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勇敢一同事还他一个班,这样一来,加上周日一天,他能连休五天,所以,他约来了妮,陪她去了她一直想去的梯田观景。马勇敢卖票时,每天要路过这里两次,梯田的壮观,给不了他太多激动,只是,看到了熟悉的风景,想起卖票时的时光,心情还是有着起伏的,再者,妮开心了,他的心情自也好了。
他们放弃乘车,选择走路。这是妮旅游的一贯作风,她总说:“一来我晕车,二来坐在车上,好的风景很可能被忽略,无法映留心田。”
一路往上,仅有龙口村有几栋木房建在公路边,门前的狗冲着他们吠叫,一些衣着朴素的老农,和孩子一道,好奇地看了他们几眼,这些目光全是因为他们背上背着旅行包的缘故,或以为他们是某家归乡的孩子,马勇敢依稀看到几张叫不出名字的面孔,马勇敢善意地冲他们点头微笑,回应的笑有几分陌生,不似记得他的样子。
再往上,路边再无人家,再无狗叫,天也放晴了。
俯视望去,新雨后的云雾缭绕,梯田层次分明,映射着太阳稀薄的光辉。在低处,那些深色木房子静静地立在梯田之间……眼前风景,赏心悦目之余,亦带给旅人一份远离尘世的宁静。
“这里的人们,应该过着那种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生活。”
“你错了,那些木房子里,留守的多为老人和小孩。”
“都南下了?这开放,把我们那城市搞得喧嚣又拥挤,到处都是异乡的口音,竞争搞得我们找工作都有压力,好讨厌……”
“呵,你向往田园,呵,你怎么不说他们给你们的城市建设贡献了多少力量,流了多少汗水……”
“不和你争,不想破坏掉这份好心情……回第二故乡的人,可否带我找一家又干净又实惠的好旅馆呢?”
世界奇观的梯田,作为旅游景区开发的口号已响亮喊过。开发的部署正在实施。在山脚,一个门票工程已经奠基,但是,门票还没开始收起。
没花门票钱,也不见正式的旅馆。
一路走到三林,才在石头河边找到一个落脚的招待所。
是木房子,且临河,看得见对岸的竹林和水田。妮开了窗,闭着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然后转身,拉起马勇敢的双手,满脸欢喜地说:“今晚我请客,请你吃正宗的土鸡……”
三月里的春天,小雨淅沥,一夜之间,刘三毛屋端头那两株桃树竞相盛开了花朵,一树粉红,另一树花朵的颜色更艳一些。他家门前那条小河也肥了些,哗啦啦地,河边垂柳青青……
他家的猪栏又关了两条猪仔,在那些被春天纷扰的白天,它们哼哼唧唧地,老想往猪栏外爬。到了黄昏,刘妈妈把猪食倒进盆里,站在栏边,看着那两条争食的小猪微笑,她对小猪说:“聪明的宝贝,你们抢什么,那么大一盆,够把你俩的小肚撑圆了。”
听到她说话,两条小猪同时抬起头望着她,像感激他似的哼了一声,然后,继续埋头抢吃盆里还冒着热气的猪食。
“猪就是猪,抢吧抢吧,反正猪食已经冷过一段时间,不会烫着的。”
两条小猪把盆里的猪食吃了大半,打了几个饱嗝,仍不舍地低头舔着,速度自然慢了下来,天色也真正暗了下来,刘妈妈满意地回了屋。
刘三毛请假,费了一些周折,在他大舅子的催促下,他遵守了某规则,谢科长才对他开绿灯放行。那一天,刘三毛回到家里,嘴里骂道:“吃惯了的,拿惯了的,他娘的……又吃掉咱家两只猪蹄子……”
作为塘山矿的新股东,他负责管理矿里仓库的材料,那是一个清闲的活,进材料那一环,还是由另一个老股东负责,他只管入库和发放的。而且,他有两个手下,她们一致称呼他为刘老板,刚开始听着,他还诚惶诚恐的,听习惯了,也就能微笑点头自然面对了。
工作一下轻松了,刘三毛在那一个月间胖了四五斤,脸尤其显胖,红润润的,看上去,真是一个有福气的老板。一月下来,他挣回的钱是做工时侯的两倍半,数钱时,他不由感慨:“钱生钱,这钱来得又快又轻松,感谢咱哥,咱爸妈,咱姐,咱家的四条猪,让我们有了一只下钱蛋的好母鸡。”
三月里的一个傍晚,刘三毛又拿回一个月的工资和分红。他豪言道:“照这速度,不出三年,那五万块投资就能回来,不出十年,咱家的房子能建成洋气的三层小洋楼。”
“三毛头,凡事不可太骄傲,正所谓世事难料。”他的父亲笑眯眯地说道。
“我没骄傲,我哥……我们杨总今天给我们描绘了未来的蓝图,他说,不出五年,我们五个老板统统建洋房,开洋车……”
“真的?杨老板这样说了……看来,这财神菩萨还真的关照到我家了。”
“爸,我哥又不是神仙,他哪能知道未来哦。”三毛媳妇嘴上说着,脸上却有得意之色。
“杨老板那是有福气,有眼光的人,他说的话,我信。”
刘三毛管着材料,管着一早一晚两个发放材料的女下属,那都是比他年岁大的妇女,他称呼他们为姐,而她们,坚持称呼他为刘老板。
也就是在这天夜里,十点钟的样子,他对正在看电视的媳妇说:“你先睡,我去矿里转转,查查岗。”
“来回走路,要四十多分钟,三毛,下月买一个摩托吧。”
刘三毛每晚十点钟,都要走去塘山矿材料仓库查查他下属的岗,他不喜欢搞突击,实际上,他对他的下属挺信任的,这样转一转,不过是想体现自己是负责的老板。
出门时,他媳妇看时间,回家时,他媳妇也看时间。
“怎么?今天晚回来了二十分钟,不是查岗查到她们的床上去了吧?”
“怎么说话的,那可都是老姐……和值班的老董聊了一会,别多心。”
“看你做贼心虚的样……呵呵,逗你的,三毛,我心里憋着一件事,一直没敢开口跟你说。”
看媳妇的表情,竟有几分少女的羞意,刘三毛坐到沙发上,环抱着媳妇,嘴贴在她耳边说:“是不是嫌一个礼拜三次少了?我们一天一次吧。”
“逞能,你吃得消吗?”三毛媳妇笑着推开了使坏咬她耳垂的丈夫,又正色说道:“三毛,这件事很严肃,我两个月未来了?”
“未来了?”刘三毛一脸迷茫地望着自己的老婆问道。
“嗯,一月来一次的那个,两个月未来了。”
“还以为是什么呢……怎么回事,身体觉着不舒服吗?是不是病了?明天……”
“尽胡说,应该是怀上了。”
刘三毛吃惊看着自己的媳妇,反应过来后,他站起双手互搓着,脸红得像红鸡蛋,他不敢相信,小心地问道:“你确定?香儿,你不是逗我玩的吧?”
“我确定。”杨香郑重说道。
刘三毛好一阵激动,一把抱起媳妇,大声叫着:“我要做爸爸了,我要做爸爸了。”
“轻点,轻点,放下,放下,别吓着肚子里的宝宝。”
那一晚上,小两口一起分析着,到底是哪一次老天开了眼,让他刘家有后了。结果,他们一致认为,是那次刘三毛交了股金,喝醉酒,被送回家,被杨香御骑的那一夜播下的种。
“三年多了,结婚三年多了,总算怀上了一个孩子。刘家祖宗有灵啊。”
“三毛,日子应该是那个日子,那天你喝醉了的,生出来的不会是个……”刘三毛急忙用手掩住了媳妇的嘴巴,轻笑着说:“不要瞎说,到明天,我陪你上医院检查,检查,以后,你不能再受累了……”
新婚不久的万子松,初尝人事,对之深深上了瘾,每个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将小玉穿好的衣服脱光,在那套租房的清晨里追索着快乐的根源……
二十三天过去了,小玉原先那点快乐的体验似乎被万子松磨没了,她开始有点害怕自己精力充沛的丈夫,开始有点害怕干那件事情,但是,她还在装作快乐地叫着……
一个月过去了,没有节制的万子松终于疲软了,他看着老婆的光身子,无奈地说:“小玉,纵得过度了,对不起,我需要休整一段时间,暂时不能给你快乐了。”
“松松,不要紧的,我不会跑,这日子需要慢慢过。”
“觉着身子被掏空了,腰都有点疼了……”
“我给你揉揉……说真的,这些日子,你种马似的,我也被你折腾得挺累。”
停了一个星期,他们逐渐找到了适合两人的节律。
把生活过得从缓起来。
万子松一觉醒来,一般都到了下午,吃过晚饭,在那些没有雨飘的日子,他便牵着他媳妇的手,这对甜蜜小夫妻走出户外‘压着马路’,走过那道山坳,看到山那边完全与矿山景色不同的乡村,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看到漂浮的雨雾山景,万子松不禁叹道:“唉,单位婚假才两天,搞得我连一个正经的蜜月都未曾有过,连出去浪漫的机会都没有。”
春天,哪怕是雨天,看到春意盈然的大地,人心里那点忧愁也会随风散去。
马勇敢和妮各撑一把雨伞,走在那段盘旋而上的乡村土路上。妮晕车的劲已经缓了过来,看到老旧的木房,她轻声赞叹,看到雨雾里的汪汪梯田,她更是惊叹天公作此壮景。
“真是震撼人心,一丘一丘,重重叠叠,整个这面山都是梯田,美丽动人的梯田,多么浩大,多么壮观,生活在这里的人,真是勤劳,祖祖辈辈费了多大的劲哦,他们真是幸福,好想在这里买一个木房子,在这里住下,一辈子看此奇景,足矣。”
马勇敢一同事还他一个班,这样一来,加上周日一天,他能连休五天,所以,他约来了妮,陪她去了她一直想去的梯田观景。马勇敢卖票时,每天要路过这里两次,梯田的壮观,给不了他太多激动,只是,看到了熟悉的风景,想起卖票时的时光,心情还是有着起伏的,再者,妮开心了,他的心情自也好了。
他们放弃乘车,选择走路。这是妮旅游的一贯作风,她总说:“一来我晕车,二来坐在车上,好的风景很可能被忽略,无法映留心田。”
一路往上,仅有龙口村有几栋木房建在公路边,门前的狗冲着他们吠叫,一些衣着朴素的老农,和孩子一道,好奇地看了他们几眼,这些目光全是因为他们背上背着旅行包的缘故,或以为他们是某家归乡的孩子,马勇敢依稀看到几张叫不出名字的面孔,马勇敢善意地冲他们点头微笑,回应的笑有几分陌生,不似记得他的样子。
再往上,路边再无人家,再无狗叫,天也放晴了。
俯视望去,新雨后的云雾缭绕,梯田层次分明,映射着太阳稀薄的光辉。在低处,那些深色木房子静静地立在梯田之间……眼前风景,赏心悦目之余,亦带给旅人一份远离尘世的宁静。
“这里的人们,应该过着那种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生活。”
“你错了,那些木房子里,留守的多为老人和小孩。”
“都南下了?这开放,把我们那城市搞得喧嚣又拥挤,到处都是异乡的口音,竞争搞得我们找工作都有压力,好讨厌……”
“呵,你向往田园,呵,你怎么不说他们给你们的城市建设贡献了多少力量,流了多少汗水……”
“不和你争,不想破坏掉这份好心情……回第二故乡的人,可否带我找一家又干净又实惠的好旅馆呢?”
世界奇观的梯田,作为旅游景区开发的口号已响亮喊过。开发的部署正在实施。在山脚,一个门票工程已经奠基,但是,门票还没开始收起。
没花门票钱,也不见正式的旅馆。
一路走到三林,才在石头河边找到一个落脚的招待所。
是木房子,且临河,看得见对岸的竹林和水田。妮开了窗,闭着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然后转身,拉起马勇敢的双手,满脸欢喜地说:“今晚我请客,请你吃正宗的土鸡……”
洗去旅途疲累,坐到了乡村小酒馆。
一只土鸡一煮一大碗,香气诱人,就着时鲜小竹笋,品一杯清澈的自酿烧酒,和恋人一起,边吃边聊,感觉时光过得惬意而舒缓……
乡村的夜本不嘈杂,待到人声悄静,坐在旅馆的床上,把窗开着,柔柔的夜风拂进春天潮湿的泥土香味,听小河流淌,听一只狗和其他的狗,像对唱唱歌一般,此起彼伏。再有女友在怀,说些甜蜜的话,享受着甜蜜的情,让人不忍睡去,宁愿守着,陶醉在乡村怡人的春夜里。
“真愿时光凝固,此刻永恒。”
贪恋着爱,贪恋着这爱的感觉,仿佛可以抛却尘世所有烦恼,尽管尽情享受这般美好春光。令人纠结的话题,只字不提,真实在这个春天,一同欢笑着走向河流的静处,在山林的怀抱里,呼吸着纯氧的清新,在河床的小石滩嬉闹追逐,戴几朵质朴的小山花,用数码拍下两张贴紧傻笑的脸,用相机记录这一方的春景烂漫。
“这就是美好,与你在一起,心头甜滋滋的。”
年少者,终日都在游历,似乎寻觅到底,便有永恒的快乐,踩着山村的小径,踏过泛绿的田埂,闻听青山沉浸在泥土的芬芳里,他们还在往上。
登高,他们到达了这一片山域的顶端,细雨迷蒙,山雾飘渺,远处有几分迷蒙,但眼下的清新已让两人足够满足。喊一声,听回声荡荡,再闻笑声回来,那般清脆,让人难以释怀。
“马勇敢啊,我爱你呀……”
“杨妮,我更爱你……“
“哈哈……哈哈……“
久久回荡的,还有他俩愉悦的心跳声,情难自控,他们在美景当前的驻足,突然想起似的,紧紧相拥亲吻。他们在幽静的转角停住,彼此深情望着,浅浅地吻着。一两声空灵的鸟鸣,一两只飞鸟的掠影,丝毫惊扰不到他们,亲吻时,他们发觉,他们就是全世界,所有的所有都是甜的。
美妙的时光,再多流连,它终究匆匆。
回程车上,妮依偎在马勇敢的怀抱,神情专注地望着车窗外急往后闪的风景,她幽幽地说:“真好,哪怕结束了,这一生,我们也有无数可回忆的……“
马勇敢听到了,心里一酸,没往下接话,这一辆满载着乡土声音的汽车,正载着他俩驶向某个现实之地……
邻县街头,路面的垃圾,让人行走时必须小心翼翼的,而疾驰的汽车,又是那样无所顾忌,而拥挤的商业和满街的标语横幅,似乎又昭示着邻县人的光明未来。
开发,熊山上挖机挖出了进山的道路,挖出了好几栋镀金的宾馆,酒楼。那些水泥结构的高楼,和深山的风景那样格格不入。旅游,梯田的奇观吸引着全世界的人们,呵,乡村里就要有一拨又一拨的旅人驾着现代化的工具到来……
“任何自然景观,经由人开发,渲染,必将失去其最珍贵的本质……熊山也美,可想到那一条条铺成的水泥马路,想到那在断了河流挖出的游泳池,想到池子边那一栋水泥高房,我便提不起重去那里旅行的劲。“妮说着,眼神里有着淡淡的忧郁。
妮不喜欢这座县城,与它的乡土相比,这座县城简直就是一个垃圾场。
妮说:“由这些把县城弄成世上最脏城镇的人去开发,真担忧他们把那净土糟践了。“
“又不是你我的家乡,何必想那么多,有景就看,无景就走撒。“
“你啊,没有公益心,和那些在景区乱丢垃圾的人相差无几,你看看你的家乡,还不如这县城呢。“
“呵呵,担忧也不顶事,还是朝着美好处想想吧。“
站在宾馆七楼的房间,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街上的来往,马勇敢轻轻搂着妮,心头都有百般不舍。
“我是怕我们以后没了去处。熊山,已经不想去了,再过几年,梯田,凤山,也会……“
“别这样,春天还在……即使春去了,春还会回来,别这么伤感。“
一个白班,一个年轻的矿工用工衣抱着一包东西急匆匆地往厂外走,到了门卫室,石乐两眼放光似的大喝一声:“站住,把东西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