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初的中国上海天气晴朗，扬子江以南的温和气温使得上海很暖和。对于经历过初冬寒冷的韩国天气的他们来说，上海的天气就像春天一样温暖，穿着轻薄的开衫都可以了。
毕业旅行第二天的行程安排比第一天轻松点了，也自由了。在上海的几个旅游行程中，今天是坐游船参观临时政府官厅和明代的庭院豫园后，坐着火车向杭州移动。
临近冬天的平日里，叫豫园商场的商业街附近挤满了本国和外国的游客。好不容易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进入了豫园，周围才安静了下来。
“罗允，你到底是怎么了？”
从毕业旅行开始，罗允从朋友那里听到最多的话熙秀又开始问了。她也不嫌累今天也抽空问道。进入古色古香的明代古庭院豫园时，看到迎面过来的江赫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走过去时，她就更执着地提问了。要是换做以前都能背着她走了，熙秀这样想着歪着脑袋。
“到底好奇什么？”
最终在豫园里，在奇岩怪石的亭子里罗允面相熙秀坐过来，就像是要袒露一切似的。现在开始问吧，表情很悲壮。
“呵，又这么严肃，我都说不出来了。”
尴尬地笑着的熙秀转过了视线，在到处扎堆拍照的学生中间找出了江赫。罗允不在他身边，无数的粉丝俱乐部会员们就像逮到机会的鱼群般涌过来。递过喝的东西，挽着胳膊，咯咯笑的同学们在熙秀看来都那么讨厌。在罗允身边观察了江赫很久的她也知道现在江赫的心情也不好。虽然和平时一样都是面无表情，但是偶尔看罗允的眼神看起来很迷茫。又不是在玩捉迷藏，熙秀看出来他和罗允都不想看到彼此，所以才更加着急。
“吵架了吗？”
“没有。”
“那怎么这样呢？”
“我也不知道，本来想谈谈的，但是没什么机会。”
罗允的声音很平静，熙秀更觉得郁闷脸上露出不悦。
“也是，那样被一群丫头围着，哪有机会说啊，机会。”
她说的话貌似很有道理。借着比在学校的时候自由的气氛，女生们没有放过他。江赫在领队老师旁边应该是要看脸色的，但是却想办法找到了机会。
“明知道你们是一对还非要那样搞破坏，你是不是对江赫管的太松了？看看那些蜂拥而上的丫头们，我可都记着呢。”
罗允噗嗤笑了，熙秀瞪着江赫身边女生们的眼神就像是糟糠之妻充满敌意的眼神，就不觉笑了出来。
其实有几次能和江赫谈的机会，但是江赫用抚摸头发或者微笑来避开了和她的谈话。那天说的‘对不起’是最后一句话。
“心情看起来很复杂，但是江赫不说。”
“呵，如果能说出来出了什么事就不是刘江赫了，没有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吗？”
昨天和今天，都在赶日程。而且看到男女生单独在一起老师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呵，但是，那家伙为什么到那里去捣乱，真让人心烦。”
罗允也抬起了头，厚着脸皮到处插话的东元不知何时靠近了江赫。
“你在这里待会儿，罗允。”
“嗯。”
看着熙秀跑向同学们的背影，罗允轻轻叹了口气。用脚踢着脚下的树，没能告诉熙秀自己安抚着郁闷的心。
那天晚上，江赫和秀妍的表情都很不太对劲。就算是出来旅行，不知道为什么都这么难碰到。不对，想到江赫分明是在躲着自己。毕业旅行，江赫像平时一样履行着连接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学生会长的责任。所以变的是感情，是什么事情呢。在首尔发生了什么事呢。想法一个接着一个，但是没有特别的答案。
“罗允，这里！”
亭子下的荷花池对面，满是奇岩怪石蜿蜒的山和洞穴的那边，熙秀招了招手。看到一行人都往那边的门走过去，这样看来，好像是说到几点要在门口汇合的。罗允背好放下来的书包，走下石阶准备走到穿过荷花池的桥上。
“嗯？”
这时有人拉住了手腕，拉住她的力量并不陌生。还有熟悉的感觉和温暖都是她熟知的。
“刘江赫！”
江赫没有说话带着罗允去了亭子另一边，进到了穿透黑岩石做的洞穴里。如果在这里玩捉迷藏，应该是谁也找不到的幽静的地方。一把抱住罗允，江赫停住了呼吸。
“在这里待会儿。”
“嗯。”
传到脖子上的炽热的呼吸，江赫急促又粗糙的心跳声很陌生。但是却不想推开他，罗允小心地抚摸着抱着自己的江赫的背，感到了江赫不安和不安定的心。
“罗允。”
“嗯。”
江赫没有说话，抚摸着罗允脖子的手比任何时候都温柔体贴。
“对不起。”
“什么。”
“没能好好照顾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
江赫望着她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深邃，抚着罗允脸的手颤抖着。
“罗允，留学……”
“嗯？”
江赫没能对反问的罗允再说什么，对他来说也是突然的事情，罗允也要充分考虑。江赫轻轻叹着气，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回国之后说也不迟。
“我，要回去。在上海坐明天上午的飞机。”
“为什么……？”
罗允的表情满是吃惊，离行程还剩两天啊。
“哪里不舒服吗？”
江赫看着惊慌失措地发问的罗允表情僵硬地摇了摇头。
“刚才来消息说爷爷晕倒了。”
“理事长？很危险吗？”
“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但还是要去看看。”
罗允满是担心的眼神让江赫犹豫。不能更过分了，现在冲动到自己都无法控制。目前发生的事情已经够让他混乱了，但是唯一可以依靠的爷爷晕倒的消息让他的心理不出头绪来。正在用尽全力找回平时的自己。
不想让你走。
但还是屈服了，因为需要温暖。江赫还是没忍住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将脸埋在脖子里小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韩罗允……”
“嗯。”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
“嗯，不是说好了吗。”
“留在……我身边。”
是什么意思呢，罗允很久不能回答。想到江赫在颤抖，她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什么……意思啊？”
过了一会儿，罗允终于开口了，江赫用深沉的眼神看着她。抚摸着脸的手放下来握紧了她的手腕。
“没事，走吧。这样下去，车会丢下我们俩走的。”
江赫笑了，但是罗允知道他是勉强在笑，心里还是不能轻松下来。
*
进入上海凯悦酒店所在的金茂大夏大厅的入口。从出租车里下来的江赫和罗允，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动。站在门前的接待员奇怪地瞟着愣愣地站在那里的他们。已经夜幕降临的时间，浦东地区高耸入云的高层建筑里的辉煌灯火照到街上，作为中国经济复苏象征的浦东地区的夜晚现在开始了。
“江赫……”
看着江赫的背影，罗允用颤抖的声音开口了。转过身嘴角泛出淡淡的笑又马上消失了，张开嘴的江赫声音低沉。
“韩罗允。”
“嗯。”
“走吧，现在也不晚。”
江赫的声音干涩，比吹来的北风更加干枯凄凉。所以觉得罗允还在犹豫，因为担心这个样子才非要坚持跟到这里来。
朋友们和老师们已经坐上杭州行的列车了吧。不，可能还有几个人留下来等着他们。现在要马上打车奔向上海火车站，去打听去杭州的列车。还是，要给大使馆或者紧急联络处旅行社，哪怕是给班主任打个电话呢……但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能做是因为脚就像粘在到了地上。
‘留在……我身边。’
江赫看似无心的声音留在耳边，她现在不知道这份危机意味着什么。但是……感觉江赫现在就会离开，眼睛像要碎了一样，如果不马上抱他可能就会这么消失掉了。对于只要触碰一下就会哭出来的江赫，罗允甚至都没能问理由，不安又不安的感觉。
身体微微颤抖，这里是陌生的异国之地，不可否认地掺杂着偏离的情感，心情也有点浮起来了。比这更加可怕的地方，还有无处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地方，所以才会跟江赫这么犟吧。现在就要送她回去，可还是一直在耍赖。
“你怎么这么固执呢，走吧。”
“真的……没关系吗？”
江赫向犹豫的罗允点点头，将停在面前的出租车门打开先把罗允送了上去。
“不要来，我自己去，跟你一起走会被误会的。”
罗允的话让江赫皱了皱眉，但是马上又呼了一口气。
“我看着你走。”
“不，先回去吧。你……我不放心。”
江赫噗嗤笑了。
“怕我跑到别的地方吗？”
“嗯。”
罗允没有拐弯抹角，害怕江赫就这么消失了。看着她不安的眼神，江赫扬起了嘴角。微弱但却是痛苦的微笑，罗允眉间用力。
“要看到爷爷后再跑啊。”
“到了首尔，一定要联系老师哦？”
“好。”
门被关上，江赫从出租车上移开。罗允呆呆地坐着突然抬起了头，不经意间回头的瞬间看到了江赫的眼神。空荡荡的眼神，心碎了。起伏的心回不到原位，现在不去不行，罗允紧咬着嘴唇。
司机在前面问着什么，呆坐着的罗允将头转向了司机。
“Please go to the train station.(请去火车站。)”
“什么？”
突然听到中文让罗允瞬间惊慌脸变得僵硬。想起中国出租车司机几乎听不懂英语的事情，想着要不要叫一下宾馆服务生，回过头的她身体突然僵住了。视线马上摇晃起来，碰到了江赫空荡荡的眼神。你在看什么？
眼泪打转，身体晃动，最终罗允还是用双手捂住了脸。
*
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从没害怕过，也没觉得自己一个人孤单。拥有比别人富足的生活，认为没有温暖的家人也没关系。江赫觉得只要按照现有的条件生活就是了，至少自己觉得是堂堂正正的。
但是现在连这点都不能保证，对身份产生了混乱。过去的时间里，在妈妈和爸爸之间从开始就像不存在的这个孩子是谁呢。背着订婚女爱上她妹妹的男人，爱上姐姐订婚者的女人。还有想否定的自己的血统，气得打牙关。
望着黑暗江赫的眼睛也渐渐暗了下来，积满了又深又黑的悲伤。冷，要是有人在身边就好了，从未有过的情感攥紧了他干涸的心脏，落入深渊的心脏在怦怦跳着。
凯越酒店的一个客房。与夜色相接的客房给人以错觉就像是飘在空中一样，在三面墙为玻璃的那个地方，江赫从脚下望着市区的辉煌灯火。现在卷入了一种这样掉下去结束生命也全然不可惜的那种情感中。在世上独自一人的伤心、孤独、孤单，还有说不清楚的愤怒，让他无法忍受。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希望滚烫地流过气道的酒精可以填满空荡荡的心。
叮咚。
就在那时客房的门铃响了，按着钻心疼的太阳穴江赫没理会门铃声。但是却执着响起的铃声让他不得不转身。打开门的瞬间，江赫皱起了眉。都没来得及开口，望着站在门外的罗允。
“不要说让我走，现在火车也没有了，我买了明天凌晨的票。”
努力避开视线，拼命努力不结巴，但是只能退缩。碰上江赫深邃冰冷的眼神，心变得更加卑微了。
“在一起吧……！”
都不能走了，就陪我在一起吧，我的意思不是我要陪着你。但是罗允说不下去了，江赫的胳膊用力拉过她的腰，晃晃悠悠地被江赫抱在怀里，罗允的耳边马上出现了粗糙的呼吸，还有微弱的酒气。
“谢谢你……”
江赫干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罗允的瞬间激动起来。还好没走，绝对不会后悔的，罗允咬紧了嘴唇。
那天夜里，可能谁都没睡着。可能是因为从拉开的窗帘洒进来的月光太强，或者是因为在意躺在旁边床上的江赫。不，关灯之前江赫的脸色很不好，来回翻身的罗允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向江赫那边转过身去。
“江赫？”
没有回答，分明是听到了微弱的呻吟声。侧耳听了一会儿罗允还是起身了，站到平躺着用一只手臂遮着额头的江赫枕边。依然听到江赫发出微弱的呻吟声，是做噩梦了吗，可能是被剪刀压到了，江赫的脸已汗涔涔的。
“刘江赫？”
罗允小心地叫着江赫，抓住手腕想把额头上的手臂放下来。就在那时，罗允惊讶地看着突然坐起来的江赫。
“没事吧？”
江赫呆呆地看着罗允，在明亮的月光下他的眼睛在闪烁。哒哒，罗允的指尖擦拭了突然掉下来的眼泪。
“怎么了……？”
男人的眼泪本来就会痛彻心扉吗，罗允拉过江赫的头。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一个胳膊揽不过来宽厚的背，他的眼泪淋湿了心。
“不要走。”
“嗯。”
“韩罗允。你……会留在我身边吧？”
可能就是那天晚上送走罗允时就想说的话吧。呆呆地抚摸着自言自语的江赫的脸，罗允吻了他的唇，嘴唇心疼地颤抖着，嗯，我不走。
疯了，就算那一瞬间疯了也没关系。因为忘记了自己，拥抱的女人和被拥抱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感情。需要温度吧，恐惧之类的，不去想。就像是彼此会从眼前消失的海市蜃楼般感到现实紧迫。不明缘由的伤感深深袭来，现在比过去3年认识江赫的任何瞬间都艰难，看到如此绝望和崩溃的江赫。
呼！撕开身体他进来了。身体就像被撕碎般，心脏剧烈跳动。抱着江赫结实后背的手嵌入了他的肉里。
啊啊……
深深的吻，无法呼吸。
“罗允。”
忽然耳边响起急促的声音，罗允睁开了紧闭着的眼睛。与江赫深渊般深邃的眼睛相对，无法逃避自己的感情，在身体相接的地方缓缓地传来江赫的心跳。跟她一样颤抖的他的感觉扩散到全身，剧烈的疼痛开始的地方相同的感觉慢慢散开。疯狂地抱着他的罗允的手慢慢抚摸着他的脸，没关系的，我在身边。
“对不起。”
江赫的手抚过罗允的眼角，原来在哭。他简短的话停住了，随着慢慢开始动起来的江赫的身体剧烈涌进来钻心的疼痛。罗允的指尖发抖，用手臂紧紧抱住了江赫的头，然后罗允知道了，趴在她身上的他也在哭。
江赫……
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想不到其他任何事情的时间，但可以确信的是不后悔此刻。罗允用力抱住了江赫宽阔的后背，尽可能久地抱住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