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江赫走向总经理办公室的脚步突然停住了。还没到上班时间,透过将走廊和小会议室隔开的不透明玻璃看到了罗允已经在做准备的身影。看到她专心地看着手上的资料又举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的样子,江赫的嘴角咧开了,在耳下甩动的头发让她看看起来年轻很多。
罗允和振英到PAC上班第四天了,按照财务理事的报告他们亲自到企业来上班的事情都快收尾了。根本实地报告,写出要向总公司报告的审计报告书,审计的事就算结束了。
江赫的眼睛突然抖动起来,罗允向着他看不到的地方微笑着,她欢快地微笑的表情让他颤抖。但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他温柔的表情又变得僵硬了。她不是在对着自己微笑,而是对着对面的振英笑吧,对着叫郑振英的男人微笑。
江赫急匆匆地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将公文包丢在椅子上,僵硬的脸上肌肉抽动着。
“早上好,社长。”
看到他进来跟着进来的秘书将一大捧决裁书放在江赫的桌子上。
“社长,要不要来一杯咖啡?”
听到秘书的声音回到了现实中,江赫这才知道自己攥着椅背站着,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嘴角挂着空虚的笑,搓着脸打开电脑的他眼睛眯缝了起来。
总是相同的,刘江赫对韩罗允这个女人总是很敏感。但是要和十几岁时的稚气不同才是啊,所以无法相信现在的感情,一点都没有改变。突然浆糊般的脑子里闪过一句尖厉的话,叫他不要靠近的女人的呼喊,那个样子和刚才罗允微笑的样子叠在一起让他的脑子混乱。能一直等待吗,自己都感到如此不安,而且还有那个男人……
这种感觉不太好,江赫的眼神深深地沉了下去。
一天数百封的邮件中,最近让江赫在意的是为数不多的罗允的邮件。罗允与总公司的CFO(Chief Financial Officer,最高财务管理者)发送的邮件中,也CC(Carbon Copy,抄送)了江赫,他偶尔也能收到韩罗允的英文名。并不是他实质上亲自参与的事,但是就算想当做没看到却总是先去点击,总是让他在意,这一点不能否认。
事情可能到了结尾阶段,今天与喜欢一次性把工作做完的总公司CFO的邮件多了起来。负责会计师罗允上午开始回复昨晚发来的邮件,与急性子的CFO通了几封邮件之后,好像马上就和香港物流中心的负责人开始了电话会议(conference call)。江赫扫了一眼看到他们发邮件的内容大概是去年库存事宜,他拨通了应该在小会议室的财务理事的电话。
“有什么事情吗?”
“是,社长。年末财务报表中的库存和实际库存间有差异,每月进货,销售和库存数值有差异。”
江赫微微皱了皱眉。总公司的物流系统还没有导入,从香港进入的货物是运用着与总公司不同的国内系统,他就职新任代表时录用的财务理事的声音现在也由于紧张变得僵直。
“就是几天前报告的那件事。”
开始江赫在了解业务时检查财务报表提出的问题在审计中也成为了问题。怀疑是去年临时上任的代表为了增加财务报表的利润减少库存而虚报了销售额,那分明就是上任的错误,但就算是虚假的也是为了公司的实绩,是为了今年年底上市而打下基础,似乎不该只去骂上任,江赫还是先保留了判断。
“我去那边。”
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江赫眼神锐利地闪着光,这就是罗允看似沉不住气却又一丝不苟的性格,罗允发现如果不仔细察看所有的系统是很难找出问题的。
江赫到达小会议室的时候,正在进行着电话会议,总公司CFO尖利激动的声音通过话筒传了出来。当问到这种情况为什么不早点说时,财务理事带着难堪的表情不知所措。
“Hello, Helen? It"s Joshua.”
据他所知CFOHelen是年近50,人如精瘦一丝不苟的印象般挑剔,略微敏感的性格加上神经质。但是听到江赫用低声安抚,认识他的Helen的语调也慢了一节怕。
【啊,Joshua!你知道这个情况吗?为什么没有报告?】
【首先对这种情况表示很遗憾,Helen,我和财务理事都知道情况,但是我们想要先听上任怎么说所以没有报告。如果他用流通来做账单只要发生了销售,债权收回的话,销售就是对的。】
江赫平静的语调在会议室流淌,看到直勾勾看着的罗允,江赫的视线短暂停留。
【东西好像都在我们这边吧?】
【不是的,都到了流通,这点我已经确认过了。】
上一任看到总公司选派了总经理,就自己负责了作为子公司的流通公司后独立了。听到江赫不激动冷静的说明,叹了一口气的Helen声音也开始柔和起来。
【很不凑巧上一任受伤了这个星期没上班,下周可以上班,会说清楚的。】
【好吧,Joshua,我相信你】
【谢谢,Helen.】
听到大姐辈分的Helen柔和的声音,江赫僵硬的嘴角和眼神也开始恢复了。
【Joshua,你重新开始也没多久我就训斥你,不好意思了。】
【哪里的话,Helen,这是应该的。】
【那边的情况不太好吧?那去年不是黑字吗?】
【需要对损益报表进行重新审查,虽然销售额达到了计划,但是你也知道赊账销售比重大。现在关键是对已售货物的债权回收,这也要加入日程进行确认。】
【Joshua,我们在这里不想听到谎话。不管是赤字还是黑字我们需要事实,这样才能准确地掌握情况为后面做准备。】
【我知道,首先要和这边审计的会计法人进行商议后再报告结果。】
与总公司的电话会议先由江赫来结束了,但是当他转身时碰到的罗允的眼神依然充满了疑惑。
“我要亲眼确认库存。”
“现在吗?”
“是,请重新进行库存调查。”
罗允的话很坚决,一直默默坐着的振英也点了点头。审计领域不同他不能参与,但是这样才对。有了疑惑,不能随意忽略掉,罗允看着不回答的江赫眼神犀利。
“请协助我们,你知道现在这是粉饰会计吗?”
“当然,我会协助的。”
似乎让步了,但却是不简单的对手。江赫发着冷光的眼睛和闪烁的光芒和罗允的眼睛在空中交错,紧绷的紧张的视线没有一丝疏漏。说不出的沉闷的空气让人窒息,财务理事咳咳两声打破了沉默,这时罗允才将视线转向了振英。
“前辈,我要去物流仓库看看。”
罗允的话音刚罗,振英向财务理事提出了要求。
“理事,请安排一下人手,也告诉我们总公司要一起去的人。”
“韩会计师亲自去吗?想重新调查是需要很长时间的,我们统计之后报告不行吗?”
“现在出发。”
听到财务理事满是担心的语气罗允冷静地划清了界线,江赫看着她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一起去吧,出来吧。”
江赫先转过身,虽然是一刹那,罗允的眼神追随着他的背影。
位于首尔外环接近高速公路的物流仓库很大,空荡荡的尽显着冬季的寒冷。风呜呜地咆哮着,为了确保空间将原本存放的进行了交接。不太多的物品,作业现场很是冷清。看着在入口处正在忙着出货一部分物品的职员们,罗允听到了电梯声后转过了身。
巨大的仓库由5层构成,其中一层除了出货场之外产品按照区域进行划分堆积,有问题的物品是在5层。为了确认产品数量,要先去5层的他们面前货用电梯巨大的门慢慢打开了。这不是一般能见到的向旁边开的,货用电梯的门是从上向下折下来的乍一看规模大到让人眩晕。
“快进来吧,门很快就关上了。”
物流中心长先进入铁板咣当咣当响的电梯之后,正要给乘坐的人按开门按钮的时候,财务理事进去之后,罗允的一脚踏进电梯的刹那。
“会计师!”
有人大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吓得呆呆地看着的一瞬间。物流中心长按了打开按钮之后比平时下来的快的巨大的门正砸向罗允的头。就在大家都呃,呃……的瞬间,没想过门会从上面关上的罗允看到了所有人吃惊的表情,无意识地看了看旁边,怎么了?
“罗允!”
随着一声哐的声音,罗允的身体向旁边打晃,突然猛击全身的冲击,脑子发蒙眼前星星在闪,暴露在寒气中的身体被谁紧紧抱住了。
“嗯……”
罗允,罗允!
吞回不知不觉发出的呻吟的瞬间,听到了恳切的低喃声。分明是从微微颤抖着的对方身上传来的熟悉的香味,拥有深入肺腑让人精神一震的男人。好奇怪,这个男人为什么在颤抖?
“还好吗?”
艰难地发出了声音,江赫小心地抚着怀中罗允的身体。惊险的瞬间,一脚踏上电梯的罗允如果不是跟上来的他拉回来的话……无法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货梯的门怎么会发出像是门从上面掉下来的哐的声音被关上呢,他的心脏沉浸在那一瞬间被撕裂成碎片的痛苦中。
“……疼。”
“哪里?”
罗允皱着眉抚摸着头,江赫看到之后声音急促,他亲眼看到罗允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
“头上好像鼓了个包。”
背对着电梯的罗允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意识到江赫抱着自己的瞬间,被吓得脖子都红了。虽然短暂,却无法认可在江赫的怀里感到安全和舒服的自己,江赫看着罗允眼睛里冒着火。
“是怎么做安全管理的!”
一直都替罗允发抖的江赫大喊了一声,暗沉的眼睛愤怒地快要爆发了。
“对不起,社长,因为有问题修理过了……”
面如死灰的物流中心长从打开的电梯里跑了出来,确实是电梯有问题。这次连门都没有全部上去,上去一半之后又下来了。
“伤到了人才能打起精神吗!”
“对,对不起。”
年近五十的物流中心长在咄咄逼人的江赫面前不知所措,江赫也前所未有地激动的脸色发红。
“你还好吗,韩会计师?”
“是……我还好。”
这才明白自己差点出了事故的罗允面色僵硬,看到了紧急停住的电梯。差一点被那个巨大的铁门砸到头被压住,如果江赫不在身边……眼前眩晕。
“召集仓库安全管理人,所有检修部门写事由书,财务理事!”
“是,社长!”
站在后面的财务理事马上站出来了,从美国总公司开始就一起工作了几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江赫如此生气。
“在制定的预算中,应该有修理费。先支援这边对所有货梯进行安全检修,如果有一点危险就全部换掉。”
板着脸进行指示的江赫转向了罗允,要拉着她的手腕直接走出仓库,罗允的眉头皱了起来。
“工作还没结束呢?”
“明天进行库存调查,先去医院吧。”
“不是,现在……”
想再说一句的罗允闭上了嘴,看到江赫的眼神不知该说什么了。然后几乎是被江赫顽强的力量拖到了他的车上,打开副驾让她上去之后自己回到了驾驶座上,在车里沉寂了一会儿。
江赫倚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小心地转过头的罗允眼里看到了江赫的侧影。他紧闭着的眼皮在颤抖,罗允轻轻叹了一口气。
“去医院吧,看来是你更受惊吓。”
“呼!”
胳膊拄着方向盘托着额头的他也深深叹了一口气,扶着干涩的脸将头转向罗允的江赫,眼神与之前的愤怒和恐怖完全不同。如深渊般平静深邃的眼神闪烁着,看着他的罗允身体动了动。
“江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