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呀?”
“就是……”
小柯冷瞪了眼那两个宫女,侧头留心着上官忆离的神色道:“主子。”
“露妃么,呵呵。”上官忆离笑靥如花,靠着召方门门框淡淡一语,低头思索了番,再探头看去,召方门内长道上早已没了那两个宫女的身影,只留下一滩未干的水印。
“露妃可是后起之秀,主子,她既要害您,可为何如此不小心在外头合计,还让一个宫女听了去,主子,这里头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上官忆离踏过半尺来高彩绘门槛,走到方才那两个宫女待过的刻字盘云铜缸处,手抚过一尘不染的缸体,看着能装进七八桶水的缸内,唇边溜过一抹冷笑。“八九不离十,她是真要算计什么的,我此刻还不想过问,我只是好奇着两个宫女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交头接耳,真不怕被人听去?!”
“郡主,可想到何人?”
“你说呢?”上官忆离沾了点水在缸体上划拉了一个柳字,随即抹去。
小柯笑看着快速风干地方,目光飘向柳尘殿。
“呵呵……”
上官忆离笑出声,朝龙延宫方向走着。
过长的甬道里,飘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主子,前头从龙延宫出来的人好像是二品诰命夫人,上官丞相之妻上官兰氏。”
“嗯,红着眼眶,看样子是来替皇后说情的吧。”上官忆离记起从凤暖宫传回的线报,说是皇上去看皇后,相谈几句便起了争持,皇上冷着脸走了。
“主子,您说皇后还有没有起色?”
“呵呵,走着看吧。”
“臣妇见过明阳郡主千岁。”
上官忆离对着小柯一瞥,让他虚托起跪下的上官兰氏,微微笑。“快快请起,夫人可是看望皇后娘娘的?时候不早,夫人莫要耽误。”
“郡主,郡主,皇上宣召。”
“嗯。”上官忆离侧过身,见那个娘亲上官兰氏面含笑,眼里却含着冰,正悄悄打量着自己,心里一紧,面上神色平淡的投以一笑,跟着出了殿的小千走了,留下她狐疑奇怪的视线打在后背上。
“你来了。”
被引至东暖阁,刚一脚踏进殿内,被风吹的飘忽不定的帘幔唰的一下遮住了视线。淡色朦胧中隐约可见沉香木制的上等物什错落有致的摆放着,每一样物什上饰以不同造型的云纹和盘龙。天青色的长颈胆瓶高低几个随性的放置在殿门口边几个高低不一的浪花状花架上,其中一只瓶中插着一支素色的轻纱卷成的梨花,素雅清淡。
上官忆离随手抓住飘飞的帘幔,卷好用着雀鸟铜钩挂住。轻轻笑开,走向斜靠在窗边的一身白衣银线勾着暗云衣裳的夏临梓。
“皇上,看着疲倦的很。”
夏临梓听了只是一笑,“倾禾,你觉得窗外这株木芙蓉开的怎样?”
上官忆离走前两步,站在夏临梓的身后,侧眼看向院中开满枝桠的木芙蓉。大朵大朵的花盛开的极好,淡淡的红色铺满整棵树,树枝深处还可见几朵全盛期已过去的花,颜色不如淡淡的好看,全是深红一片。不过搁在一起,倒也相得益彰。
“开的挺好,不愧名唤木芙蓉。”
“你不觉得如此盛放不妥么?”
“皇上是想对倾禾说什么呢?”听得出夏临梓话中有话,上官忆离将视线收回,落在夏临梓衣摆处暗云纹上。
“你太聪明了,所以朕不会答应。”
“嗯?”
什么意思?上官忆离睁着无辜且疑惑的眼眸抬眼看过去,还没触到夏临梓的脸,就被一声短叹。
“自己猜,倾禾可是聪明着。”
“皇,皇上?”
“没什么,倾禾就让朕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嗯。”出了什么事,他的声音里藏不住的颤抖和不舍?上官忆离转了转眼珠子,还是线不明白,正巧看到他身后书案上一个烫金锦缎折子,上头两个墨黑的大字刺进眼中。
请婚?谁要请婚?看个的东西应该是朝臣采用的上书折子,不过谁用了烫金锦缎装点着,何人要请婚?!
夏临梓这般举动莫非跟这道折子有关?那就难怪了,如此说来点的是谁去了?只是。
“朕不会,不会,断然不会。”
呢喃的话,又轻又低,似乎藏在嘴里,模模糊糊的闯进疑窦重重的上官忆离耳中,使得她心头一震,抬头想要看着他,却被夏临梓大手一挡,挡住了视线,隔开了与那折子的距离。
不好的念头,不详的感觉随着他这一摁落实在了心里。直觉告诉上官忆离,那道请婚折子里请婚的对象必是自己无疑了,不然他为何如此失态,不顾内侍宫人在场,失落惆怅说出这般话。口里似有若无的说着不会,不会什么的。
是谁上的这道请婚书?!朝中谁会壮着胆子敢向夏临梓上请婚书,她将知道的,见过的一一从脑海中过着,突然一个念头定在脑中。丞相府!现下除了丞相府,还有谁敢明目张胆的对着夏临梓干!丞相府,谁呢?
视线微动,夏临梓错开上官忆离走到书案后,轻咳掩盖刚才一瞬的失态。“咳咳……你怎么过来了?母后那怎样了,好些了么?”
上官忆离走到殿中,正色地道:“回皇上的话,倾禾过来,是母后让我过来转告皇上一声,母后已大好,请皇上无须过多关切,以免误了正事,先帝要怪罪于她。”
“母后,哎。上官静诺始终是留不得,不知母后为何还要留着她。”
“大约是母后见她失了孩子,心智也不好,可怜吧。”上官忆离闪动双眼,尽量让视线不落在那道闪着金光的折子上。
也许是心有感应,夏临梓一笑置否,随手一动,一本折子堪堪落到了那道折子上。“这些天辛苦你了,母后大好,朕也就放心了。”
“哦,没什么。”
“怎会没什么,母后,哎。”
上官忆离见他又怅然了起来,叹了叹,道:“母后有病在身,倾禾自当照顾,皇上,这确实没什么的。”
“那下颚那,哪来的掐痕?”
“这,这是上官静诺……”
“大胆!”
门口权当空气的小千听着怒气声,一惊跑进来问道:“皇、皇上?!”
“出去!”
“你拿他撒什么气,这不都没事了么,回去再敷一敷就好了。”
“她敢对你动手,简直是活腻了!她现下在哪?朕要亲自处置!”
“别,皇上,她交给母后,母后会处置的,你可别,说出去我可真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了。”上官忆离连连摇动手,心中一动,拜托的看着他。
夏临梓见她这般请求,也不好发作什么。怒气消了一半,笑点她的头,“听了什么话,不然你不会说这种含酸怨怼的话呐。”
“皇上!我不是说笑啊。”
“嗯,朕也不是说笑。”
“哎,皇上,人多着,谁知道,有些事是说不清的。”
低声的话逗得夏临梓畅怀大笑,忘了身后那道折子里的内容。“这话朕听着倒像是拐着弯说朕的不是,多情啊。”
上官忆离嗔道:“是不是皇上还不清楚,哼,臣妹告退。”
“哈哈哈……就走了,朕可没同意你退下!”大笑过后,语气一转,生冷的话让空气一滞。
上官忆离愕然回首,惊疑的淡淡看了眼板脸的夏临梓,蹲下来,欲请罪。怎么就忘了他还是皇上,不是自个的一个人了呢。心里泛上一层苦涩,有东西在眼里打转。
皇上站在她身前,环胸冷对。没有让她自己的意思,也没有说话。深秋的空气是冷的,此刻上官忆离更觉得是冷上加冷的。
“……皇上……”
试探性的唤了,回答的一片静默。眼中打转的泪水,滴答一声清脆的响起在殿中。
“哎。”
沉沉的叹息带着无奈,转瞬还没落下第二滴,就没了止尽,断了线的不停滑落泪珠。
温柔怜惜的落在某个人眼中,泪水模糊了某个人的视线,夏临梓在上官忆离的数步之外,叹息的看着她,只是微顿一瞬后挥手让她下去,不再看她……
上官忆离擦去泪水,抬了抬头,静静地看了眼他,二话不说提着裙摆就往殿门口走去。
“回来!”冷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皇上?”
“你?!怎么没站稳?!”
“嘭。”
可能是故意,也可能是其他,上官忆离见他冷着脸,靠着书案,将那道折子上挡了个严严实实的,不让她看到。她顶着上头不知是冷眼还是狐疑,困惑相加的视线,尽力做出只是意外产生的神情。哎呀一声后,瞥向身后那道折子,“皇上,我不是,哎呀。”
“怎么了?怎么如此不小心?”呼痛的抖声,将夏临梓一丝狐疑打乱,只顾着关切。
“磕到了腿。”她从身后拿出折子,故作惊讶的道:“啊,皇上,我,我不是故意的,折子……额?请婚?”
“……”
夏临梓从上官忆离手中拿走折子,放在一边,然后紧紧的盯着她闪动异常的眸子。
遭了,他还是察觉了。上官忆离受不了他迫人的视线,低下了头。“我,我……”
“你为什么要……”夏临梓突然插进话来,一手拍了拍着朱红色的书案,不温不怒地道。
“皇上,我……”
“我不会,我不会允许的。”
上官忆离猛地抬头,望进夏临梓深邃的眼中。“啊?!”
“我不会把你拱手出去,你是我的!”
“皇上……”
上官忆离鼻头微动,含笑的看着夏临梓,嘴角盛开了笑容比木芙蓉盛开还美上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