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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唐诗宋词(19)

郊外的原野广袤平旷,刚刚下过一场阵雨。现在雨停风住了,可枯败的树叶还在纷纷坠落。树林边上,夕阳西下,斜挂在树梢上,黛青色的远山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像伊人紧皱的双眉,清浅而妩媚。我沿着来时的旧路往回走,想起当初岩石上的黄花刚刚开放,现在,岩花早已凋谢,只有潺潺的溪水依旧奔流不息。

时过境迁,我一路上默默无语,回忆着过去的景色。当我到达邮亭投宿的时候,天色已晚,四处已经寂静无声了。下马后,我迫不及待地去寻找来时路过这里时题过字的地方。这单调无聊的旅途,真让人感到厌倦,无尽的离愁别恨让人烦恼,这是最最愁苦的事情了。即使有奇香、半镜作为定情信物,可来年回到故乡的时候,谁知道有如桃花般娇艳的她是否还在?难以排解对她的思念之情,偶尔会在梦中来到她闺房的小窗前。

吴文英

澡兰香淮安重午

吴文英

盘丝系腕,巧篆垂簪,玉隐绀纱睡觉。银瓶露井,彩箑云窗,往事少年依约。为当时、曾写榴裙,伤心红绡褪萼。黍梦光阴,渐老汀洲烟箬。

莫唱江南古调,怨抑难招,楚江沉魄。薰风燕乳,暗雨梅黄,午镜澡兰帘幕。念秦楼、也拟人归,应剪菖蒲自酌。但怅望、一缕新蟾,随人天角。

【意译】

她在端午节的时候,总会在手腕上盘系用来驱鬼祛邪的五色丝线,在头上簪戴精巧的携有咒语的篆符,再支起天青色的纱帐,然后躲在里面睡觉。这一天,我通常都会和她一起在露井边上聚宴饮酒,然后看她在窗下轻歌曼舞。年轻时那些往事恍如隔世,现在都很缥缈虚无。我望着窗外凋谢了的石榴花,不禁想起以前还在她的石榴裙上题写过诗句呢。然而,现在的我们天各一方,想起来就令人伤感。人生易逝,光阴似箭,就连沙洲上当初还细嫩娇柔的蒲草现在也已变老了。

虽然正值端午,可是最好还是别唱那首为屈原招魂的江南古调了,因为那哀怨抑郁的曲调让人听后实在是难以忍受。故乡现在正是乳燕初生、熏风吹拂的梅雨时节,家家户户都会在中午的时候高悬一面明镜来驱鬼辟邪,还要张挂起帘幕,在里面用兰汤沐浴。估计她再独自饮菖蒲酒的时候,也在盘算着我何时才能归来吧?怅然遥望星空,看来只有那弯新月陪伴我走遍天涯海角了。

霜叶飞重九

吴文英

断烟离绪。关心事,斜阳红隐霜树。半壶秋水荐黄花,香噀西风雨。纵玉勒、轻飞迅羽。凄凉谁吊荒台古。记醉蹋南屏,彩扇咽、寒蝉倦梦,不知蛮素。

聊对旧节传杯,尘笺蠹管,断阕经岁慵赋。小蟾斜影转东篱,夜冷残蛩语。早白发、缘愁万缕。惊飙纵卷乌纱去。漫细将、茱萸看,但约明年,翠微高处。

【意译】

迷乱凄寒的烟云就像我满怀的愁绪。秋阳洒下的余晖慢慢隐没于苍凉的霜树后面,勾起我无限心事。菊花盛开,折下几枝将其插在半壶秋水中,然后细细品玩它,顿时,西风细雨中弥漫着秋菊的幽香。在这风雨之日,谁会纵马飞驰,去荒郊野外凭吊荒凉凄寒的古台?还记得当年醉酒之后,同她一起游览西湖“南屏晚钟”胜景,当时她手持彩扇,扇底的歌声像寒蝉在呜咽,而我则酒酣梦倦,竟然没有尽兴欣赏她美妙的歌舞。

又是一年重阳到,姑且和大家一起喝酒解愁吧。在这一年多中,我已经变得心灰意懒,无心作歌赋词了,连纸和笔都已经尘封虫蛀了,去年写到一半的歌词也没有心思续完。月亮渐渐西沉,凄冷的月光斜洒在东篱上。夜深人静,只有蟋蟀还在寒风中哀鸣私语,声音凄婉,就像在诉说着悲凉的心绪。因为心中愁绪太多,我的头发早早地变发白了,我多么想能和往年一样登高望远,任凭狂风将头上的乌纱帽卷走。我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身上佩带着的茱萸,最后还是与朋友约定,到明年重阳节时,再去登上那葱翠的青山凭高望远。

花犯郭希道送水仙索赋

吴文英

小娉婷,清铅素靥,蜂黄暗偷晕。翠翘敧鬓。昨夜冷中庭,月下相认。睡浓更苦凄风紧。惊回心未稳。送晓色、一壶葱茜,才知花梦准。

湘娥化作此幽芳,凌波路,古岸云沙遗恨。临砌影,寒香乱、冻梅藏韵。熏炉畔、旋移傍枕,还又见、玉人垂绀鬓。料唤赏、清华池馆,台杯须满引。

【意译】

我在睡梦中,看见了亭亭玉立的水仙花。它那素白的花朵,宛若美人的酒窝边淡淡地施上铅粉;黄色的花冠,就像时髦女郎偷偷地晕染上了蜂黄新妆。叶片翠绿而又修长,仿佛美人头上斜插着的翠玉首饰。昨晚春寒料峭,明月高悬,我在院子里看到了这素雅高洁的水仙。窗外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将我从睡梦中吹醒,使我的心绪倍感凄苦。当我亲眼看到了这青翠繁茂的水仙时,才意识到,原来这场花梦是实有其事。

据说这水仙是由湘水女神湘夫人变成的。她在哀云低拂、沙洲绕水的湘江岸边凌波飘然而去,留下了多少难言的幽恨。水仙花的影子映照在石阶前,清香幽幽,四处弥漫,寒梅素来以风韵自诩,然而,在水仙面前,它也自感逊色。我把水仙搬到熏炉边,又移到枕头旁,仿佛又看到了伊人,她披散着黑色长发坐在床边。想来友人郭希道会邀请我到清华池馆,在“金盏银台”般的酒杯中斟满美酒,与我共赏这高洁婀娜的凌波仙子吧!

齐天乐

吴文英

烟波桃叶西陵路,十年断魂潮尾。古柳重攀,轻鸥聚别,陈迹危亭独倚。凉飔乍起,渺烟碛飞帆,暮山横翠。但有江花,共临秋镜照憔悴。

华堂烛暗送客,眼波回盼处,芳艳流水。素骨凝冰,柔葱蘸雪,犹忆分瓜深意。清尊未洗,梦不湿行云,漫沾残泪。可惜秋宵,乱蛩疏雨里。

【意译】

再次来到曾经与情人分别时的渡口,十年前的旧事已经被潮水卷去退却,空留下我伤心欲绝的回忆。重新折一枝古柳拿在手中,不禁感叹人生聚散离合,就像轻捷的鸥鸟一样无常,如今,只剩我一人独自倚靠在曾经送别的高亭栏杆旁怀念往事。突然一阵凉风吹过,眺望远处,远行的飞帆已经消逝在了烟波浩渺的沙洲之外,暮色中,茫茫青山横卧于天际。只有明净如镜的江水,映照着秋花和我憔悴的身影。

想起我们初次见面的那天晚上,堂舍的烛光渐渐昏暗下来,她将其他客人送走,将我留下,眼波顾盼,就像香艳的流水,充满了柔情蜜意。我还清楚地记得她用那冰清玉洁、柔葱一般纤细雪白的手指为我剖挂的深情厚谊。酒杯中还留有我用来浇愁的剩酒,没必要再更盏洗杯;与她在梦中相会,还没来得及欢会就已风流云散;醒来后,发现衣襟上还沾着未干的残泪。我秋夜难眠,耳边充斥着杂乱的蟋蟀声和稀疏的雨声,心中倍感凄凉孤寂。

宴清都连理海棠

吴文英

绣幄鸳鸯柱。红情密、腻云低护秦树。芳根兼倚,花梢钿合,锦屏人妒。东风睡足交枝,正梦枕、瑶钗燕股。障滟蜡、满照欢丛,嫠蟾冷落羞度。

人间万感幽单,华清惯浴,春盎风露。连鬟并暖,同心共结,向承恩处。凭谁为歌《长恨》,暗殿锁、秋灯夜语。叙旧期、不负春盟,红朝翠暮。

【意译】

连理海棠的树干就像鸳鸯双柱,支起了彩绣幕帐般的锦簇花团。树枝上,粉红色的海棠长得茂密繁盛,亲密无间的样子,更像是彩云低垂,垂护于这柱秦中的名树。连理海棠树根交叉倚靠,树梢交合相并,那姿态之亲密,简直会让锦屏边的贵妇人心生妒忌。娇艳的海棠花在春风的吹拂下,如酣睡的美人,交合的树枝,在她的梦里变成了象征信物的燕股玉钗。晚上,人们都秉烛夜游,明亮的烛光映红了海棠花丛。月中孤寂的嫦娥,如果见到此情此景,想来会羞于让月光照在花丛上吧。

人世间,多少夫妇天各一方,感受着孤独寂寞的幽恨。只有杨贵妃在华清池中沐浴着风情雨露,感受着盎然春意。她和唐玄宗鬓发相连,同枕共寝于温暖的帷帐之中,永结同心,君王的万般宠爱集于一身。可为什么又生离死别两茫茫,最终还要借助他人写一曲生离死别之歌呢?宫殿高大深邃,笼罩在夜雾中,秋灯昏暗,仿佛有离魂寄语:千万别忘记七月七日我们的期会,以及我们生生世世永为夫妻的爱情盟约,我们将朝朝暮暮,红花绿叶,永不分离。

点绛唇试灯夜初晴

吴文英

卷尽愁云,素娥临夜新梳洗。暗尘不起。酥润凌波地。

辇路重来,仿佛灯前事。情如水,小楼熏被。春梦笙歌里。

【意译】

元宵节的前夜,雨住云收,天空清澈明净,月中的嫦娥妩媚洁雅,好像在入夜时刚刚梳洗一新。空气中没有一点尘土,佳人们走在酥松湿润的街道上,步履轻盈,尽情赏灯夜游。

京城天街繁华似锦,故地重游,一样的夜晚,一样的月色灯光,将我带回了昔日赏灯的情景中。往事如烟,柔情似水,伊人却不知身处何方。我颓然返回小楼中,熏被独眠,在梦中又回到了当年笙歌扇舞的欢乐之中。

青玉案

吴文英

新腔一唱双金斗。正霜落、分柑手。已是红窗人倦绣。春词裁烛,夜香温被,怕减银壶漏。

吴天雁晓云飞后。百感情怀顿疏酒。彩扇何时翻翠袖。歌边拼取,醉魂和梦,化作梅花瘦。

【意译】

她唱完一支新曲,我们共同举起金斗畅饮美酒。秋霜初降之时,她用纤纤玉手深情地为我剥开了黄柑。乱红满窗,她倦怠了在窗下引针刺绣,于是轻轻地唱起缠绵多情的春词;红烛在歌声中越燃越短,熏香袅袅,被子已经温暖了;这样的良辰美景,真不舍得时光就那么轻易消逝。

吴地的鸿雁穿过彩云,于拂晓时飞去,见此情景,我百感交集,愁绪无限,顿时连酒都喝不下去了。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翠袖翻舞、彩扇纷飞?到那时我一定要在她的歌声中喝个酩酊大醉。我要在梦里将醉魂化作挺拔瘦劲的梅花,在梅树旁陪伴着她翻唱新曲。

祝英台近春日客龟溪游废园

吴文英

采幽香,巡古苑,竹冷翠微路。斗草溪根,沙印小莲步。自怜两鬓清霜,一年寒食,又身在、云山深处。

昼闲度。因甚天也悭春,轻阴便成雨。绿暗长亭,归梦趁风絮。有情花影阑干,莺声门径,解留我、霎时凝伫。

【意译】

采一株幽香芳馥的野草,在已经被人废弃的古苑中漫步。竹丛幽深,蜿蜒曲折的小路上长满了青苔。龟溪之畔,许多花草被弃掷在地,踏青斗草的女孩子们在沙滩上留下了小巧的脚印。可叹我已年老,头发发白,当一年一度的寒食节到来的时候,我还只身一人远离故土,云游深山。

等闲度过了这大好的春日时光。老天也吝惜这大好春光,稍有小阴便细雨纷纷,不知是为什么。我仿佛已经踏上了绿草盈盈的长亭路,思乡的梦魂随着风中的柳絮飘然而去。栏杆边花影扶疏,门前小路上莺语婉转,它们仿佛都在深情地安慰我,殷勤地挽留我,我不禁伫立凝思,不忍离去。

俞国宝

风入松

俞国宝

一春长费买花钱。日日醉湖边。玉骢惯识西湖路,骄嘶过、沽酒楼前。红杏香中箫鼓,绿杨影里秋千。

暖风十里丽人天。花压鬓云偏。画船载取春归去,馀情付、湖水湖烟。明日重扶残醉,来寻陌上花钿。

【意译】

这个春天,我把钱全花在了踏春赏花之事上了,每天都在湖边喝酒喝得烂醉如泥。我这匹玉骢马现在对湖边的路况已经非常熟悉了,只听它快乐地长嘶一声,就来到了酒楼门前。娇艳的红杏散发着阵阵清香,微风中传来了悠扬的箫声和咚咚的鼓声;柳荫丛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丽人们欢快地荡着秋千。

和煦的春风吹拂着大地,十里西湖之路成了美人们的世界。她们那高高耸起的云鬟雾鬓被插着的美丽的鲜花压偏了。每天在这如画的景色中留连,不知不觉间,春光已经乘着画船归去了。但是我还游兴未尽,剩余的闲情逸致就寄付于烟波迷蒙的湖光山色吧。明天我还要带着余醉再次来到这里,寻找美人们遗忘在这里的金钿首饰。

姜夔

鹧鸪天元夕有所梦

姜夔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意译】

离愁别恨恰似肥水滔滔向东,流不尽。早知今日相思苦,当年何必种相思。梦中依稀见,不如画清晰,山鸟几声啼,惊破模糊梦境。

春意尚浅,愁怨却深,两鬓已斑白。长相离别,欲悲不能。年年元宵夜,美景良辰,甘苦有谁知?唯有两地各沉吟,深深相思。

点绛唇丁未冬,过吴松作

姜夔

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

第四桥边,拟共天随住。今何许。凭阑怀古。残柳参差舞。

【意译】

大雁无心在北方久留,随云飞往太湖边。乌云笼罩着那几座清寂寥落的山峰,正在酝酿着黄昏时的雨。

想要到第四桥,和陆龟蒙一起归隐。现在我置身何处?倚着栏杆怀想古人,只见衰残的柳枝在寒风中零乱飞舞。

踏莎行

姜夔

自沔东来。丁未元日,至金陵江上,感梦而作。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意译】

你婀娜的体态,甜美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我的梦中。长夜无眠,薄情郎怎么知道,春色早被我的相思染上愁情。

离别后,我的诗词勾起你的相思;离别时,你送我的针线活,我一直随身携带。你的心魂一直跟随着我,时时在梦里和我相见。淮南明月当空照,千山万岭披寒光,你的魂魄飞跃千山万岭归去,有谁陪伴?

杏花天

姜夔

丙午之冬,发沔口。丁未正月二日,道金陵,北望淮、楚,风日清淑,小舟挂席,容与波上。

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兰桡、更少驻。

金陵路。莺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意译】

鸳鸯戏水的水滨,绿柳低垂。想当初,桃叶曾在此招呼过渡。又到了东风吹柳,满眼春愁的时候。又要离去,停下船儿,再伫望片刻。

金陵城,黄莺婉转啼,春燕翩翩飞舞。料想只有潮水最懂得我内心的愁苦。春草萋萋,人却归不去。天色已黄昏,行舟去何处?

疏影

姜夔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

【意译】

梅花像美玉一般点缀枝头。有翠绿的鸟儿栖息枝头,与梅花相伴同宿。客居他乡与君相逢,黄昏时分在篱笆角上,倚着修竹傲然怒放。昭君被迫远嫁,心里暗暗怀念故国家园。想必是她的魂魄乘月归来,化作这幽香的梅花。

还记得南朝宫廷里的故事:寿阳公主正酣睡,梅花飘落在她眉间,就流行起了梅花妆。不要像无情的春风,不知惜花,把她吹落,一定要早备金屋将她珍藏。还是让一片梅花随波漂去,惹得人吹起《梅花落》。等到那时,再寻冷香,梅花已被写进小窗间、画幅里。

淡黄柳

姜夔

客居合肥南城赤栏桥之西,巷陌凄凉,与江左异,惟柳色夹道,依依可怜。因度此曲,以纾客怀。

空城晓角。吹入垂杨陌。马上单衣寒恻恻。看尽鹅黄嫩绿。都是江南旧相识。

正岑寂。明朝又寒食。强携酒、小桥宅。怕梨花、落尽成秋色。燕燕飞来,问春何在,惟有池塘自碧。

【意译】

空城里晓角声寒,传入垂柳掩映的街道。着单衣骑在马上,感到无比寒冷。柳色淡黄嫩绿,这一切都是江南旧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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