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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小娘子(1)

青华宫九重殿,依山势建成,犹如九步台阶,层层叠叠直达山顶,极其壮观。重紫虽跟着洛音凡学了两年,已经认识不少字,可是正殿偏殿名目繁多,加上小孩子对那些复杂的名字不感兴趣,便只记数目,依次数上去,一二三重正殿偏殿都是安排接待客人的。

第三重正殿内坐着许多身份特殊的宾客,品茶说话很是热闹,有凡人,也有仙人,其中多数都是掌门或首座弟子。仙门中人常用法器证明身份,佩剑或执利器的是剑仙门,不佩剑的多半是咒仙,当然不排除个别例外,比如剑仙派行玄就没有剑,咒仙里也有拿拂尘灵珠的。

听说重华尊者到,众人都起身相迎,洛音凡答应几句,卓耀便将他让进里面,再穿出后门,沿着石阶上行,直到第四重殿。

数名弟子守在外面,见了卓耀与洛音凡都纷纷作礼。

第四重殿里只有两个人,一个三十几岁模样的仙长坐在椅子上,神情焦急,也无心用茶,一名弟子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二人身上俱无佩剑,重紫便猜着是咒仙门的了,未等她细看,那仙长已经起身迎上来,“久候多时,尊者总算到了。”

洛音凡吩咐重紫,“来见过长生宫明宫主。”

重紫听话地正要上前,明宫主主动过来扶住她,极口称赞一番。

洛音凡清楚他的来意,问卓耀,“宫仙子安在?”

卓耀先请二人归坐,“宫仙子暂且屈居在海底龙之渊,这次万劫必定还会来救,龙之渊易守难攻,正好用来困他。”

明宫主一脸无奈,叹气道:“当年那件事其实与侄女无关,她也并不知晓万劫之地所在,他们为了报仇,只管拿住她问,九幽魔宫也想用她要挟万劫。这些年她东躲西藏,过得十分辛苦。”

卓耀道:“前日我听说他们囚禁宫仙子,匆忙赶去,总算说服他们,暂且将宫仙子留在青华。但此事干系甚大,青华不敢做主,是以特地请尊者前来商议,看如何处置才好。”

洛音凡道:“幸得宫主留心,否则仙门又要徒增伤亡。”

魔宫虽散,万劫却仍是当今魔界法力最高的一个,连魔尊九幽也要忌他三分,这些人报仇心切,如此鲁莽行事,妄图合力斗他,未免枉送性命。

明宫主忙道:“此番侄女是愿意帮我们引他出来的,若我们困住他,就能夺回魔剑,告慰那三千亡灵了。”

洛音凡蹙眉,“那件事是否万劫做下,尚有待查证。”

卓耀点头,“论理,万劫待宫仙子一片痴心,万劫魔宫也因此而散,实不该再拿宫仙子要挟他。但当年魔剑被盗是事实,三千仙门弟子惨死,若非得剑上魔力,万劫根本不可能成为魔尊,也难怪他们怀疑,何况长生宫老宫主也在那次变故中丧命,宫仙子理当相助,困住万劫问个明白。”

逆轮之剑事关重大,这也是出于无奈,洛音凡不再多说,问:“龙之渊内现下是何情形?”

这次设计埋伏都是秘密进行,不方便让太多人知道。明宫主咳嗽两声,令身旁弟子退下,卓耀看重紫在旁边听得无趣,忙也唤了个弟子带她出去玩。

南华十二峰天下闻名,青华宫相比之下稍小,山水游廊设置却较南华巧妙得多,更兼奇峰秀美,其间紫色云气飘浮,又因近日宫主仙寿,仙乐阵阵,随处可闻,更是令人陶醉。

知道她是重华尊者的徒弟,那弟子哪敢怠慢,尽心引着重紫四处游览。

重紫看了一阵美景,捡了两块晶莹奇石,心里始终惦记洛音凡,走得太远,师父到时候会不会找不到自己。她年纪虽小,却知道卓耀是故意把自己支开,好与师父他们商量重要事情,此刻贸然回去,恐怕会打扰他们,于是蹲下身道:“我走累啦,青华宫真大。”

那弟子闻言笑道:“我们青华宫虽说比南华小,可要像这样慢慢走,也得好几天工夫才走得完,不如我们御剑去看?”

谁能想到重华尊者的徒弟不会御剑呢,重紫怕被他看出来,忙道:“不用不用,我们还要住好几天,我天天出来看。”

那弟子笑着称是,又提议道:“尊者以前也常来我们青华宫的,每次都住在海楼,这次宫主特意吩咐留下海楼接待尊者。既然小师妹累了,我就先带你过去歇息,等尊者回来,岂不好?”

这话正中下怀,重紫连忙答应。

海楼建在临海的一座小而矮的峰顶,地方僻静。小楼精致,一共只五六间房,楼前观景台很大,站在栏杆边,只见大海蔚蓝无际,耳畔海风海浪声隐隐约约。

安顿好重紫,那弟子便回去复命了。

重紫小孩子心性,在房间玩了一阵,将所有东西都看了个遍,觉得无趣,索性跑出门,独自趴在栏杆上看海景,等了半日仍不见洛音凡来,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听说他们要对付魔界最强的万劫魔尊,那一定很危险了。

重紫担心师父。

师父是当今六界最厉害的尊者,魔尊万劫被他打败过,这回当然不会有事,可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重紫不能忍受他和神仙大哥一样离开,没有师父的紫竹峰,不再是重紫的家。她害怕,师父能保护她;可是她什么也不会,不能保护师父。

正忐忑间,忽然身畔一阵疾风扫过。

感觉有什么东西自身后飞来,重紫吓了一大跳,“谁?”

前方约两丈处,一柄形态古雅的金色宝剑骤然在半空中停住,剑上翩翩一人,背对着她,看样子方才的响动就是他弄出来的。

宝剑掉头,带着那人转身。

重紫这才看清,那是个穿戴华美的少年,只十四五岁,身材却已经与大人差不多高,挺秀如松,两道剑眉透着勃勃英气,活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迅捷平稳,行止自如,分明是上乘御剑之术,可见他身手极其高明。然而重紫是客人,又同为剑仙门弟子,他这般显示术法,未免就有挑衅之嫌。

重紫没学过仙术,哪里懂得其中用意,只觉少年长相好看,不过她天天跟着洛音凡,再美的人站在跟前,也不觉多震撼了。

她瞅了那少年半晌,忽然笑起来。

这少年的神情像极了一个人,明明比她大不了两岁,偏要做出老成的模样——不知他在玉晨峰上修炼得怎样,一定很厉害了吧?

她兀自走神,那边骄傲的孔雀却不太高兴,上下打量她几眼,目光里泛起几分不屑与失望,开口道:“敢问这位可是南华来的师妹,重华尊者的高徒?”

见他一本正经,重紫玩心大起,“敢问你是谁?”

小孔雀勉强拱了下手,“在下卓昊,慕尊者之名而来,有心向师妹讨教几招。”

讨教?重紫总算明白他是想找自己打架,连连摇头,“我不跟你打。”

卓昊天生好强,听说重华尊者的徒弟来了,兴致勃勃地跑来比试,方才故意露这一手高明的御剑之术,就是想震慑对方。谁知对方不过是个漂亮的小丫头,不觉有了轻视之心,如今见她拒绝比试,只当是仗着身份托大,更加不悦,含蓄地激她,“我们青华剑术虽平常,但认真论起来,未必就比贵派差多少。”

“我知道,”重紫没听出来,反而将注意力移到他脚底的剑上,“你的剑真好看。”

她说的原是实话,然而人们日常还有句话叫做“好看不中用”,剑是仙门法器,通常代表着身份与荣耀,卓昊用的乃是柄上古神剑,没有一定的资质根本不能驾驭,往常别人的夸赞之词也不少,却从无一个夸好看的,重紫的赞美此刻听在耳朵里竟有奚落之意。

碍于礼节与对方的客人身份,卓昊只得忍耐,“此剑名安陵。”

安陵?重紫眨眼,还是师父的逐波最好看。

卓昊不耐烦,“师妹还不上来?”

重紫摊手道,“我没剑,怎么飞啊?”

卓昊愣了愣,剑仙派弟子怎会无剑?对方分明是有意推托。他本是抱着诚意前来切磋,又顾及她是洛音凡的徒弟,所以言语客气,谁知小小丫头自恃身份,不将人放在眼里。卓昊正当年少,更起了教训她的心思。

“既然师妹无剑,我们便用驾云之术,徒手切磋,如何?”

“我不会。”

卓昊闻言忍不住御剑飞至她面前,嗤道:“小小年纪便骗人吗?”

原以为秦珂已经眼高于顶,想不到还有更不客气的,重紫也失去耐性,转身要进房间,“谁骗你!”

“小丫头,胆敢看不起我们青华宫!”卓昊冷笑,忽然一把抓住她的后领,将她拎起来。

重紫身在半空,更加生气,挣扎道:“说了我不会术法,你再不放手,我告诉师父和卓宫主啦!”

“重华尊者的徒弟不会术法,说这种谎,不怕丢他老人家的脸!”卓昊哪里肯信,他身材比重紫高很多,拎着重紫也不觉得吃力,直带着她飞到海上,“我看你还装模作样!”

重紫大骂:“就知道欺负比你小的,不羞!叫我师父知道,一定饶不了你!”

话音未落,卓昊手一松,已将她从半空中丢了下去。

对方以为她会术法,可是她确实不会,掉进水里不被淹死才怪!重紫咬紧牙关,直直坠落。

扑通一声,小人儿栽进海里,溅起小小水花。

卓昊抱着双臂站在空中,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仙门里,年龄向来不是看人的标准,对方是重华尊者的徒弟,他纵然轻视,也绝不敢太大意,方才一直在暗中提防,预备等她发怒好打一场的。

出乎意料的是,小人儿坠海之后,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飞上来,只在水面挣扎扑腾,很快便被漩涡卷了下去。

察觉不对,卓昊暗暗吃惊,难道她真的没说谎?

重华尊者的徒弟不会仙术,简直太荒谬了!莫不是她故意如此,要引他下去,好报捉弄之仇?

卓昊打定主意袖手旁观,等她自动现形,谁知海面迟迟无动静。看情形越发不对劲,他毕竟心虚,到底还是忍不住下去查看,确认之后更慌了神,匆匆念起避水咒,将她从水里捞了上来。

重紫浑身湿透,呛水后快要昏迷了。

逼客人比试已经失礼,何况还把对方丢进了海里,卓昊知道自己此番闯下大祸,也怕被人看见,连忙拎着她进了房间,丢到地上,想想不行,索性又将她倒提起来让她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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