摩门教徒,一生自律甚严。斯考克罗夫特1947年从著名的西点军校毕业后,担任美国陆军航空队空军少尉,开始了长达近30年的军旅与政界生涯。他曾到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国际关系的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苏联历史与军事问题。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之后,他回到西点军校教授俄国历史。60年代,他重返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国际关系的博士学位,毕业后被聘请到美国战争学院讲授军事战略与美国的国家安全问题。70年代初,他到美国国防部等处就职,并被任命为尼克松总统的军事助理,直到1975年成为福特总统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斯考克罗夫特是一位温和的共和党人,在国际关系与外交政策问题上与信奉现实政治理论的基辛格博士观点一致。在里根政府执政时期,他的温和派立场为共和党保守派所不容。他虽然被继续留在联邦政府中工作,参与MX战略导弹部署以及中程导弹防御计划的制订,但从来没有得到里根政府的重用。
斯考克罗夫特将军认识赖斯,是在参加了斯坦福大学国际安全与军备控制中心的学者与一些外交人士举行的学术讨论会及其宴会上。斯考克罗夫特最初觉得席间言谈索然无味,直到年轻,朝气蓬勃,充满激情的赖斯发表演说,他才眼睛一亮。赖斯在发言中表现得非常自信,并展现出她对国际政治与军备控制方面良好的专业素养与眼光。
斯考克罗夫特后来回忆道:“那是1985年的某个时候,我离开旧金山东南部的利物莫国家实验室,到斯坦福大学参加军备控制中心的活动并出席当晚的宴会。”“当时,斯坦福大学军备控制中心大概有15个人参加了当晚的活动。他们中有一个人看起来像个大学本科生,她就是康迪·赖斯。在这群军备控制迷中,赖斯对深奥的军备控制问题发表了她的看法。她的发言很有深度,她一点也不怯场,她很棒。我认为她正是我想要认识的人。”
从赖斯的发言中,斯考克罗夫特发现赖斯对苏联的看法与他的国际政治现实主义的主张不谋而合。“她知道美国能在哪些方面与苏联合作,在哪些方面则不能。”斯考克罗夫特对年轻的赖斯非常欣赏,开始着手了解她的情况,还到她的课堂上专门旁听了一次课。她讲的是MX导弹,这堂课使斯考克罗夫特确信赖斯未来将是共和党新政府国家安全团队中的一名干将。因此,他竭力想将赖斯引荐进共和党国防与外交政策决策圈,并曾推荐赖斯参加在科罗拉多阿斯本举行的一次战略讨论会。在讨论会期间,斯考克罗夫特与赖斯进行过一次长谈,了解了赖斯对当代国际关系问题,特别是苏联军事问题的深刻见解。因此,当赖斯需要参与研究制订外交政策的实践机会时,他欣然提供帮助,积极将赖斯推荐给外交委员会,协助她获得进入里根政府熟悉了解美国国防与外交政策制订过程的机会。
美国出版的首部赖斯传记的作者菲尼克斯指出,赖斯与斯考克罗夫特有不少相一致的地方,“他们都对苏联历史有兴趣与激情,他们都拥有教授苏联历史的学术生涯,他们都说俄语,他们在国际关系问题上都信奉权力政治的观点。”与赖斯不同的是,斯考克罗夫特曾为两任共和党籍的总统工作,拥有在美国政府国防与外交部门工作的丰富经验,是华府政治圈中人。菲尼克斯说,斯考克罗夫特将对赖斯成为一个外交政策专家发挥极其重要的影响。事实上,斯考克罗夫特就像当年曾经引导赖斯转学国际关系专业的科贝尔教授那样,后来在帮助赖斯进入华府政治与外交界,发挥了引路人的作用。在赖斯的外交生涯中,斯考克罗夫特将军与科贝尔教授是她永远不会遗忘的两位最重要的恩师。
在被斯考克罗夫特将军与布林克利教授等人推荐到外交关系协会任国际事务研究员后,赖斯作为一名苏联与东欧国家军事问题的研究学者,第一次有机会与美国政府、军方、工商界人士,以及国家安全与外交政策专家和其他领域的学者专家们一起,研究当代国际安全与美国的外交政策问题。
当年,赖斯被外交关系协会派到负责美国国防事务的五角大楼工作一年。因为外交关系协会每年都为学者们提供国际研究的资助,让他们与政府官员交换位置。这样学者们可以了解政府事务,政府官员们也可以从事自己感兴趣的学术研究,双方互通有无,互补互利,使美国国防与外交政策制订与决策过程更全面更完整,也更富理性与科学性。
具有神秘色彩的美国国防部五角大楼是世界上最庞大的军事建筑与最复杂最强大的军事指挥机器。它拥有世界上最多的国防军事经费,最强大的军队与最先进的武器,拥有瞬间摧毁世界的能力。它还向世界各个角落派驻有众多的美国陆海空军,并雇用数目巨大、受过良好的专门教育与训练的文职与军职人员管理它的指挥机器。在冷战时期,美国国防部五角大楼主要的对手是苏联与华沙条约组织。它的一切军事计划与目的,是要各个军事领域遏制并击败苏联及其盟国华约组织,以保护美国及其盟国的安全,维护美国在世界上的霸权地位。
赖斯到里根政府的国防部进行学术研究并参与政策决策实践时,与外交委员会安排到那里从事研究的另外三名研究人员共用五角大楼的一个办公室。赖斯与同办公室的研究人员最初在威廉·克罗威将军的具体领导下从事针对苏联的战略研究工作。当赖斯走在美国最高军事权力机构气势恢宏的长廊上时,感觉非常奇妙。由于赖斯十分熟悉苏联军队的组织结构与军事思想,而且了解苏联领导人的政策与想法,因此能够分析解释苏军在某种形势下可能会采取某种行动。她定期向五角大楼参谋长联席会议报告她对苏联军队与华约组织军队的分析研究情况,得到有关方面的欣赏与肯定。她后来担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特别助理,直接接触美国武装力量的核心指挥层,使她有机会近距离观察、研究并参与美国军事政策与计划的制订过程。
在赖斯进入五角大楼从事苏联与华约军事组织的研究与实践期间,里根与苏联的缓和与裁减战略武器的谈判正达到高潮。
1985年11月,里根与苏联新领导人戈尔巴乔夫在日内瓦举行戈氏上台以来美苏之间的首次首脑高峰会晤。这次高峰会晤讨论了军备控制、地区性冲突、双边关系和人权问题。关于军备控制,美苏双方赞成加快谈判,争取早日在削减50%的战略武器和关于中欧中程导弹方面达成协议。美苏首脑会谈后发表的联合公报称:核战争打不赢,也不应该打。美苏两国不谋求军事优势,双方要加快军备控制谈判,并发展经贸与文化科学技术等方面的合作关系,以及在禁止生化武器、防止核扩散等方面的合作等。
日内瓦首脑会谈后,里根与戈尔巴乔夫于1986年10月又在冰岛的雷克雅卫克举行第二次首脑高峰会谈。这次会谈主要涉及了关于解决中程导弹、削减战略武器、关于现行反弹道导弹条约与禁止核试验条约等问题。这次高峰会晤除了没有在美国的战略防御计划问题上达成协议,在关于中程导弹与战略核武器问题上的观点已前所未有地接近一致。在随后于美国首都华盛顿举行的美苏首脑第三次高峰会谈中,里根与戈尔巴乔夫签署了“中程导弹条约”,条约规定在3年内美苏双方将销毁中程导弹(射程1000—5000公里)与中短程导弹(射程500—1000公里),并重申了双方同意削减50%的战略核武器及有关具体限额。
20世纪80年代后半期,美苏关系的核心问题之一是军备控制问题。此时,美苏军备控制谈判被称做战略武器,欧洲中程导弹和太空武器问题的一揽子谈判。美苏首脑这时期关于中程导弹与削减战略核武器的谈判,引起美国朝野与世界各国的关注。作为研究苏联军事问题的学者,赖斯对美苏之间关于军备控制的谈判十分关心,并对当时突出的战略核武器问题十分着迷。她利用一切机会搜集并分析了解苏联与美国的导弹与战略核武器的数量与性能,以加强她在这方面的情报信息与发言权。在五角大楼,赖斯既是研究学者,又是学生,她对她完全不熟悉的美国国防与军队的复杂工作进行了一次“现实的研究”。使她能够比较苏军与美军,并根据苏军情况为美军制订对苏战略提供重要咨询与建议。赖斯对自己在五角大楼的工作重点和周围环境都很感兴趣,觉得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与价值。后来她说,“我从国防部军事官员们那里得到许多尊重”,国防部和军方人员“在总体上被学术界和老百姓曲解”。她表示:“我发现他们愿意并高兴与学者接触。”
从五角大楼返回斯坦福大学一年后,赖斯在一次接受采访时说,她有幸能进入美国军事指挥决策圈内进行亲身研究与实地了解,“我真的得到只有少数民间学者能够得到的经历。”赖斯表示,在国防部五角大楼的一年实践研究工作经历是她“生命中最棒的经历之一”。
参与里根政府国防部工作使赖斯第一次经历了美国最高军事权力机构如何分析研究自己的对手,如何制订美国的国防外交政策及其决策程序,以及这些政策如何影响美国的军事力量布局与世界局势,这使赖斯更加关心将她的学术研究与政府部门实际的国家安全与外交政策制订过程相结合起来,她向往未来能够亲自参与其中,在美国国家安全与外交政策决策过程与推动历史的进程中能留下她个人的印记。《火神团队的崛起:布什战争内阁史》一书的作者杰姆士·曼恩在论述赖斯这段经历时指出:“当赖斯到华盛顿为里根政府的国防部工作时,这只是外交委员会为其研究人员提供的一年实际研究机会。但每个人都知道,那一年仅是赖斯向华府政界与外交圈迈出的第一步。”
结束在华府五角大楼令人激动难忘的一年时间研究后,赖斯回到斯坦福大学,重返教学与学术研究岗位。一回到斯坦福,赖斯即被政治系提升为副教授,进一步肯定了她在斯坦福大学国际政治关系领域的教学与学术研究地位。赖斯这时已被公认为是斯坦福大学一位卓越的研究苏联问题的学者。
从华府回到斯坦福大学后,赖斯更加出名,其工作也更加繁忙。这时期,她不仅忙于教学与学术研究工作,还积极参与学校的学术交流与一些社会公众活动。
1987年11月,赖斯受密歇根大学的邀请,作为访问学者到该校俄国与东欧研究中心做为期一周的学术交流访问。她在一周的时间里为密歇根大学俄国与东欧研究中心的师生们举办了讲座,并主持了一次苏联与东欧专题问题的讨论会。1988年4月,赖斯应美国驻苏联大使馆的邀请,作为苏联问题与戈尔巴乔夫的研究专家前往莫斯科为大使馆人员进行了有关苏联问题的专题演说。同年5月,赖斯为旧金山地区的共同富裕俱乐部举行了一次关于“美苏关系:戈尔巴乔夫时代”的专题讲座,这次讲座由当地电台现场向全国广播,扩大了赖斯的影响与知名度。同年下半年,赖斯被积极促进公众教育的旧金山公共广播网选为指导董事会的一名成员,以利用她的学术影响来推动旧金山地区公众对国际事务的关心与了解。赖斯很重视公共教育工作,认为旧金山公共广播网可以为推动旧金山地区的公共教育事业,加强公众对国际事务与美国外交政策及世界未来形势的了解,发挥积极作用。她在写给旧金山公共广播网指导董事会的一封信中表示:“作为一个研究国际政治与苏联事务的教授,我特别关心的是怎样回应这种挑战。我能够为指导董事会带来我对这些重要问题的考虑与专业知识。”
与此同时,赖斯担任了斯坦福大学一些学术与行政组织的管理工作。1987年,她担任斯坦福大学公共事务中心策划委员会的负责人;1988年至1989年,担任本科生入学与经济资助委员会主席,并担任斯坦福国际研究所执行委员会主任;同时做主任及斯坦福大学教学人员评议委员会委员。
在忙于教学、写作、研究与繁忙紧张的行政工作之际,赖斯始终没有忘记在华府国防部五角大楼那段令人激动昂奋,充满生机的日子。她期待有一天能够再返华府外交政策决策界一展才华,大显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