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红润的薄嘴唇翻动着，年轻的老师温柔地说着话，她笑得非常谨慎。此刻，张春花双手交叉在身前，矜持地站在女老师的面前，刚才，她可不是这样，她一冲进办公室，就大声吼道：“谁是彭菲菲，谁是彭菲菲……”
办公室里另有几位老师，彭老师账红着脸站起，应道：“我就是彭菲菲，这位大姐，有什么事吗？”
“你就是彭菲菲？”张春花几步冲到彭老师面前，盯着她说。
“要干什么？？你……”
“我就是你要我儿子叫来的家长。”
“敢问你是……”
“张春花，罗当官他妈。”
对方说出身份后，彭老师心里才有了底，她不惧怕任何学生的家长，她的目光变得勇敢起来，她迎视着张春花说：“你刚才太激动了，你儿子在我手里读书，你还是不要那样激动的好。张大姐，让我们平心静气谈一谈你儿子的问题吧。”
“老师。”张春花重重地叫了句，接着，她快速地说道：“我儿子的作文写得有什么错，我儿子为什么就不能有那样的理想，你为什么要乱说，要他当只做好事不拿钱的好官，你看不见……”
张春花一口气把她想说的话说完了，然后，用那种等待对方承认错误的目光望着彭老师。
“张大姐，走，我们去操场上走一走。”
这是上午，学生们都在教室里上着课，操场上显得有些安静，走到了环形跑道上，彭老师站住，微笑着说：“我承认，你说的可能是事实，可那是一些能污染孩子心灵的事实……张大姐，你不要和我争，孩子还幼小，好些事情不会辨别，需要我们师长共同教育，给他树立一个正确的人生观……”
彭老师的一套说辞，有她作为老师的功夫和水平，她表示非常理解张春花对罗当官所寄予的期望，说了好官的伟大和贪官的下场，观察到张春花无动于衷，她接着说：“自古以来，学而优则仕。把当官做理想，那完全没有错，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我也许说服不了你，但你要考虑到孩子的承受能力，那么小的年纪，承受得了那么重的理想吗？那是会影响到孩子的成长的，好比一棵小树，要被折弯，折断的……还有张大姐，你把孩子的名字取名当官，这就好比给他的竞争对手树立了一块靶子，想想吧，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想当官，你一个名字，把孩子置身于一个如何危险的位置……试问，历史上，有几人取名当官的最终当了官，看看身边，又有几个当官的，名字就叫当官的……我建议你们给孩子改一个名字，真的……”
几次看到家庭妇女张春花想插嘴，彭菲菲加快了语速。彭菲菲说完，张春花才有机会开口，她说：“彭老师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事吗？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位好老师，真在为我们孩子着想，确确实实，担心我们孩子暴露在他敌人的面前……我回去会认真考虑给孩子改个名的……”
彭菲菲如释重负，她笑着说：“要不，叫孩子罗成材吧，那样呢，又鼓励了孩子，又没有……”
“这名不可用，他爸爸就叫成材……搞了十几年，还是一个……区长。”
“工区区长？那相当不错了……”
张春花尴尬地笑了笑，装作有沙吹进了眼睛，用手揉了揉，这时，下课铃响了，彭菲菲说：“我还有课，得去准备一下，张大姐，你要去看看孩子吗？知道他的教室吗？”
“谢谢你，不用了，我还得赶回去给那当家的做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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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还有三天就要过去，石乐和他那两位要好的哥们约好了，各带一个女的，一起出去旅游。正好，他的母亲又给他物色了一个对象，是他母亲同事的一位亲戚，职工医院的一位护士。
“乐乐，下午，妈领你去和莎莎见个面吧。”
“妈，相亲还要家长带？那也太土了。”
“乐乐，有我和你黄姨在场，有利于你相亲哦。”
“算了，你们一定要在场，这亲我不相了，不见面了。”
“真是任性的孩子……行，我和你黄姨商量商量，你手机别关，下午别做另外安排……乐乐，这女孩不错，真的，人才，家庭条件那是百里挑一……”
石乐正为不知找谁一起出游发愁，于是，他抱着不是很单纯的目的，听从了母亲的安排，在那个下午，站到了电影院的门口等着。
电影院的海报栏贴着大幅低俗电影的海报，多少年，它没有正正经经放映过一场正经电影了。石乐看着那些海报，坏坏地想道：“要我在这里等，是要和我一齐去看这刺激片吗?那倒好，有它催化，这上手快许多……”
他的手机响了，他拿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他把它摁掉了。
手机再响，还是那个号码，他想了想，接了。
“喂，找谁啊？”
“你是石乐吗？”
是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挺软的。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莎莎，你在哪里呢？“
“啊，是你啊，莎莎，我在电影院门口等着你呢，你在哪里呢？“
石乐把头转来转去，开始寻找莎莎的身影。
“我看到你了，是不是穿着黑色西装的那位？？“
“是啊，怎么没看见你……“
电话挂断了，石乐还在四处看着。
一个身姿婀娜的妙龄女子，穿过马路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好，我是莎莎。“
女子伸出了手，她的手像莲藕一般白，握了一下，那是无骨的柔软。
“你好你好……“
“走走吧。“女子大大方方地说。
“行啊，去喝茶吗？“
“先走一走……“女子看了一眼海报，接着说：”可惜现在没好电影了……“
“是啊，尽是这种…… 片。“
女子没有接话，先迈开了步子，石乐急忙跟上，走了十几米，他说道：“其实，我们这城市真的没什么好走的，吃灰吃饱了……“
莎莎停步，笑着说：“你要是女孩子的话，我一定拉着你去逛超市，去看衣服……”
“行啊，可以啊，走吧，我们去看衣服。陪美女逛街，看衣服，我太喜欢了。”
“呵呵，真的？那你可需要耐心哦。”
陪女孩子逛街，那真的需要耐心，这样的傻事，石乐以前不做。才见莎莎，对她印象挺好，石乐有了感觉……一家一家看着，一件一件衣服看着，莎莎点评着，石乐陪在旁边，也发表了一些对衣服的看法，并不断鼓励道：“我也觉着这衣服好，喜欢，那就买吧。“
莎莎总是摇头，却不说买。直到她发现一双红色的长靴，她拿起，爱不释手的样子，她说：“这是最新款的，不来逛，还不知道小城也有卖了……“
“喜欢吗？这靴子，确实好漂亮的，连我这个大男人都有点喜欢。“
“你也喜欢，那太好了，我们一人买一双吧。“
“啊——“
“一高兴，你瞧，我都忘记你是男的了。“
早站在旁的卖货小姐，趁机说道：“小姐，你好眼光，这是绝版靴子，全世界仅发行几万双的……”
石乐说：“几万双还绝版？小姐，你可真逗。”
卖货小姐认真地说：“我们店里仅此一双，厂家也不另外发，那还真是绝版……”
莎莎拿起靴子，仔细看着。她把靴子放到货架上，笑着说：“这款式那是很潮，很好的。只是，不知道这是仿品还是正品……”
“正品啊，我们这是专卖店，卖的都是品牌正品……”
石乐看出莎莎那是真喜欢那靴子，他悄悄地瞥了一眼标价：一千七百六十。心里便不踏实了。
“小姐，这靴子你们卖多少钱呢？？”
“一千七百六十。”
“那么贵哦，那可太贵了。”
“贵有所值啊，穿上它，更衬小姐的优雅，更漂亮，更有气质……”
“我没气质吗，我不优雅吗？”莎莎像是生气了。
石乐也装作生气地说：“应该说这位小姐穿上这靴子，让靴子显得更漂亮，更有气质。”
卖货小姐急忙笑着说：“看我，不会说话。小姐，这靴子能给你穿，那是它的福气，真是靴也漂亮，人更漂亮……”
“算了，没心情买了。”莎莎傲傲地说道，她转身，抬着头走出了那家专卖店，石乐跟出，走了一段距离，莎莎站住，她说：“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价都没敢和她砍，那靴子太贵了，一千七，乖乖，买了它，也不舍得穿它上街……不过，那真是一双漂亮的靴子……“
“没钱？还以为你不喜欢呢，要不我们回去，我身上有六百多的，凑一凑，把它买了。“
莎莎笑了，她说：“你不错，没多少弯肠子，一般男人，袋子里钱少了不会直说，你不装，嘻嘻。“
“朋友们都说我直爽，钱不算什么，你要喜欢我立刻去刷卡，把那靴子买下来。“
“不太好意思吧，才第一次见面……“
有些话，已经说出，便难以收回。有些话，一经说出，那就得掏腰包。莎莎笑嘻嘻地跟着石乐去刷了卡，笑嘻嘻地买下了那双靴子，又笑嘻嘻地和石乐一起去了一家土洋结合的西餐厅，在那里消磨了几个小时，两人聊得非常投机。快到十一点，石乐牵着莎莎的手，把她送到她家的楼下，在那里，莎莎挥了挥手，笑嘻嘻地走上了楼去……
石乐仰头看着六楼亮起的灯光，看到莎莎从那窗口把头伸出，给了他一个飞吻，他挥了挥手，笑呵呵地喊道：“莎莎，别忘了，你是我女朋友了，也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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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妮分开没几天，这五一的假就来了，马勇敢呢？
他在五一假期第一天，给妮发去了信息，结束了之间的冷战，恋人之间，总是难分难舍，即使，两人对未来都没抱太大的信心，即使没有长久的未来……
他们还相爱着，这话听来，让人有点伤感。
这年五月一日，刘在的弟弟刘宏结婚了。新娘子是刘宏的初中同学，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酒席就在文化宫的酒家办的，那一天，刘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喝了许多酒，家族中的长辈纷纷前来规劝他，不要心里有意见，弟弟先结婚了，那是弟弟的缘分到了……
刘在约有一米六，挺壮的，脸像用过的纱布纸一样，疙瘩很多，看上去非常猛男。他不似他弟弟有女人缘，他弟弟初中便谈上了对象，并在初中毕业后四年成了正果。他呢，年纪有了二十七，一个女朋友也没处过，还是老光棍一条。
刘在是一位松石工，那是一个高危工种，要去那些放过炮后的档头处理松石。他挣钱并不容易，可他还是爱好打牌赌博，一个月的工资，经常是到了月中就输得精光，只能到家里混饭吃的……
五月三日那天，我应约去了市区一个同事家里打五元的麻将，计划坐晚上十一点多班车回矿山的，可是，那天他****运来了，快到十一点的时候，赢了一千三百多。输了钱的同事说：“在宝，莫回去了，打个通宵，明早再回吧。”
“父母骂得死的……”刘在为难地说道，刘在打牌打得多，他知晓没有常红的手风，心里早有想开溜打算的。
“平时输的时候，你可抱着桌子脚不放的，看到赢了就这样说。”
“嘿嘿，那也没办法，约好只打到十一点的。”
“不行，起码打到十二点。”
“没车了，我弟刚结婚，我夜不归宿，父母真骂人的……”
“你弟媳那么强？要你和你弟一同陪着睡？“
“乱说哦。“
“那就别急，赢了那么多，打个车上去就是……”
“对哦，要是你全输出来了，我给你出的士钱。”
“呸——我自摸……哈哈……“
“娘的，我都怀疑你小子是黄花闺男了。”
“别怀疑啊，本来就是……”
说着，就到了十一点，刘在又连赢了两盘，他没有起身，算是应承了打到十二点。打牌时间过得快，到了十二点，刘在还是那个进数。那位同事的老婆在另一个房间里大声说：“行了啊，都十二点了……”
“不好意思，老婆想我了。”
“好吧，那就这样……”刘在把牌一推，站了起来。
那位输钱输得多的同事，怏怏不乐地站起，三位结伴告辞，下了楼梯。
“在哥，赢那么多，客总得请一个吧。“
“行，也饿了，一起吃麻辣烫去。“
“别太抠了……“
走过夜宵街，刘在被两位同事笑着拉进了路边一家有包房的夜宵店，一顿吃下，花了两百来块，刘在直说：“太狠了，下次，你们赢了，也别想好过……“
那两位家都在市区，都说要刘在去家睡了。刘在客气起来，其实，他心怀鬼胎，他站在马路边，装作等的士，看两位同事走了，他鬼鬼祟祟地溜到了那一条有朦胧红灯闪亮的夜街，走进了一家挂着按摩招牌的夜店。
已是夜里一点多，那店里仅有两个女的，一个缩在沙发上的被子里，坐在桌子边的那位站起，看着他，打了个哈欠，说道：“先生，按摩啊。“
“嗯，按摩，要那种能带出去按的。“
“先生，你想包夜啊。“
“对，就是包夜。“
“看你眼熟，以前来过？？“
“和朋友一起来过几回，小魏还在不在这做？“
“她啊，今天没空。你带身份证了？“
“姐姐，你可真会逗乐，上这地方，谁带身份证啊。“
“没身份证，那不安全，那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出不了事……看我就是老实一个人。“
“来这的没有老实人。“
刘在点了根烟，也递给了那两位各一根，点上后，他狠狠地抽了一口，说道：“要怎么样，才能带出去？“
“必须拿出身份证，让我们做个记录。“
“没得商量？？“
那两位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刘在满有把握地说：“平时带出去，是两百吧，怎么样，我加一百，三百……“
缩在被窝里的那位蠢蠢欲动着，她说：“面姐，我看这位老板诚心诚意的……“
“小肖，你想跟他出去？？“
刘在看着那女点了下头，心里得意地想道：“早知道这里是个只认钱的地……“
“行，老板，请你把钱交了。“
“那可不行……半路跑了，我找谁喊冤去。“
“打个收条，人跑得了，这店跑不了的，放心。“
刘在犹犹豫豫地说：“顶多付一半，另一半让这位……姑娘带回。”
刘在称呼她为姑娘，其实，她一从被窝里钻出，她的少妇特征便显露无遗，一看就是一个生个孩子的，胸脯膨胀得厉害。
“面姐，就按他说的……”
“小肖，你啊，好吧，你们去吧。”
在路上，两人基本没有对视，也没有对话，径直走到了招待所，刘在花了五十元弄了一个房间，一走进房间，刘在饿狼似的把那女抱住，嘴直往她嘴前冲，那女用手抵制着他，一边说：“不准亲，不能亲嘴，行业规矩……”
那女颇有职业风范，在刘在松手后，她摸出了几个套套，摆放在茶几上，冷漠地看着刘在，自己把衣服脱了，仰躺到了床上，刘在闻到了一种香，他注视着他的胸脯……
“希望老板能体谅，可以摸，但不能亲，家里还有孩子要喂，怕感染……”
听到这话，刘在饶有兴趣地和小肖聊了一会天。听到小肖幽怨地说：“孩子的爸是个烂赌鬼，家里输得空空荡荡的，实在没有办法，我才操起这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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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长假，马勇敢想和妮一起度过，可这一次，妮拒绝了，是因为钱。
妮不答应跟马回家，她害怕见到马勇敢的母亲，这也好理解，她害怕面对一个长辈逼问他们结婚的事情，那是不好回答的，除非纯粹用谎言欺骗。
不回家，那见面必然有不少花费，路费，房费，饭费，这些都省不了。粗略地算了一下，两人一次见面，花费总得上千的……妮在说，他们的爱情，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为那份浪漫埋单。还是两月见一次，比较理想……
没有女人，马勇敢才想到自己的朋友。他的朋友少得可怜，首先，他想到了牛好学，那位立志考研的朋友，不知考上没有，屈指一算，好几月没见，即使过年，由于回乡下拜年去了，也没见到……实际上，他们的友情，似乎在变淡，大概因为牛好学在奔着好的前途，马勇敢心头有了几分自卑……
刘三毛骑着他的新摩托，奔驰在家和塘山矿之间。
骑车，那段路只需要花几分钟的时间，路面没有铺水泥，碎石铺成的，骑在车上有一点点颠，刘三毛每次停好摩托，就要对着反光镜梳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杨老板看见了，说道：“三毛，没有头盔吗，怎么不带呢？”
“哥，就那么远，现在又不冷，吹吹风，挺舒服的。”
“那你骑车得小心点。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有崽的人了。”
刘三毛笑呵呵地点着头，笑呵呵地攀着他大舅子的肩膀，两人走进了杨老板的办公室，在那里抽着烟，和人闲聊着。他现在大多数的时光都是这样打发的。
杨香的肚皮有那么一点点凸了，脱了外衣就能看分明，刘三毛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把耳朵贴在他老婆的肚皮上，满脸幸福地说：“儿子，爸爸回来了……咦，我听到他答应了，笑了……”
他母亲有时看到，就说：“现世报，才几个月，还没成型呢。”
两口子在床上的时候，杨香就说：“没良心的，万一不是儿子，你就不疼了？”
“肯定疼啊，女儿也一样的，都是自己骨肉。”
“三毛，这段日子你受熬了，可不准在外面沾花惹草……”
“看我是那样的人吗？每天不是在矿上，就是在家里，没出去过。”
“嗯，我信你，晚上查岗，你也挺准时的，可是，还是九个多月熬，你受得了吗？”
“受不了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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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好学没有手机的，找他，那得坐火车去地区城市，到机务段旁那套肖哥的房子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