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话一出口,立刻发现朔夜和星霜拼命努嘴示意,正迷惑间,只见巧舌如簧的尔风顿时成了呆子一个,两目微红,眼睛就如开了闸门一般,泪水狂泻而出,顺手拿起带在身边的酒瓶就往嘴里灌。
“青青,为何你不理我了?”言罢,他伏在桌上,号啕大哭。
星霜连忙上前安慰,朔夜把凤鸣拉到一边,告诉她尔风的禁忌词汇是“失恋”二字。凤鸣吓了一跳,把伤心欲绝的尔风拖起来,严肃地说道:“你要是真喜欢那个姑娘,就不要婆婆妈妈的,拿出勇气去找她,否则干脆就死了心,也比如同一条死狗般好得多了。我还以为你是一条汉子,想不到也这样矫情。”说罢凤鸣拂袖而去。朔夜忙去送行。
尔风张口结舌,半天才冒出个“好”字。
“那,星霜,我先走了,代我向朔夜兄说声抱歉,今晚不能喝了。”尔风站起身来,急急忙忙就想向外走。
“喂,你的猫?”
“噢,是我在路上捡到的,随手灌了它几口酒,结果它竟然将瓶中所有的酒一饮而尽,结果当场醉倒。请代为照顾,以后找到它的主人再送还吧。”
星霜叹口气,抱起醉醺醺的小猫轻轻抚摸。这只猫大概是流浪多时,毛皮也失去了原本的洁白,应该好好洗洗了。女孩子站起身来,怀拥小猫往浴室去了。
当晚倒是安静了,一大堆看客伸长了脖子等了许久也不见好戏上场,只得怏怏散去,老蔡乐得清闲,也不在乎那些钱财。只是朔夜当晚睡觉的时候,却发现星霜强行安排了一位住客在自己床上。兀自熟睡未醒的小猫蜷成一团,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分外可爱。星霜抚弄一番,对男子解释道:“我睡相不好,怕压着它,所以拜托你了。”
女孩子眨巴着大眼睛,直盯着朔夜看,这样教他如何能够拒绝?朔夜点点头,道声“晚安”,让兀自依依不舍的星霜离开了房间。
“既然喜欢猫,干吗不亲自喂养,偏要放到这里来?”朔夜实在不明白,不过这只小猫倒是让他有几分亲切感,然而不知怎么的,朔夜并不觉得是件好事。劳碌了一整天,朔夜也困了,随手将小猫扔到了床脚,倒头睡去了。
次日清晨,星霜一改爱睡懒觉的习惯,早早地扣起朔夜的房门:“起床了,朔夜,喂,快起来!我给小猫拿牛奶来了!”
朔夜努力睁开眼,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个温暖的东西紧挨着自己。
“应该是在梦中吧。”这样告诉自己后,朔夜顺手触摸温暖的物体,哪知触手处光滑细腻,柔软如绵,朔眼猛地睁开眼,发现那竟是个裸身女子。这一吓非同小可,他连忙慌乱地穿起衣服,思量应付星霜的法子。
“朔夜,好了吗?我要进来了。”外面女孩询问道。
“啊,马上,你再等等。”朔夜急中生智,拿被子盖住陌生女子,转身拉开房门,星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朔夜拉着向外跑去。
“你干吗?”星霜迷惑不解。
“小猫跑了,你看,那边!万一走失就糟糕了!”
“是吗?”虽然有些奇怪,但想不出朔夜为何要欺骗自己,女孩顺从地跟在身后。
“呀,不见了!”小猫根本没有出来,当然不会被发现,星霜也有些着急,朔夜趁机建议两人分头寻找,却趁星霜不注意,迅速跑回房间,连被子一块儿抱起那名女子,箭一般冲上顶楼晒台。直到此时才有机会认真打量起怀中的女孩子来。
那女子肌肤胜雪,白中透红,比起星霜和凤鸣来竟更胜一筹。淡金色的头发短短地散落在额头,略微盖住细若银钩的弯眉,同样颜色的睫毛微微颤动,小巧可爱的鼻头下面,是一张紧抿的樱桃小口,与众不同的是在接近头顶处,一对毛茸茸的猫咪耳朵耸立在金发外。朔夜大奇,伸手捏捏那对耳朵,却听见被窝中有细微的笑声。女孩薄薄的眼皮略有波动,分明是已经醒来,却在装睡。朔夜一声长叹,坐倒在地:“都被你害死了,还有心思胡闹!”
“嘻嘻!”猫女裹着被子坐起来,笑盈盈地望着朔夜。“主人,真是奇遇呀,一定是老天爷可怜猫猫,才安排这么戏剧性的重聚。”
“啊?”朔夜只觉得整个早晨的全部怪事加在一起,也不如这句话的杀伤力!好在自己估计也不是平凡人,不然百分之八十可能会疯掉。
“等等,先让我清醒一下。”朔夜觉得头脑发胀,“你认识我?”
“喵呜?”这回轮到猫女莫名其妙起来,“主人,你怎么啦?我是咪咪·凯呀!”
“是吗?”朔夜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这样奇怪的名字,“我是谁?”
“朔夜呀,主人你就喜欢开玩笑的,嘻嘻。”名叫咪咪·凯的女孩凑近身来,伸出粉嫩的小舌舔舔朔夜的脸颊。
“那么,你来自哪里?”朔夜扶正想要将娇躯完全投过来的咪咪·凯,正色问道。
“主人你真不记得啦?”猫耳女子首次露出严肃的表情,耳朵竖得老高,“呀,没办法,只好测测看了。”
“嗯?”
没等朔夜反应过来,咪咪·凯从被中伸出右手,轻轻点在朔夜的额头上:“开启知识之眼,打开魔力的面具,毛线球滚动起来,引导真实浮现!”猫女的手背上亮起奇异的花纹,从那张嘴里吐出些许含糊的语句:“......神格,悦等七级;操控,粤等六级;体质,阅等六级;反应,月等十级;状态......”
没等咪咪·凯说完,朔夜一把抓住女孩的手:“等等,这些是什么?”
“呀,主人,你弄痛人家了!”猫女抽出手,用中指抵着下巴,“和原来的相差太远,咪咪·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嗯......”随随便便皱起眉头望天的女孩就那么把朔夜搁在一边,自顾自地沉思起来。
“唉......”朔夜摇摇头,“看来又遇到了个怪人,我不问了,随你喜欢吧,反正知道了过去又能怎样。”男子躺下来,用手抱住头望进深邃的云中,然而和口中懒散的语气不符的,是眼眸里潜藏的落寞。
“呀呀,主人,对不起啦,你也知道猫猫很容易走神的,”咪咪·凯有些焦急,“主人,你可不能这样,大家都在等着你回去,真的!”
“是吗?那么,你可以开始了?”
“嗯!”咪咪·凯拼命点头,“猫猫不敢再分神了。主人是朔夜,来自修依·达肯·那达,意思是守护之星,是女神陛下在最后关头,把我们送到这里来的,再后来,咪咪·凯就和主人们失散了,再后来......”
“修依·达肯·那达?”猫族女孩子的叙事水平实在不敢恭维,朔夜咀嚼这几个怪异的字眼,满脑子稀里糊涂的,他思考了一会儿,迷茫地望向乖乖坐着的咪咪·凯,“然后呢?”
猫女正要说下去,忽然楼下传来星霜的呼唤声:“朔夜,你在哪里?”
“呀,这个样子可不能被看见。咪咪·凯,你有办法躲一下吗?”朔夜连忙爬起身来。
“嘻嘻,很容易!”猫女裹着被子站起来,“喵呜喵呜喵呜,咪咪·凯变!”只听被窝中“砰”一声,咪咪·凯再次化做了雪白的小猫,撒娇地蹭在朔夜脚边。
“原来你已经找到小猫了,都不告诉我!”星霜假作生气地瞪了朔夜一眼,“乖猫咪,让姐姐抱抱。”
“喵呜!”咪咪·凯轻轻叫了一声,闭着眼昂起头,尾巴翘得老高,丝毫不理会满腔怜爱的星霜,反而示威似的更亲近朔夜。
“呀,故意气我,朔夜,给我抓住它!”
“嘿嘿,动物知道谁对它好的,某些凶恶的人是不会被喜欢的。”
“喵喵!”
星霜鼓起腮帮嗔道:“不管啦,今天一定要抓住你,拿你做医药试验!”
女孩追着咪咪·凯在阳台上跑,却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多出一条大狗,准确地说,是一条狼。朔夜连忙抢上前去,把星霜拉到身后,暗自凝神起来。
“朔夜?”星霜小心翼翼地问道,“这里怎么会有狼?”
“恐怕是来找我的!”男子将身体绷得像张弓,“待会我缠住它,你赶快下楼去,不管发生什么也不要过来!”
狼盯着朔夜看了半晌,慢慢走近些,低下头嗅嗅同样弓背蓄势待发的咪咪·凯。两只动物的鼻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只见小猫顿时兴奋起来,“喵喵”叫着在狼前爪上蹭,而大狼也伸出舌头,轻舔猫猫的背脊。
“它们,是朋友?”星霜的爱心立刻战胜恐惧,“好可爱!”
“天!女人的脑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朔夜歪头瞄瞄两眼放光的星霜,微微摇摇头。
小猫和大狼亲热过一阵后,似乎进入了私人谈话,一会儿功夫,狼仰天长嚎,低头衔住猫猫的后颈,径直纵身跳出栏杆,待朔夜和星霜赶过去看的时候,两只动物已经消失在都市的角落中了。
“真是的,咪咪·凯到底想干什么?”朔夜自言自语道。
“咪咪·凯,那是什么?”星霜轻声问道。
“是猫的名字。”
“啊?这么难听?朔夜你还是不要给这么可爱的小猫叫这个,免得让人笑。”
“不是你取的?”
朔夜这才想起要暂时瞒着眼前的女孩。
“啊,是我。”
“就是呀,男生对起名字完全没有想象力。唉,还是让本小姐来想个好的吧。是叫伊丽莎白,还是叫拉娜好呢?”
“呃?”
“对了,朔夜,猫猫被那条狗带走不会有什么事吧?”
“啊......也许。”
“真让人担心......对了,朔夜,刚才我就想问你......”
“什么?”
“一大清早,你抱着这床被子站在阳台上干吗?”
“啊,啊,是这样,我看今天天气不错,想晒晒,呵呵。”
“真的?”女孩眼里流露出不信任的光芒。
“真的,不信看我这双诚实的眼睛!”
“真恶心!人家才不要呢!”
“朔夜......”
“今天还要去凤家,车已经来了,你赶快准备一下。”
“嗯。”
六、二两的勇气
“你们来了。”凤鸣在凤家古城堡门口迎接朔夜和星霜,“唉,那个家伙看来又失败了。”
“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刚到的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尔风啦,昨天好不容易说要去谈个清楚,哪知道大半夜出外办事的电发现他喝得烂醉,躺在一堆垃圾里,吐得全身都是。当时电也不知道尔风家在哪儿,只知道我们是朋友,就直接把人给带回来了,现在正躺在西厢客房中呢。”凤鸣说了半天,突然笑起来,“那个家伙,扮成大盗三四五六时候不知道多威风,如果只看他的文笔,也是个响当当的男子,哪知道遇到感情这事,竟然只会借酒消愁,弄得一塌糊涂。”
“哟,鸣丫头说起别人来了?”凤鸣身后,不甘寂寞的凤家老家主大袖飘飘地走了出来,“曾孙女婿、星霜丫头,我们家鸣儿自己也过得乱七八糟,倒会说人家坏话,呵呵,这就叫没自知之明。走,咱们喝酒去,别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去去去,曾祖父你就喜欢瞎搅和,我在说正经事,大家怎样想个法子,帮帮尔风。”
“我瞎搅和?鸣丫头,这话可就不对了,我说的是事实,你心中明明喜欢人家,就是不敢面对。好了,我老人家也不管了,随你们年轻人吧。”老家主唱着千年前的老调子,沿着阶梯飞快跑去,不一会儿就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现场的气氛略为有些尴尬。星霜微低着头,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却在眼角的余光中悄悄打量着朔夜和凤鸣,男子正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凤鸣的脸。成为视线焦点的女子却戴起自尊的面具,一把挽住星霜,有说有笑地走向城里,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朔夜搔搔头,嘴角微微上翘,慢慢跟在女孩们身后。
“那个笨蛋呢?”在凤家大宅的走廊上晃悠了半天,朔夜忍不住问道。
“喏,就在前面的房里,刚由我族仙术师施加了静心咒,应该还在睡梦中吧。”凤鸣努努嘴,拉着星霜走进环境优雅的院子里。轻轻推开门,布置朴素却充满情调的房间中,尔风正发出均匀的鼾声,睡得正甜呢。
“嗯,现在有个问题,那个小子到底把事情说清楚没有?这可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可惜没人知道。”朔夜皱起眉头,说道。
“有区别吗?”女孩们同声问。
“当然,如果已经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对方还是不理他,那就是说已经移情别恋,没有希望了;如果是这小子没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那就等于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就可以创造机会,让尔风当面说明白,呵呵。”
“嘻嘻,你还真是大情圣。”星霜掩嘴笑道,“这个谁都知道,还用你说。”
“是啊,大家都知道,可是就我说出来,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
“好,天才兄,既然这样,那么尔风究竟有没有告白,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总不能直接去问他,或者去问那个现在我们连见都没见过的女孩子吧?所以刚才你的话就是白说。”
朔夜正要反驳,却被站在一旁的凤鸣制止了:“他还没有说的。”
“为什么?”
“因为,因为......”凤鸣的俏脸突然飞起一抹红晕,“嗯,你们先要答应保密。”
“没问题,快说吧。”
望着毫无诚意的两个人,凤鸣犹豫再三,才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我派人跟踪他来着......啊!你,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我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只是想看看那个能让他用情至此的女孩究竟是什么样子!”
“是吗?”朔夜意犹未尽,还要逗弄凤鸣,故意拖长音调,“嘻嘻,这个嘛,很难说......”
“死朔夜,别闹了。”星霜拉拉男子的袖子,“再闹凤鸣就要生气了。”
“呀呀,凤大小姐,是小人不好,先赔个不是,呵呵。”朔夜连忙转开话题。
凤鸣瞅瞅配合无间的两人,心中轻叹,脸孔却板不住了:“好了,看在星霜的面上,就继续说下去。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先出门,接着就看见尔风急急忙忙地跟在后面跑出来,拦了辆的士就跳上去,连我叫他都没听见。于是我就想,是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又怕他出事,就用‘朝凤’术放了只纸鹤跟着他。那家伙晃过几条街后,在一家小学门口停下来,拿出手机就想要通话。我以为好戏就要开场,哪知道他却犹豫了半天,最后又放了回去,像做贼似的往校舍里摸。嘻嘻,尔风这家伙真真正正作贼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贼应该有的谨慎,反而嚣张得很;可是那天,却没有谁比他更像个小贼,神情慌张,蹑手蹑脚,幸亏那天校园里没人,不然他铁定被送到警局里严刑拷问了。那小子晃悠到教学楼二楼时,还没下课,就看见他半弯着腰来到一间教室,偷偷摸摸往里看,当时引起我好奇心,就跟着向窗里看去,一个很年轻可爱的女孩子正在给一群小孩子上课,好像在讲故事,并没有什么特别,可尔风一看之下,就如被被一个雷突然劈中似的,整个人都呆住了,然后就像没了魂似的,轻手轻脚地溜达到校外开始喝酒。我担心他会太过分,就让电在一旁看着点儿,结果大半夜时电把人给带回来了。”
“嗯,很明显,那就是肯定和那个女子讲的故事的内容有关,难道是在谈她自己的恋爱史?”朔夜抱起手。
“你才是傻瓜,那人是教师,怎么会当着自己学生面讲这个,更何况还是小学生。”星霜反驳道。
“嘿嘿,现在小孩子很早熟。”
“胡说八道,自己一个月以前还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就好像很了解这个社会似的,我告诉你,这绝对不可能!”
“你们不要吵了。”一个男声在众人身后响起,却是尔风坐起身来,神情黯淡地望着大家。
“啊,我们不是故意的。”星霜连忙道歉,“都是朔夜啦,说话声音这么大。”
“是,是,都是我不好。”
“哼,难道我说的还有错?”
望着这两个人,尔风轻笑道:“你们的感情还是那么好,呵呵,真让人羡慕。”
“啊,没有啦,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的,是吗,朔夜。”星霜红了脸。
“我不知道。”朔夜冲女孩扮个鬼脸。
“那么,你当时究竟听到了什么?怎么一下子变成那副模样?”一直沉默的凤鸣小心地问道。
“先谢谢你们的关心,实际上也没有什么特别,她当时在和学生讲大盗三四五六的故事。”尔风说道。
“嘻嘻,那你岂不是很得意?怎么反而不开心?”众人都很奇怪。
“因为......”就像是爆发一般,尔风大声喊道,“当她讲到大盗三四五六的时候,那眼睛里充满了爱慕、崇拜和一种深藏的眷恋,而且我也知道,她精心收集了有关大盗三四五六全部的报道,好几大本的,就连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口里没说,可是看我的表情,完全就和谈到那个三四五六时候一模一样,这样,尔风这个人存在又有什么意义!”说到激动处,尔风竟然抱着被子大哭起来。
“这样吧,我们先出去,让他平稳一下情绪。”跟在朔夜星霜身后,凤鸣轻轻掩上门,退了出来。
朔夜一拍手,笑着说:“情况明了了,尔风果然是个笨蛋,在吃自己的醋呢,呵呵。”
“对呀,大盗三四五六不就是他自己吗?”凤鸣也觉得有趣,“嘻嘻,还真是个怪人。”
“那,朔夜,现在该怎么办?”星霜柔声问道,“尔风他好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