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元文化共融的过程中,各国家民族的文化既面临着一定程度上的危机,又为之带来新的发展机遇。因此,在反对文化霸权主义的同时,也要反对狭隘的民族主义,在反对“全盘西化”论的同时,也要防止文化保守主义。霸权主义和文化的闭关锁国,都是破坏文化繁荣的大敌。在不同国家民族文化的沟通融合时,出现文化论争及本来存在的冲突是正常的、在所难免的,完全可以通过协商、对话和谈判得到缓和,而当冲突缓解时,新的共融就出现了。这种融合不仅促进了本民族的文化,也为世界文化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3)不同国家民族的文化应取长补短。毫无疑问,各国家民族文化的相互借鉴,取长补短,是世界文化繁荣和发展的重要途径。任何长期存在和发展的文化都有其优点,也会有其缺陷,特别是可能存在某些文化的劣根性。各国家民族要以民族的根本利益为基础,以人类文明趋势和现代化发展为参考,重新审视本国家民族的文化,在对国家民族文化的清理、反思和批判中,发掘其优秀的内核和传统。同时又要注意研究其他国家民族文化中的优秀成分,分清哪些是精华,哪些是糟粕,哪些虽然是其他国家民族文化的精华,但难以移植到本国家民族中来,否则将造成“水土不服”。以这些优秀成分为基础,在本国家民族文化与其他国家民族文化交流的过程中架设沟通的桥梁,继而重构国家民族文化的价值体系。
研究中外文化史,不同国家民族文化之间的取长补短,都极大地促进了文化的繁荣和发展。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即造纸术、活字印刷、指南针、火药等传入西方,就成为推动西方文艺复兴运动和近代工业革命的技术先导。马克思更精辟地论述到:“火药、罗盘、印刷术——这是预兆资产阶级社会到来的三项伟大发明。火药把骑士炸得粉碎,罗盘打开了世界市场并建立了殖民地,而印刷术却变成新教的工具,并且一般地说变成科学复兴的手段,变成创造精神发展的必要前提的最强大的推动力。”美国学者德克·海德也说:“倘使没有纸和印刷术,我们将仍然生活在中世纪。如果没有火药,世界也许会少受些痛苦,但另一方面,中世纪欧洲那些穿戴盔甲的骑士们可能仍然在他们有护城河城堡里称王称霸,不可一世,而我们的社会可能仍然处在封建制度的奴役之下。最后,如果没有指南针,地理大发现的时代可能永远不会到来,而正是这个地理大发现的时代刺激了欧洲的物质文化生活,把知识带给了当时人们还不了解的世界,包括我们美国。”外国文化对中国文化的影响也推动了中华文化的繁荣发展,无论张骞出使西域,开辟丝绸之路,还是玄奘西出佛国,扩大宗教往来,或是郑和下西洋,都反映了一种对外来文化的主动吸收。佛教传人中国并被中国传统文化吸收再造,在隋唐以后就演变成为中国的佛教。佛教中道宗与道家哲学的“道”的某些相似,二者的融会作用,产生了佛教的最大派别“禅宗”。近代西方科技和社会思潮流入中国,使中国思想界产生了“新学”。广东近代以来著名的思想家如洪秀全、康有为、梁启超、詹天佑、孙中山等,都是接受西方思想影响的知识分子。五四运动传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中国先进文化的传统中就有吸收先进文明创新中华文化的特色。珠三角文化中,西方文化的影响是一个重要的方面。珠三角改革开放以来实现经济的腾飞和社会文化的全面发展,很重要的条件就是具有毗邻港澳的优势,而在当时中国内地开放程度不高的情况下,港澳又成为联结大陆与西方世界的桥梁,珠三角成为最先接受西方文化的桥头堡。所以,吸收外来先进文化,是提升自身文化的极好途径,这是经过历史反复证明的真理。
建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以及建设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借鉴和吸收外来优秀文化的问题比任何时候都突出和重要。经过20多年的改革开放,对于要不要吸收国外先进文化,已经基本上达到了共识,也就是在中央关于先进文化建设的~系列精神中,已经有了定论。然而,不敢大胆吸取和借鉴当代资本主义发达国家文明成果的情况仍然存在,原因之一是对当代资本主义发达国家文明成果的认识上有偏颇。长期以来,我们虽然承认西方发达国家创造了高度的物质文明,承认他们在科学技术等非意识形态领域有优势,并不承认在哲学社会科学及制度文明方面需要向西方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学习。我们比较多地看到西方社会存在的种种弊病,如极端个人主义和享乐主义、贫富悬殊、精神空虚和颓废、黄赌毒、离婚率犯罪率的增加等等。这些固然是我们应当抵制的,而且在吸收外来文化时,特别应当重视防止外来文化中不文明不健康因素的污染,不要把糟粕当精华。但是,我们不能否认,西方文化的主要创造者也是劳动人民,西方社会现代化程度比我们高,其中就有文化的作用。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之处的方面很多,包括某些属于意识形态的内容,如自主观念、竞争观念、创新观念、效率观念、民主观念、平等观念、法制观念等,这些现代化的观念主要是从当代西方文明中学来的。我们要善于向自己的对手、敌人学习,并在学习、借鉴中自觉地抵制负面的、消极的影响。发展中国的先进文化,必然要求我们对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传统,党和人民从五四运动以来形成的革命文化传统,人类社会创造的一些先进文明成果,都要积极继承和发扬,从而创新适应时代要求的新文化。只有在博采兼容古今中外优秀文化成果的基础上积极进行文化创新,才能永葆其先进性。民族文化在竞争中取他人之长,补自己之短,兼收并蓄,形成互补融合之势,从而使民族文化竞争力愈加增强,而且不仅民族文化发展了,全球整个人类的文化也得到促进和发展。
我在《儒家全球伦理》中,提出“和而不同”是解决不同国家民族文化矛盾和冲突的最好途径。认为:“和而不同’要求人们应当协调好不同文化之间的关系,在全球化引发的所谓‘文明的冲突’的矛盾中,对多元文化及其冲突进行整合,整合的方法应该遵循‘和而不同’的文化观念。文化的个性是文化发展的不竭源泉和动力,文化的同一是葬送文化的坟墓。不同的文化相组合,才构成全球化时代文化的格局。按照‘和而不同’的理念,任何民族都有自主选择文化的权利。一种文化学说和宗教,不管服膺的人多少,只要不危害其他文化的存在和发展,都是有价值的,都应当允许其存在。而任何一个民族的文明成果,都是人类多元文化中各有千秋的一支,都是人道主义的一种形态,都是全人类共同的财富,在人类史上都应该是永恒的。由此而行,我们就会形成相互尊重的文化,就会加强文化的交流与合作。如果说,不同国家、民族之间的矛盾容易形成直接的利害冲突的话,文化的矛盾更为根本,却又是更加可以通过求同存异、优势互补的方式来解决,因为文化的交流与融合经常是起到叠加的双赢效果。文化大师费孝通先生指出:“全球化过程中的‘文化自觉’,指的就是在全球范围内实行和确立‘和而不同’的文化关系。‘和而不同’为全球化时代的人类文化展现了光明的前景。”
2.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不仅不同国家民族的文化应当遵从多样性的原则,在本国家民族中的各种不同的文化,也要保持多样性。文化生态学的兼和共荣律,也就是中国共产党一贯倡导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坚定不移地实行这一正确方针;文化就能够实现繁荣发展。
(1)主流文化与非主流文化的兼和共荣。兼和共荣律主要解决的是文化的一元主导与多元、多样并存的矛盾。我们提倡多元文化、文化的多样性,并不否认一元指导。指导思想的一元性与文化的多元性、多样性存在着辩证关系。在当今的中国,作为先进文化前进方向主导内容的无疑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文化。一元指导就是文化指导思想的一元性,就是坚持社会主义的先进文化,这是认识和处理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文化状况的一个重要原则。由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在各方面都还存在着旧社会的痕迹,经济上存在着多种经济成分,是多元性的经济结构、经济关系,“一国两制”长期存在,社会生活、价值取向等都呈现出多元化,以及不同民族信仰、宗教信仰的存在等,决定了文化的多样性与多元性。因此,兼和共荣律的内涵首要的是一元主导与多元、多样并存的辩证统一。
在如何认识和处理一元主导与多元、多样并存的关系时,存在着放弃马克思主义指导的右的错误,也存在忽视非主流文化作用的“左”错误,这两种倾向都应当注意克服。但实践证明,我们往往容易犯“左”的错误。在极“左”路线盛行时,文化管理部门实行宁“左”勿右的“管、卡、压”政策,令文化人的头上常悬着达摩克斯剑,至今惯性难改,心有余悸,这对文化生态极为有害。马克思就曾批判普鲁士当局的文化高压政策,他在《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中说:“我是一个幽默家,可是法律却命令我用严肃的笔调。我是一个激情的人,可是法律却指定我用谦逊的风格。没有色彩就是这种自由惟一许可的色彩。每一滴露水在太阳的照耀下都闪耀着无穷无尽的色彩。但是精神的太阳无论它照耀着多少个体,无论它照耀着什么事物,却只准产生一种色彩,就是官方的色彩!精神的最主要的表现形式是快乐、光明,但你们却要使阴暗成为精神的惟一合法的表现形式,精神只准披着黑色的衣服,可是自然界却没有一枝黑色的花朵。精神的实质就是真理本身,但你们却想把什么东西变成精神的实质呢?谦逊。歌德说过,只有叫花子才是谦逊的,你们想把精神变成叫花子吗?”马克思曾经引用法国启蒙运动时期的思想家、文学家布封关于“风格是人”的著名观点,强调应当尊重作家的写作风格,而不应该强迫作家用另外的风格去写作,否则,“指定的表达方式只不过意味着强颜欢笑而已”。邓小平同志在第四次文代会“祝词”中也说过:“文化这种复杂的精神劳动,非常需要文艺家发挥个人的创造精神。写什么和怎样写,只能由文艺家在艺术实践中去探索和逐步求得解决。在这方面,不要横加干涉。”按照文化生态学的兼和共荣律,“左”的和右的两种倾向,都要极力避免,以减少其危害。在珠三角现代化的文化生态中,主流文化是主体,先进文化是珠三角文化的代表,同时珠三角文化中在主流文化指导、影响下的各种文化非常繁荣,特别是群众文化、通俗文化、大众文化十分活跃,成为珠三角文化的群众性基础,用事实说明了主流文化与非主流文化可以兼和共荣。我们要从“三个有利于”和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出发,去发展各种文化,而文化的单一化只能葬送文化繁荣发展的大好形势,甚至阻碍整个的文明进步。
(2)不同文化形式的兼和共荣。自然界的多样性也就是不同物种在一个地域的繁衍发展,形成互补,从而带来自然界的生物的繁荣发展。生物圈中不同生物种群的边缘杂交,还会产生出杂交优势,更有利于生物的新陈代谢、进化发展。文化生态学的兼和共荣律告诉我们,我们既要以先进文化为统领,又要发展各种不同形式的文化,让各种不同形式的文化在一起,互相竞争又互相学习,做到兼和共荣,才能保证文化的繁荣发展。
实践也证明了兼和共荣律的正确性,例如佛山近些年来粤剧文化的繁荣发展,就是围绕着粤剧,不同形式的文化共同作用产生的合力,造成了粤剧文化的繁荣之势。粤剧起源于佛山,群众有唱粤剧的基础,全国八大曲艺之乡,佛山占了3个。400多家私伙局,十万群众齐参与。政府也有意识地对粤剧文化资源进行组织整合,举办了一系列有影响的重大粤剧文化活动,形成了粤剧文化高潮发展的浩荡之势。例如,2003年举办了“魅力佛山·琼花焕彩”粤剧文化周,2004年举办了“魅力佛山·2004琼花粤剧艺术节”,2005年举办了“魅力佛山、粤韵浓情”佛山粤曲创作大赛,2006年粤剧文化的最高奖“琼花奖”评选又将在佛山举办。政府已将琼花艺术剧院整合进佛山传媒集团,实行市场化运作。政府还把兆祥公园建成粤剧主题公园,广东粤剧博物馆也落户佛山,广东省粤剧学校也已迁至佛山。而祖庙万福台这座广东仅有的保存完好并仍在使用的古戏台,已经成为粤剧剧团争相演出的场所,就像是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唱,具有无上的荣光。而佛山培养和拥有了一大批粤剧艺术大师级的国家一级演员和“梅花奖”得主,人才济济,名角辈出,其中不乏中青年艺术家,保证了粤剧艺术的繁荣和可持续发展。
深圳由“文化沙漠”的负面评价发展到今天彻底改变形象,成为中国现代文化的窗口、前沿和绿洲,也得益于文化生态的兼和共荣。深圳不仅有世界之窗、民俗文化村这些家喻户晓的人造旅游景点,而且创作了大量的文化精品,如《春天的故事》、《走进新时代》等人人传唱的优秀歌曲,如《花季·雨季》一样风靡全国,在青少年特别是中学生群体产生深远影响的小说和改编的电影,还有李云迪、陈萨等青少年钢琴家在肖邦、柴可夫斯基等国际钢琴大赛获大奖。据2005年的报道,经不完全统计,深圳文艺作品获得省级以上文艺奖项的数量,从11年前的100多项增加到2000多项,其中国家和国际常设性奖项500多项,形成了以报告文学、小说、诗歌创作为代表的文学,以粤剧现代戏和城市小剧场话剧为代表的戏剧,以原创歌曲为代表的音乐等优势项目。2005年10月底,深圳市委正式出台了《关于进一步繁荣和发展文学艺术事业的意见》,指出要力求使深圳文学艺术事业与现代化国际化城市定位相匹配,与人民群众日益增长和日趋多样的文化需求相适应,大力繁荣文艺精品创作,这是深圳市首次以市委名义就繁荣和发展文学艺术事业出台意见,这必定会进一步促进深圳文化的繁荣发展。深圳文化发展的翻身仗,是文化生态建设的又一成功的典型事例。
(3)不同文化派别观点的兼和共荣。在自然界中,没有一个个体、物种和群落可以无限地生长。生态系统中各个生物群落的生长是有自我节制的,以免过度拥挤。因而,自然界存在着生物的自我选择和淘汰,也存在物种之间的生存竞争,从而使生物的生长控制在恰如其分,自然界整体也就处于良性循环和可持续发展的最佳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