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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章014

时间农历腊月二十六,阳历二月十四,周六,情人节,距离新年只剩下四天。

H城飘起纷纷扬扬的大雪,天与地一片素洁,空中一个个小精灵在雀跃跳动。像是一场庆祝,又像是一场祭奠,雪花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不紧不慢、不偏不倚地落到地面上。

情人节是外国人的节日,但奔跑着的中国人总是什么都想抓住。

我们过圣诞节会比圣诞老人还高兴,笑声会比拉着圣诞老人的麋鹿脖子上的铃铛声还清脆嘹亮。我们过情人节也在和老外们比浪漫,电影,玫瑰,什么都少不了。没有最浪漫,只有更浪漫。

倒是那些古板教条的中国式节日有点受冷落,我们想起它们时,怕只是乐于享受那些法定假期而已。比如七夕,中国自古就有的乞巧节。这里面有个很美的故事,一个放牛娃,一个仙女,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后又遭人嫉妒,发配银河两岸。

接下来就是一种悲剧美了,每年的七月七,痴痴遥望了一年的牛郎和织女在鹊桥相会,诉说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凄婉缠绵。

看,这就是我们中国的情人节,有着多么深厚的文化底蕴,着实值得那些痴男怨女们好好地俯首膜拜。

楚小千走在大街上,没有带伞,任由雪花扑到自己身上。

这条街小时候他走过许多次,也不止一次看到过街上的雪。那时他觉得自己身边就住着整个世界,世界那么小,小得他可以用小小的脚掌一寸寸地丈量。小小的世界真是好,小得装不下烦恼。

长大后才知道,世界并不像他认为的那么玲珑小巧。

世界很大,大得东边日出时西边正是暗夜,大得有人死了有人不知道,大得足以装得下任何人的烦恼。

不过,楚小千看到街还是那条街,没有因为小世界幻想的破碎而发生变化,街角还是街角。

只是他却有不同于往日的触动了,是因为雪,更因为这个特殊的日子。

以往,情人节对他来说是没有什么概念的,他更愿意去关注清明节。清明节是国家法定节日,可以放假的。能扫墓,可以祭拜祖先,的确是很值得给予重视的一天。

楚小千在这一天,在这个飘着雪花的情人节,想起了雷诺诺。

他有些气恼,怪罪情人节偏偏在漫长无聊的寒假里。如果刚刚好在学校,如果一切都刚刚好,他就可以……想到这,他发现如果那些“如果”不再是如果,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除了可以和雷诺诺在一个城市过情人节外,他想不到能做什么。

他继续走着,头上顶着毛茸茸的雪花。

因为下了雪,街上行人很少。偶尔有人经过,也是打着伞,没拿伞的人往家跑着。难得有人像楚小千这么有闲情雅致,一步一步地跟着飘荡着的雪花。如果现在是两个人走在一起,一男一女,那一定会浪漫得多。

昨天楚小千就从天气预报上得知,今天会下今冬的第一场雪,还是场不小的雪。央视播报员还用标准的普通话提醒,这场雪会让明天的情人节更浪漫。

从那一刻起,楚小千就意识到,自己又要想起某个人了,想起那个第一次见面时一身鹅黄色衣服的女孩子。

对于雷诺诺,楚小千自己也说不出来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反正就是看见她时很高兴,看不见她时不高兴,总希望自己的一些事情能和她有一些牵扯。他曾经上百度搜索过,好多人说,这就是爱情。他当时看到这样的解释很兴奋,不是兴奋,是亢奋。

可是慢慢的,他又觉得很矛盾,比茅和盾还矛盾。

明明两个人的交集并不多,明明两个人还只是那种简简单单的关系,他就这样对人家牵肠挂肚。是一见钟情么?如果说不是,他感觉说不过去;如果说是,又显得自己有点浪荡子弟的味道了。

一见钟情,轻轻松松的四个字,很多感情现象都可以用它来作注解。不过楚小千不敢对雷诺诺说自己对她是一见钟情,他担心,担心雷诺诺会说自己不相信一见钟情。假如真说了,楚小千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又该凭借一种什么样的心思去默默思念。

特别是今年的情人节还下了雪,一场肆无忌惮的雪。

楚小千走在大街上,感到雪落到自己身上,又迅速融化,一半升上天空,一半顺着自己的毛孔钻进身体。进去后也不安分,又让人难以置信地凝结成雪花,黏附着,颤动着,似在提醒着什么。

楚小千向来对雪的直观感受就是洁白晶莹,再者就是“瑞雪兆丰年”,代表着来年的大好收成。一层层雪,像棉花糖,像棉被,滋润着土地,潜伏着希望。夏日的滚滚麦浪被冻结,成了一簇簇紧密的雕塑。一片沉寂里,生命在热切渴望来年的第一缕阳光。

他不知道,不知道一场雪除了能给情人节点缀上浪漫外,还能给某些人留下落寞,无可奈何的落寞。

就像他此时此刻独自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虽然他是来打酱油的,真的是为了买一瓶酱油,但这场雪还是不小心勾起了关于某个人的回忆。

走到一家花店旁,楚小千不经意看到前面有一个身穿鹅黄色衣服的人。雪越下越大,遮住了眼帘,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看不真切。尽管如此,楚小千还是有由一瞬间的错觉牵引出的一瞬间的冲动,他想买朵花送给那身鹅黄色衣服。

来不及多想,那身鹅黄色衣服已经钻进漫天飞舞的雪花丛中。旁边店里摆着各种各样的花,主要是玫瑰。楚小千觉得人真是厉害,就算是雪花飘飘的冬季,还能有供人赏心悦目的鲜花。

玫瑰,刚刚好配得上罗曼蒂克的情人节,感性而且热烈。

楚小千知道自己不应该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马上就是新年,央视一套会直播春晚,楚妈妈正在家里做菜,正等着他打完酱油早早回去。

雪花怎么了,看作水的结晶体,也没什么了。情人节怎么了,一群痴男怨女们所关注的舶来品罢了。

手里拿着酱油,楚小千沿着原路返回。

雪花一片连着一片,如同天鹅白色的羽毛,在空中优雅地打着旋儿。来时的足迹已经被轻而易举地掩去,路面上只能看见最上面的一层开得娇嫩的雪花。楚小千看着,都有些不忍心踩上去,破坏了这一片静谧。

雪花或许勾勒出的是浪漫,或许只是遇到了无关对错的某一天。情绪不能改变景色,却会不由自主受到一花一草的感染。不管喜怒,不论哀乐,只是感情的自然倾泻,心中不自觉的捕捉,捕捉为之心动的一件件事和一个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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