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漫漫黄沙覆盖之下的苍茫大地,辽阔的视野并没让绿萝衣觉得胸中舒畅,反而是担忧更甚:“这么大的地方,我们总不能这么漫无目的地找吧?”
勒住僵绳,裴安城道:“姬姑娘身着中原服饰,长相俏丽,若是在街上出现过定会有人记得,不如去城镇问问。”
绿萝衣想想也有道理,想小姬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会让人眼前一亮的。
“哎,大叔,请问你见过一个…”绿萝衣拦住刚出城门的一个挑着扁担的中年男子,说了半天,语言不通,他根本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找个年纪轻的,”裴轩城道:“这几年不少边勒人和中原的做生意,这里又是刚入边勒的城镇,肯定会有交流的上的。”
一行人进了城,和姬倾烟一样受到不少人的瞩目,不一会儿就有主动上前询问的:“各位是从南边来的吧?”
绿萝衣作为一行人里唯一一个女子,对他点点头:“大哥,我们是来找人的,能跟你打听一下么?”
“可以啊,是和你们一样的么?”边勒人很是热情好客。
绿萝衣欣喜道:“对,是个女的,大概这么高,喜欢穿白色,长得很漂亮。”
“嘿!该不是大国师来迎接的人吧?”
“大国师?”这么多天,苏子墨第一天开口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变哑巴了呢。
“就四天前,有这么个女的被国师抱回来,大国师还亲自迎接,听说是未来的小王妃,第二天就急急忙忙赶着回都城去了。”
绿萝衣听得稀里糊涂,该不会是搞错了吧?小姬怎么可能被男的抱回来,还什么小王妃?她什么时候和边勒王室扯上关系了?
夙夜看了一眼苏子墨沉吟道:“这么说,烟是被制住了。”事不宜迟,还是尽快赶去都城的好。
刚要上马,被那个边勒的大哥拦住了:“第一次来咱么瓦勒镇吧?镇上是不允许骑马的。”边勒人视马为自己最忠实的伙伴,是不允许这样对待伙伴的。
几人只好又在镇上买了骆驼,匆匆忙忙又开始赶路。
“大国师,他们来了。”城接到了下属的汇报,对梁月道:“一共五人,四男一女。”
“苏子墨的伤?”梁月擦拭着长剑,眼中的情绪让人看不清,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冷淡。
“看上去,似乎好了。”城负手立在石砌的窗台前,面上浮现一丝赞赏的笑容,意味深长道:“他还真的不一般。”
姬倾烟是什么人,她看上的男人,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对此,梁月还是很欣慰:“盯着他们,先别妄动。”必要之时,这些人还有点用处。
现在就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狮子,即使身上有万般力气,也没有地方可以使,姬倾烟托着腮帮子趴在梳妆台上,梁月的手段她不是不知道,她说的出做得到,现在绝不能轻举妄动。
但姬倾烟不敢确定,苏子墨能不能找到她?
看着窗外的皎洁月光,回忆起那日掉下山崖时,他掌心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声,他绝不会弃自己于不顾,这点姬倾烟明白,但正是这样她才担心,梁月并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得想个法子,里应外合。
再次在这片黄沙漫漫下赶路,姬倾烟虽然对于现在这个状况很不满,但也忍不住对眼前的辽阔壮观发出感慨。
城环抱着姬倾烟同驾一匹骆驼,鼻尖若有若无飘过来的清冷香气让他颇感舒心:“怎么,喜欢这里?”
“不喜欢。”冷冷吐出三个字,姬倾烟看了眼他环在自己腰间白皙的手,不住有些厌恶,一个大男人,手保养得比女人还好看。
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满,城只是凤眼微眯,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其实,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我们似乎很有缘分。”
那****在崖底等待大国师的命令,半夜的时候,大国师就带着昏迷的她和另一个男人回来,将沉睡如白兔般温顺的姬倾烟交给他:“快马加鞭,回边勒。按计划行事。”看着她安静地躺在他怀里,城那时就觉得她是那么的缺乏安全感,让他忍不住想去保护她。
没想到她醒来之后眼中的冷冽,语气的狠辣,完完全全就跟他想的小白兔背道而驰,可他就是喜欢逗她,看她无奈的样子,看她生气的样子。想到这里,城忍不住一笑。
姬倾烟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路似乎有什么不对劲,问道:“诶,不是去都城么?”
“对啊。”
“那走这条路不是绕远路了么。”姬倾烟脑中的地图浮现在眼前,这条路一绕,起码多走两天,梁月不是很急着把她给嫁了么,为什么要绕路?
感觉到背后的身子有些僵硬,看着他的手握着缰绳也有些不对劲,姬倾烟回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是面带微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有一个她不想经过的地方罢了。”城用一句话一带而过,却让姬倾烟留了意。
梁月是一个目的性很明确的人,她做任何事都有理由,并且心机极深,让她不惜绕路而走的地方,姬倾烟嘴角微扬,看来,那是个好地方。暗暗记下了这个城的名字——息伢城。
就在梁月一行人绕开了息伢城之后两天,苏子墨一行人到了。
这城…看上去怎么这么荒凉?和之前路过的城镇不一样,息伢城的城墙高耸而立,似乎有很强的抗拒意味,城门紧闭,也没有守着的人,里面听不到任何响动。
绿萝衣拽紧了夙夜的衣摆:“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是女人的直觉。
“这是去都城最近的路,”裴轩城心里有些担心暗自离家的柳霜霜,她一个弱女子,语言不通,武功又不好,他一定要尽快找到她:“闯闯吧!”
苏子墨拦住他,冲动行事一般都没什么好结果,看了眼夙夜。
夙夜跳下骆驼,沉声对着城门道:“在下焚剑宫宫主夙夜,路径此地,还望城主通融放行。”话音落下,良久都没有任何动静,绿萝衣骑在骆驼上:“夙夜,算了,我们绕道吧,也许这里根本就没人。”
“我就不信了!”裴轩城飞身而起,往城墙上飞踏而去,裴安城眉头微蹙,想要制止他,但没来得及。
裴轩城根本没能飞到墙头,就被密密麻麻的暗箭挡住了去路,手忙脚乱地挡着乱箭。
夙夜和裴安城见状飞身帮他挡住暗箭,一人按住他一边肩膀,将他救下。
这时,吱呀一声,城门打开,走出一个年约十岁的孩子,看了他们一眼,有些不屑道:“师父让你们进去。”
苏子墨对裴安城和夙夜点点头,看了一眼裴轩城,示意他不要轻易动武。
果然如绿萝衣所说,这里荒无人烟,没有任何平民百姓居住,甚至,在街边枯叶之下,还有几具骸骨。
根本就是一座空城,而这儿的主人,为何要守着一座空城?
男孩带着他们绕了几个弯来到一座并不算大的阁楼前:“你们上去吧。”
苏子墨和裴安城走在最前面,绿萝衣紧随其后,走在石质的台阶上。屋子里面灯光极其微弱,只有一支忽闪忽闪的烛火照着背对着他们的高大男子。
男子身披棕色毛绒大衣,一头银丝披散在身后,背影看上去孤傲不可攀,不等裴安城等人开口,清冷粗狂的声音在石屋里响起:“谁是苏子墨?”
苏子墨?绿萝衣和夙夜相视一眼,难道苏子墨的大名已经传到边勒之境来了?
“在下便是白安山苏子墨。”
苏子墨话音落下,银发男子缓缓转过身,眼中的威仪,连裴安城都为之一怔。
苏子墨一身白衫,翩然而立,气质出尘,目光清澈。
绿萝衣看到银发男子的样貌,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的冷傲,不同于夙夜,他冷傲之中带着一丝霸气,有种天下唯我独尊的感觉。他的成熟,不同于裴安城的沉稳,他的成熟之中带着一丝沧桑,那种历经过无数风雨之后的压抑。他的淡然,不同于苏子墨的雅致,他的淡然之中有种看穿世间一切变幻的无谓。
男子打量着苏子墨,一语不发,直到他们都以为他被定住了的时候,男子走向窗口:“去哪里?”
“都城,”这个男人绝不简单,苏子墨道:“前辈怎么称呼?”
看着十几年如一日的窗外景象,荒芜了多少岁月,在这里等,等一个这辈子都等不到的人:“林。”
姓林?裴安城在脑海里快速搜索了一下,还是一无所获,但现在他们的目的只是想去都城罢了:“前辈,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尽快赶去都城,还望前辈能够放行,我等感激不尽。”
“这么多年以来,进了这里,就没人能够出去。”林治深转过身看到站在最后面的夙夜,伸手指道:“你,出来。”
绿萝衣抓了一下夙夜的手,挺身而出护道:“你干嘛?”
夙夜摇头,松开绿萝衣的手,走到苏子墨边上,行礼道:“在下焚剑宫宫主夙夜。”
“你和姬倾烟什么关系?”林治深并不在乎他是哪里的主子,就好像没有听到他的介绍一般。
“你认识烟?”夙夜眉头微蹙,眼中的警惕多了些。苏子墨也觉得有些讶异,按理说,倾烟从来没有踏足过边勒,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知道她?仅仅是因为她母亲曾是边勒子民?直觉告诉他不单纯是因为这一点。
“是我在问你。”林治深不屑地看着夙夜,明显有些不满。
夙夜答道:“朋友。”
朋友叫得这么亲热?林治深眉头微蹙,不再说话。
苏子墨的态度和夙夜的警惕不同,他倒是认为这个林前辈没有什么恶意,想了想对他道:“不满前辈,我们此行去都城就是为了把倾烟带回来,她身上有伤,又中了嗜血符咒,不可以再耽搁了。”姬倾烟的伤其实并不严重,按日子算,应该好的差不多了,但苏子墨这么说,就是想看看这个林前辈,对于倾烟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她受伤了?”果然,林治深眼中透出一丝担忧,沉吟半响:“我可以放你们出去,但是我有条件。”
“第一,只有你们两个可以去。”林治深指着夙夜和苏子墨:“他们必须留下。”
绿萝衣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也说不了什么,毕竟这是别人家的地盘。
“第二,把姬倾烟带来这里。”提到姬倾烟,林治深的眼中充满了各种情绪,复杂到连苏子墨都看不穿他在想什么。
“好。”苏子墨答应下来,林治深示意他走向前,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几句话,并塞给他一包药粉。
“多谢前辈。”这一刻,苏子墨可以肯定他和姬倾烟一定存在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眼中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林治深忍不住一笑,笑得满城失色,如雕刻版的面部线条瞬间柔和,看着苏子墨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子墨面色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对夙夜说道:“走吧。”
站在楼上,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林治深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他们谁都不知道,这个满头银丝的男人,守着这座属于自己的城,无需承诺,无需誓言,就可以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