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守了承诺,第一笔不怎么光彩的收入拿到手里,这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阿尔阿木与田辰逸几人相处了这段时间,分手在即,总有几分不舍。他私下和孙庆龙都觉得金哲应该把他们留在矿场,为此和金哲吵了几次,金哲有自己的主意,依旧是小商人的吝啬毛病犯了,觉得抱上警局的大腿,额外开支不菲的报酬不划算。
既然留不下,好歹也要送上一程,于是阿木坚持要送上一送,送他们去甘洛辞别吉木依尔,送他们去西昌踏上离别的列车。
两个县城紧挨着,在山路的盘旋颠簸下,却要好一会才能到。一路上阿木忍不住唠叨金哲的扣气,这么唠叨着,搞的自己一肚子火气,竟然有了去意。田辰逸没想到阿木竟然这么直爽的可爱,好言相劝了一番,有了这一份工作,总比阿木在社会上浪迹要好得多。
吉木依尔对几人的到来,很是高兴,一个是已故战友的孩子,剩下的几个却是他最为欣赏的年轻人,这般人马到来,让吉木依尔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喜悦,发自内心的欢喜。
酒暖菜凉,田辰逸道出了离别。吉木依尔一惊,复又皱眉问道:“金哲给你们什么报酬?”
田辰逸不知道吉木为何如此一问,想起吉木的过往,心里止不住对他的愧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说了清楚,末了深沉的说道:“吉木大哥,谢谢您了。”
吉木依尔双眼一眯,一股凌人的气势透了出来:“好个金哲!我吉木今生就做了这么一件见不得光的事,请动你们替他挣回矿场,三十万就打发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的碗碟叮当一响:“明天我就让他全部吐出来!”
“阿叔,这是怎么了?”阿木从未见吉木依尔如此大怒过,小心的问道。
“这里的矿不是有钱就能开的,钱、拳、保护伞,钱是最没分量的!这么帮他争回来矿场,按道上的规矩,最少也得分出一半的股份。我原本是想给你们个富贵,这是警局欠你们的,我吉木对不起头上的警徽,却对的起自己良心!这金哲欺你们不通事故,把我这个老家伙也当傻子么!”
阿木原本就觉得金哲放田辰逸离开,有些于理不通,吉木这么一说,瞬间脸色就变了,拉起田辰逸就要走。
“干嘛去?”田辰逸经吉木这么一说,暗里被人耍了一道,心里怎么会舒服。
“找金哲,要回来你们的股份!”阿木咬牙切齿的说道。
“算了。是我答应了金哲三十万帮他搞定。怪只能怪我们不懂这门路,怪不得别人。”田辰逸淡淡的说道。这一句话顿时把杨虎几人张口欲言压了下去,几人脸上虽带着怨恨,但几年的军旅生涯,早已把田辰逸的话习惯性的当成了命令。
命令便是令行禁止,不需迷失自我,但要忘记自我,所以自我的想法,只能是闷在心里的想法了。
阿木愣愣的看着田辰逸,片刻后心中怒气一分不减,甩身而去。
“让他去吧!”吉木依尔言语中冰冰冷冷:“阿木这倔脾气拉也拉不住的……金哲,他不敢拿阿木怎么样。”
看着田辰逸淡波澜不惊的模样,吉木依尔叹了口气,这个小子还是那么清高的臭德行,固执的近乎迂腐。不过也正是这个品行让吉木十分喜欢。他自由他的主意,自己弃了晚节换来的富贵是送给这些年轻人的,这个富贵是送给田辰逸的!既然金哲这般不识抬举,这台就拆了吧!
杨虎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六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借着上厕所的名义走到楼下。
“六子,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金哲把咱们当傻子耍,咱们也得给他点不愉快。”杨虎阴着脸说道。
六子无奈的摊摊手:“大哥都发话了,还能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
杨虎低头沉思一番:“跟大哥说肯定没戏!六子,大哥最疼你,你磨着大哥在西昌多待两天。其他的事儿交给我。”
“你怎么找麻烦?大哥肯定不会让你离开的!”六子瞪着眼睛嚷嚷道:“别找骂了!”
“谁说我要亲自去找麻烦!”杨虎狠狠的眯着眼,这群人里,论起刁钻和狠毒,他无疑是最重的:“金哲不死也得扔下半条命!”
“……那行吧。你可千万别让大哥知道了,到时候可别扯上我。”六子也觉着憋屈,巴不得金哲出门就让车撞死。要是虎哥真有办法给他找点麻烦,多少解解气。
杨虎拿出手机,走到背静的角落,翻了半天找到号码打了过去,好大一会功夫才无所事事的回到屋里,落座,夹菜,饮酒,面上的阴郁,淡了许多……
……
列车轰鸣在群山之间,青山不青,蓝天不蓝,田辰逸躺在椅背上,心里算不上纠结,却在自我评判着。自己这么个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多半会被人看成傻X的吧。金哲是把自己当猴耍了一通,但是条件人家提前就说了,自己也应了,那又能怎么办!
田辰逸绞尽脑汁的妄想找一个偶像参照一番,翻了一遍,悲哀的发现自己不止失去了信仰,竟然没有一个现实里或影视里的偶像。我的人生该怎么过?想必换做那些枭雄,早已吞并了金哲的家产了。哪怕是古惑仔里的那些主儿,也早就杀回去了。看来自己不是枭雄,更不是古惑仔。那便顺着自己的想法走自己的路吧!
至少剑娃没什么牵挂了,兄弟几人还有这么些许的资金,勉强能做上些小生意,奋斗上几年,不见得吃不饱饭娶不上媳妇。能在一起互相依靠着,总不会饿死!想到这里,田辰逸自嘲的一笑:“虎子,到站你们去买车票,找地方吃点饭等我。我去拜访下红兵大哥,以后也没多少机会再回来了。”
杨虎闷闷的嗯了一声,不易察觉的踩了六子一脚。
“哥……咱在西昌玩两天吧?风情园和卫星发射基地我都没去过呢,这一走……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吧。”六子原本不情愿张口,说了两句,悲从心来,满脸的可怜兮兮依依不舍。
田辰逸张了张口,看着六子这副模样,终究是没有舍得拒绝。自己心里又何尝舍得离开,自己又何尝不知道人生还有几次的机会再回到这里。
轻轻的点了点头……
……
康红兵对田辰逸带这么多礼品的行为表示非常的愤慨,埋怨他到自己家里来这样太见外。田辰逸笑笑未做解释,环顾起康红兵的家来,整个房间都已白色格调为主,简洁、明亮,家具和家电的摆放看起来很舒服,房间边边角角摆放的装饰品很是讲究。
康红兵沏上茶,略带炫耀的让他随意看看自己设计的房间。起身去客厅打电话催促妻子。
错着门,看着书房的墙壁上装裱着一幅泛黄的字,“天道酬勤,厚德载物”,田辰逸不懂书法,但是这几个字苍劲有力落笔有锋很是漂亮。好奇的走了过去,字下不见落款,暗自揣测莫非是康红兵所写?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一直挂着。”康红兵走到跟前,若有所念的说道。盯着看了一会,目光便落在了书桌上。田辰逸顺着看过去,竟然是一排的相片。
第一张微黄的黑白照诉说着他的年代,正中坐着一位身穿旧式军装的老人,威武、坚毅的眼神,右袖空荡荡的,身边端坐着眉目清秀的夫人,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算算年份应该是康红兵的爷爷奶奶。
第二张照片前排坐着苍老的妇人,后面站着一对穿着草绿色军装的年轻夫妇,男子抱着个婴儿,康红兵像极了相片中的男子,应该是他的父母。
第三张相片只有康红兵的父亲独自坐在前排,旁边站着已带几分英气的少年康红兵,父亲膝盖上坐着个白净可爱的女娃娃。
第四张相片是康红兵结婚时照的,李诺娴幸福的依偎在他身边,右手边站着一个青涩的少女,应该是康红兵的妹妹。不知为何,看着相片上女子的容颜,田辰逸心里一阵恍惚。
康红兵看着相片叹声到:“我爷爷在1935年强渡大渡河的时候负伤致残,留在了西昌。他在卫生院认识了我的奶奶,直到爷爷近四十岁的时候才有了我父亲。我爷爷不止丢了胳膊,身体里面还留了多个弹片,在父亲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的父母也是在部队结识的,母亲在生我妹妹的时候死于难产。几年后对越自卫反击战,我的父亲去了战场就再也没回来..”
对于康红兵语气里的失落和追忆,田辰逸沉默的表示着敬意和歉意,更是沉在恍惚里没有回过神来。
片刻康红兵缓过情绪,笑着说道:“他们那一代人,有他们的骄傲。没什么好难过的,他们的牺牲,才换来现在的盛世!这个是我妹妹,你看是不是长得很像我母亲?”
恍惚中的田辰逸,顺着康红兵手指的方向,那最后一张照片显然是他妹妹结婚时照的全家福。
看向相片中女子的容颜,田辰逸脑中轰然炸开,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