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允颤抖着嘴唇，向爸爸低着头。避开狠狠瞪着自己的江赫的视线，她先转过身去。
罗允背向门坐在床上，房间里散发着香味。虽然现在意识不到，但应该是那样的。虽然偶尔会到罗允的房间来，但是从没这样心情惨淡过。每次进来的时候，青春期少年的心脏会怦怦乱跳，不露声色地红着脸。但那些时间都过去了，什么时候还能带着紧张的心情回到那些美好的时光呢。江赫的心脏突然冰凉，像是被攥住一样疼。
“为什么没说。”
沉默变得越来越压抑时，江赫用干涩的声音开口了。罗允像是久等了般回答了，声音像是要撕裂开了。
“什么？”
“见过秀妍了吧？”
听到江赫低沉僵硬声音的瞬间，罗允艰难地平复了自己眩晕的精神。
“我……对不起。让你自己痛苦，秀妍是……”
面对颤抖着哭泣的秀妍该怎么做，害怕哥哥抛弃她，不想看到哥哥难过着还要照顾姐姐。所以讨厌姐姐，对他们分开求他原谅的她发着火，江赫还是相信罗允，相信自己和罗允不会因为这样的事被动摇。
“因为她现在还小，无法承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你能这样去想吗？”
在替秀妍辩解，同病相怜的他们。想到秀妍说起江赫时的清晰的眼神，罗允终于紧紧闭上了双眼。
“和秀妍一起去吗？”
“嗯。”
瞬间听到了罗允轻轻的嗤笑声，江赫的眼睛微微皱了一下。
“好好照顾年幼的秀妍吧。”
“我为什么？”
江赫的声音很冷淡，和刚才替她辩解分明有了一些差别，但是罗允沉浸于自己的想法中没有感觉到。
“就像你说的她小啊，多可怜啊。”
是啊，好可怜啊。那样也想得到你吧，我累了，江赫，呼呼呼。
“韩罗允，不要说这些，说我们自己的事。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没告诉我？”
转过身坐着的罗允眼睛抖动，知道了吗？能想到他要说什么。咬紧了嘴唇，但江赫没看到她的动摇。
“到最后都不想说吗？应该先告诉我，和我一起想办法啊。”
江赫紧握的拳头用力，但是看到打开房门出来的罗允的瞬间遗憾伤心的心情已经褪去了很多。江赫忍住了像呻吟般要吐出的叹气声。
“我想了很多，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吧。虽然是预料之外的事，但是我，会努力的，先结婚……”
可能这就是老天让他们不要分开，就算笨拙也要用自己的力量守护，原本不相信老天的江赫心里犹豫。
“没有。”
但是罗允平静的回答却让他的心僵硬了，罗允转过身看着江赫的眼睛冰冷凶狠。
“是不是听说我去医院的事才来的？我父母还不知道，你回去吧。”
“医院？”
江赫的眼神僵住了，像光一样碎裂了。瞬间脚底坍塌的感觉就是如此吗，世界变得一片白就是这样吗。还以为世界不会再被破坏了……他的世界粉碎成数千万个碎片。
打掉了孩子？我们的孩子……你随便？
江赫慢慢走到罗允身边，抓住她的肩膀拉向了自己。罗允纤瘦的肩膀随着他的力量颤抖也不在乎，突然充满愤怒的眼睛在空中交错，江赫艰难地张开颤抖的嘴唇。
“再说一遍，说什么？”
“你做什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但是都结束了，什么都没发生过。”
罗允很冷静，理所当然地理直气壮，同时江赫的眉头皱了起来。一点点上升的愤怒已经无法抑制地一次涌上来。抓着她肩膀的手严重地颤抖着。
“说明白点，打掉了吗？”
“是。”
“……为什么？”
江赫追问到，惊呆的眼神，还有失望和绝望感，直视着江赫的罗允傲慢地抬起了头。
“要不然呢？我该做什么选择？难道要我生下来养大吗？”
在没有你的地方我能那样做吗？我做不到，江赫。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理性告诉我要打掉，但是真的做不到。
罗允的嘴说出的话与心里所想不同。江赫也即刻愤怒地说道：
“至少要跟我商量！”
“那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决定坚决，再也不会让父母失望，也不会因为谁而改变自己的人生，罗允残忍地回避着自己的内心。
“你……不相信我吗，韩罗允？”
江赫从内心深处挤出来的声音纷纷破碎，真想马上摇动着罗允小小的身体让她吐露所有的想法，膨胀着无法抑制的愤怒。
“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不知道我们多大吗？现在十九岁还没高中毕业。刘江赫，醒一醒吧，你明天就离开韩国了，妈妈还生病了，没时间考虑其他的。”
罗允干涩的声音回荡在空中，罗允努力控制住动摇的眼神。
其实是害怕，为进退两难的自己感到害怕。从没有违背过父母的意思，不想再看到父母失望的样子了。
不要走，江赫。我，害怕。不管怎么样孩子……我自己会送走的。我想理解你混乱难过的心，但是我可以纠缠你吗？我也需要你，不能让你走。
我相信你，不想相信你，但是想问你一次，真的那么做了吗……就像从我身上寻找温暖一样，所以才会抱住你旁边的秀妍吗。如果是因为醉酒没有意识，心痛到真想大喊着让你找回记忆，嘴唇掀动。但是这一切已经成了定局，自己和江赫之间什么都没有过，闯过一次祸就够了，残忍的嘴唇吐出了和内心所想相悖的话，罗允的脸瑟瑟发抖。
“所以呢……！”
江赫的声音渐渐冰冷，心也渐渐凉了。冰冷尖锐的眼神呆呆地望着罗允，他认为拥有比任何人都温暖的心的她，但是现在太冷了，冷到无法忍受。
“不跟我说一声就自己决定了？把我……变成了都不知道你痛苦的傻子，现在你轻松了吧？”
江赫的眼睛满是愤怒，从信任倒塌开始将他推入了燃烧的愤怒中。
“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也不想再让父母失望了，我想平凡地活着。”
“韩罗允！”
江赫低声咆哮着，韩罗允惊了一下但是咬着牙坚持着。
“不想让父母失望却无视我吗？你说说看，我们之间的信任就这有这样吗？你对我的信任就这么浅薄吗？你就这么看我吗？”
罗允的脸抽动着，虽然被江赫的气势所动摇，但最后还是咬紧了嘴唇。不能再崩溃了，你走吧，别再问了，求你了，江赫。
“不是信任的问题，我们还小。我不想牵绊你，你也别这样。所以不要想这里的事，离开吧。那样就都，会好起来的。”
罗允淡淡的声音更是让江赫满腔怒火，但是表情却越来越冷静。
“会好起来？”
咬牙切齿，越来越冷酷的罗允让他脑子发蒙。
“为什么回来，如果不是为了牵绊我，那天为什么回来，为什么……为什么没拒绝想要你的我！”
罗允闭上了眼睛，与想平静下来的心不同脑子里浮现的是那天江赫流在她肩膀上的泪水，没有拒绝不知何时靠过来的唇，还有手。用全身拥抱着粗鲁笨拙地进入身体的江赫也没有后悔。只是本能地想分担他的痛苦。
“我是忠实于我的感情，我想抱着你。”
“那现在呢？忠实于感情，但是现在恢复理性了吗？清醒之后发现，不能相信年少的我吗？所以才自己做了那种事吗？”
江赫的眼睛里怒火四射。
“不要这么逼我，害怕的是我。”
“但是！”
“虽然害怕但是不想再考虑了，而且现在都结束了，我很轻松，所以你也轻轻松松地走吧，什么都不用想。”
“韩罗允！”
“你现在还不知道吗？”
罗允直勾勾地看着江赫的眼睛，手颤动着想再去抚摸他的脸。
“我们现在分手了，我不想去留学，我会留在这里。不成熟的初恋，忘记就是了。所以以后……你和我没必要见面了。”
“凭什么？失望的是我，凭什么随便忘掉！”
瞬间罗允的眼睛**，声音敏感地撕裂。
“你以为我没对你失望吗？”
“该死！所以到底失望什么！自己随意决定让我变得如此悲惨，你说到底哪里让你失望了！”
紧紧对视的目光燃烧起来，无法移开，让人感到窒息。但是瞬间燃烧后熄灭的是罗允。不能再面对了，不能在那愤怒前暴露自己，罗允冷静地移开了视线。
已经说了谎话，自己也会这么做。只是还没做决定而已。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不能因为这种意想不到的事而毁了自己的人生。十九岁和二十岁之间，现在还是一切都不确定和害怕的年纪。
“不走吧，忘掉。你和我都是。各自安好，这样就够了。”
“叫我……忘记你？”
“是。”
江赫咬紧了嘴唇，说会一直在一起的无言的约定黯淡的瞬间，彻底避开了江赫黯然的视线。
“你……这么狠心吗？”
“嗯，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这段时间很开心，不要再联系了。”
转过身回答的罗允还有江赫的声音都渐渐低沉，回避的视线躲开了彼此。被惨烈撕碎的心都不知道是谁的了，受了伤，也不知道谁的更深。彼此转过身的年轻的恋人肩上压下了悲伤。是离过年还有几天的一月份寒冷的一天。罗允爸爸说不要再来的话和遗憾地看着的妈妈的眼睛，一切都深深地压在了江赫的内心深处。
***
是一个呆着不动都要闷死的天气，为了避开日渐上升的热气大家都向大海和大山出发，新闻里每天都报道着海水浴场人山人海的新闻。英珠绕过窄到车都开不进来的几个小胡同到达了小小的铁门前用手绢擦着汗水。拎着她准备的行李走在前面的熙秀犹豫地对英珠说道：
“是这里，妈妈。”
熙秀话没说完，英珠就被上涌的伤心流下了眼泪。透过半地下方开着的窗户看到了熟悉的脸。看着罗允抱着大肚子睡觉的样子充满着她的视野。突然，两天前打电话来哭着说想吃妈妈做的饭的罗允的声音回想在耳边。说预产期没剩下几天，但是也没告诉她住在哪里的无情的女儿，没想到会躲到这么远的地方，为她心焦的时间就像走马灯一样闪过。
“熙秀，我活不下去了。”
英珠还是对着像女儿一样的熙秀发出了带着哭腔的感叹，直接跌坐在地上擦着眼泪。
都说没有能赢过子女的父母，一定要做到这一步吗，你这丫头！
想到年幼的女儿是怎么过的，英珠的心哽住了，跟着用钥匙打开小门的熙秀走进去的英珠簌簌地掉下了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