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的时候总是容易被打断,小千抖着眼皮,颤颤巍巍的在夏临梓危险的目光中,走进来,暗叹,道:“皇上,皇后娘娘那派人来禀,皇后晕倒了!”
“嗯?!皇后晕倒了?!什么时候的事?!可有御医看过?”
“一个时辰前,还未。”
“混账!怎么这么久才来报?!还凉着,把那糊涂东西给朕拖出去杖责三十!”夏临梓一甩折子,怒红双眼,撇开惊呆的上官忆离,冲了出去。
他,他这是在意上官纤素而发气,还是因着她是皇后,暂时稳住上官方,不得不摆出的作秀?!上官忆离复杂的跟上拉开十来步距离的夏临梓,心沉了几分。他怒气里好像带着什么,带着不浅的感情,他心里似乎还有个上官纤素。
脑中一片空白,盲目的跟着前头白色身影走着,连崴到脚,痛都不清楚。
小柯困惑的扶住她,停下唤道:“主子?”
“啊?!痛!”终于脚踝处的疼痛传了来,一声痛后,她只见前边的人影一顿,对着身后的一个内侍说了什么,头也不回的继续走。
“主子,您在这歇会,奴才去给您唤副步辇来。您这样定是走不得了,不然会肿的更厉害。”
小柯一说完,耳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以为是夏临梓来了。扯出一点笑,抬头却见几个内侍抬着步辇停在三步外。
“郡主,皇上让奴才领着步辇送您回华倾宫。”
“主子,快上步辇吧,脚可耽误不得啊。”
是啊,耽误不得,耽误不得……明知他是皇帝,坐拥万里江山,迟早是美人无数,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和觉悟,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的痛,这么的痛!
就算忍痛退却万步,他有多少美人,有多少美人都可啊,为什么会如此紧张上官纤素,为什么偏偏要紧张上官纤素……为什么,就因为隔开多年,就因为隔开多年,你分不清我和她了吗?分不清感觉,你和她终是好上,好到了爱上他人,也不舍得放下,好到了同时可以容纳两人的地步?夏临梓是不是我离开你太久了,是不是我们的感情无法与时日相较,变了,一切都变了方向,渗进了东西……她何时住进了你本就不宽敞的心,何时占据了你半副心肠。
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滑,一滴一滴落在年月已久的石板上,若无的细碎声音滴进上官忆离越来越不确定的内心。
一旁相扶的小柯见她眼泪汪汪,急的嘴不由心的道:“主子别哭,伤脚是痛,主子忍忍,回了宫,来了御医,就不痛了。”
“柯公公,快扶郡主上辇,若伤了骨头,晚了疗伤,可不好呐。”
“是是,主子,来。”
“快走!稳着点!”
一行人脚步匆匆抬着步辇眨眼功夫就穿过了秋叶纷飞的御花园,停在了西侧十里莲湖边绘有孔雀门饰的华倾宫门口。小柯双手做出慢慢停辇状,偏头对着宫门内擦拭雕成如意草连环结的回廊栏杆道:“你,还有你过来!”
“公公?”
“扶着主子进去,小心,别碰伤了主子的脚。”
“呃……”刚被扶行半步,右脚痛意直袭头顶,上官忆离勉强支住身子,双手颤抖,却死死拽住两宫女的肩膀,对上右边无措的宫女道:“走吧,嘶……”
“郡主,天凉,奴婢怕冷帕过于凉人,私下加了点温水,不算太冷,奴婢给您敷上吧。”
“嗯。”
帕子一碰,冰凉的让上官忆离本能的一动,在宫女抬眸看向自己之前伸回了去。
痛,凉!上官忆离咬唇紧闭双眸,团在手心的褥子皱了又皱。口中默默念着这点痛,这点凉算得了什么,算什么!然后意识模糊起来,昏睡了过去……
梦里,她站在一片火红的看着像牡丹的花海里,花海没有尽头,连着天际不断蔓延。
四周除了她和随风摇曳的花,再无其他。上官忆离头有些发懵,边走边左顾右瞧。
“相思无凭起,相知无声诉,已是芳菲尽,心中可留痕……”
低低的歌声从花海不知哪处传送开来,上官忆离急停脚步。
“灯燃一生长,情落如烟火,彼时心相系,再遇衷肠苦……”
哀伤却缠绵的歌声随着火红一片起伏流转,上官忆离听着词仿佛这歌里唱出的就是自己的心声,她随着歌声轻轻和。“相思无凭起,相知无声诉,已是芳菲尽,心中可留痕……”
正当她唱的入迷时一种似男似女的声音透过她的歌声飘进她脑中。“呵呵……你唱的很好,呵呵。”
“相思无凭起,相知无声诉,已是芳菲尽,心中可留痕……”
“唱吧,把你心中所思所想唱出来,你看看周围的花又红了,它们的红是因着你的情深而红呢,呵呵呵……来,再接着唱!”
“相思无凭起,相知无声诉,已是芳菲尽,心中可留痕,灯,灯燃。你是谁?!”上官忆离迷迷糊糊的唱着,突然猛地清醒过来。警惕的扫视着除了花还是花的周围,大声质问。
“哎呀,好快就清醒了,呵呵,唱的真不错,书上说情能动心,歌能动人,唱的真好……”
“你是谁?!你在哪?!是你。”
“把我带过来的?”几字还未出口,就被那道声音笑着生生打断。“你问的好多啊,呵呵,你猜不出么,我是你呀。”
“啊?!”上官忆离惊叫了下,抬手就往脸上掐去。
“你掐得如何了?呵呵,你是我,我是你,相思无凭起,相知无声诉,已是芳菲尽,心中可留痕……”
“你,你?!”上官忆离捂着脸,原地转了一圈随后快步穿梭在花海里,脚步每动一下,就有无数的花瓣飘上半空跟随风四散起舞,落下又飘浮,飘浮又落下,反复循环,花瓣的红由火红渐变成了血红。单看一眼,诡异的感觉充斥在上官忆离心头,她害怕恐惧的拽着裙裾,眸光不停地寻找,耳朵紧紧的想抓住飘来不似真切的声音。
“不要找了,我是你,你是我,你找来找去,寻不到的。”
上官忆离甩了自己一巴掌,努力不要被魅惑人心的声音迷住心神,大叫。“不,不可能,你是什么妖物,到底是何目的?”
这声音的怎么可能是自己,前后不见人,一定,一定是什么妖物!
“为什么说我是妖物呢?我是妖物,那你,那你不也是,呵呵……”
轻快的笑语之后,一个模糊的身影飘在上官忆离左前方一朵极盛的牡丹上,痴痴地看着脚下鲜红的花瓣,默默无语。
终于出现了,上官忆离紧张的盯住她。
哀怨的气息从她身上流窜,源源不断的奔涌而出,传染了整个花海,花叶乱摆,似是无声的哭泣。
“你?”惊魂未定,上官忆离悄悄后退。
没有声音,也没有抬头。融进花瓣雨里的大红广袖束腰长裙被风高高的扬起,一头墨发没有装点,散乱的混在衣裾中,却未见凌乱。
上官忆离边退边盯着她。
“害怕么。”
淡淡一句,像是在问她自己。
上官忆离不吱声,一味看着她。见她侧头看过来,模样与自己一模一样。她处于极度震惊,一晃神,那个她飘至身边,静静地看着自己,那眼神里无边的哀伤,痛恨遮盖了星星点点。
“你,你,你要。”结结巴巴,一句话都没说全。
“我,我还能做什么,你看我还能做什么?”她说完话,抖了抖过长的双袖,拂开青丝,心口位置处血不停的流。
“你?!”
“这身衣衫都染红了,染红了……”
“你。”
“后悔,会后悔的,啊,他,他来了,快,快找那个风语,快离开他,不要多留,你会后悔的,我也后悔,后悔……啊……”
最后一声长叫,她如破碎的瓷器一般,散成无数片。上官忆离还没弄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伸手去抓,脚步一偏,倒在花枝上,忍不住的惨叫一声。
“醒了?!”
“嗯?”粉色玉兰床帐映入眼帘,上官忆离眨眼,再眨眼。
“倾禾?怎么了?”
上官忆离挥开夏临梓伸来的手,一手按在心口,深深的呼气。
确定自己真的是在华倾宫,而不是又梦到了什么诡异的地方。那个梦,那个梦……右手心粘粘的,她低头翻过一看,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红红的血半凝结成块,醒目的提醒着她。
“倾禾?御医,她这是怎的?”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随着沉声,拉过手搭了又搭。“皇上,郡主梦魇罢了,静心一刻,臣开点药服下就无事。”
“下去开方吧。”夏临梓摆手,回身见上官忆离闭眼又睡去了。叹了下,静静的瞧了眼,对一旁的宫女道:“照看好你家主子,朕看过皇后,回头再来。”
“是。”
再来?再来什么,上官忆离紧了紧被中的手,等着脚步声远,恭送声消,慢慢睁来一条缝眯着床顶淡黄色丝线勾勒的云朵,眼泪不争气的冒出。
皇后,皇后……“后悔,会后悔的,啊,他,他来了,快,快找那个风语,快离开他,不要多留,你会后悔的,我也后悔,后悔……啊……”
梦里那个与自己如出一辙的人的话毫无预兆的闪现脑海,她为什么说自己会后悔,说她也后悔?!她悲戚的喊着“他”是指何人?还有她怎么知道风语?要自己快走,去找风语,离开?!
头痛的使劲蹭着额头,手敲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