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们的队伍叫什么名字呢？”愣柱子问。
”叫青年团铁血军吧，行吗？”苗可秀说，“队伍成立起来以后，我们还要讨论政纲，我们要达到什么目的，都要有个说法，
“大哥，你为总裁，我们听你的。”赵明力说。
“二哥，你当参谋长吧。咱脑瓜简单，听你们俩的，只要哥们需用我时，愣小子生死无关，哪怕把我剁成肉条条！”“好吧，”苗可秀说，“我原是抗联邓铁梅的参政议事，由于人多没有明确的政纲，像一盘散沙，所以准备自己拉队伍，
另寻一条出路。”
夜风吹进了山洞里，三人觉有些寒冷。赵明力说：“到我们家去吧。”于是三人便去了赵明力家，吃了晚饭，三人便睡到了赵明力那破了洞的旧苇席上。第二天早晨，即农历腊月二十三。这一天俗称小年。岔路村已零星地响起二踢脚的爆炸声，声音在冷清稀薄的空气中传去。有的小孩己穿上了洗得干净，补了露窟窿的衣服，欢欢乐乐地过小年了。
腊月二十三，离年（大年）剩七天。二十三这日，是曲河集。
年前，山区的农民都在曲河集露面，寻找着精神寄托。他们勒紧腰带，将东借西凑的几吊大钱到集上去买回“天地牌位”、“灶王老爷”、“对门神”之类。具说这能保一年的太平安全，老幼祺生顺心如意。不过，他们年年如此，年年却又常有天灾人祸，但他们对于天命诸神，谁也未曾怀疑过。
人虽穷困潦倒，可从不吝啬去买供品、买敬奉神位所花费的钱财。
曲河集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在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三个穿长衫的人，他们仪表堂堂，威风凛然，天生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这个集上，经常出现胡子山匪，他们抢民女、劫财物。这种现象，屡见不鲜。今天还算是平安无事，可三位穿长袍的招摇过市，却引起了人们的不安，有些人开始提心吊胆了。
人们偷偷许愿：千万别在年前碰上那些个凶魔恶棍，诅一年的不吉利。
集的南边，老幼不同性别的人们围着一个大个子中年看热闹。据说他是个“半疯”。这个“半疯”穿得破烂不堪。他的头发又长又乱，胡须浓密。破棉祆中间捆一根线麻绳；？脚上穿得草鞋，也破了洞。
其人姓霜，原是宽甸某镇的教员，“九一”事变后，他就在辽南地区流亡、自动宣传救国的道理，后来人们戏称他叫霍司令，疯子。在他的流浪生涯之前，他曾把自己年轻漂亮的妻子送给一位同校的教员。
“家住宽甸本姓霍，撇家失业、奔走四方来救国来了东洋日本兵，家家穷困多灾多难不安宁。”他在集上人群中诉苦。“大家听我慢慢来诉说……”
人越聚越多。苗可秀等三人也凑了过来。苗可秀说：“连一位疯子都在想着救国救民，可见我们是有希望的。有良心的中国人，都别做亡国奴！他没疯，他正常得很、相反的那些麻木了，那些失去了反抗精神的人才实实在在的是疯子，是痴子！”苗可秀的话，也引起了集市人们的注意。
“总裁，我们到东边看看吧。”赵明力怕惹事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小声说。
三人在集的东边慢慢走着，他们身上带着家伙，当然不怕地痞流氓。
“卖猪肉唠这肉又肥又香，价钱低，买了便宜合理。没杀年猪的乡亲，割斤肥肉回家过团圆年。”随着喊声，一个粗胳膊大腿的人在割猪肉。这个人手指短粗，手指骨节处胖出了小坑穴，汗毛又粗又重，他的肉案上摆的肉全是切现成的，一块一块的。肉上冻了薄薄的一层冰，但明显可以看出：肉块中很少有瘦肉，肉质细腻粉红，肉色略显淡白。三个不速之客来到肉案面前，那戴金边近视镜的若无其事地问价：“师傅，这肉多少钱一斤？”
那屠夫白了问价人几眼，反问：“你要买吗？”
还没等苗可秀回答，一个黑胖，浓眉大眼的人问：“你这肉是兔子肉咋的？”
屠夫不认识赵明力，他勃然大怒：“你他妈地，这分明是猪肉怎能是兔肉？你的眼睛留着当炮炮踹呀！撒泡尿溺死得了！”
“别理他，咱们走。”苗可秀说。
三个人挤进人群，赵明力愤愤地说：“这人一定不是好鸟！”
一位胡须满面的驼背的老人迎面走过来，苗可秀拉住他问：“大爷，那位卖肉的人叫什么名字？”
老人左瞅瞅右看看，也小声回答：“姓郑，外名叫郑屠刀，常割死人肉在集上卖。”
“有人买？”
“过去不知道，有人买，我还买过，尝到了人肉的怪香味，腻得我好几天吃不下饭，吐了三天。现在知道，谁也不买他的账。但决不敢靠前搭话，一但惹恼了他，不买也得买，不然就要吃大苦头。”
“为什么不告到分所把他抓起来？”
“抓？”老头乐了，“谁吃了豹子胆呀？这小子心毒手狠，还有一把子混力气，又有一些狐朋狗友，他又与马大伦沾着贴边的亲戚，谁敢得罪，得罪不起呀，我劝你们三位别惹是生非了。”
赵明力与愣柱子气得要肺炸，紧握家伙要动手。
“我去和他论论理！”苗可秀边说边走回那肉案子旁。他轻声说：“郑屠刀，给我称二斤肉，要瘦的“他妈的，你敢叫我的外名，你知道老子好惹不好惹？老子生来就有尿性！你一个小书生也敢和老子耍乖？”
苗可秀对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说：“郑屠刀，你割死人肉诈钱，害人骗财，无理横行于集市，无所不为。我正式向大家宣告，从今日起，不许你再来卖人肉！”苗可秀的话还没有全部讲完，郑屠刀手持尖刀，直向苗可秀扑来。
苗可秀一闪身，郑屠刀扑空了。苗可秀拔出手枪，对准第二次扑来的郑屠刀就是一枪。子弹打到郑屠刀的膀根部，顿时，一股紫红的血浸出棉袄外边来，他连声大叫，晃了几晃。周围的人齐声叫好。
赵明力与愣柱子二人冲上来，对郑屠刀拳打脚踢，围观的人也趁机冲上来打郑屠刀。
苗可秀大声对集市上的人说：“民众乡亲们，我们三人是铁血军，是专门打日本鬼子，打山匪，打流贼，打盗寇，保护平民百姓的队伍，是替天行道杀富济贫的队伍。如有绑票、砸骨丁者，请找我苗可秀、赵明力、愣柱子三人，穷困苦难的老百姓有事，我们一定帮助解决，”苗可秀看人都集结在一起，便进一步宣传道：“日本人侵占我东北地区，那么多那么多肥沃田土被蹂躏，那么多那么多的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欺压百姓，烧杀抢劫，强奸我妇女。国破沦亡，山河依然在，有良心的中国人，别做亡国奴了！有愿意跟我们铁血军打鬼子抗日的，我们欢迎！”
霍疯子也挤过来，他接着苗可秀的话说：“家住宽甸本姓霍，撇家失业来救国。日本鬼子真万恶，杀人又放火，我气不愤又气不过，游走四方要救国，霍存一就是我，大家都来听我说。”
人群静极了，你看我，我看你，这样静默约有十分钟？走上前两个青年，一个说“我们俩愿意参加铁血军。”
“能给我们发枪吗？”另一个问。
赵明力大喊：“我们希望越来越多的人参加铁血军。我们的苗总裁待人义气，够朋友，他智谋兼有，胆大心细，又有远见。关里有共产党的队伍，我们关东省有铁血军的队伍。我们决不杀一个好人，也决放不过一个坏人。”
赵明力的话刚讲完，又有一个小伙子走上来，他向苗可秀说：“我愿参加，我是山东省济南府的人，自幼学武耍刀，十几年后学成武艺？好打抱不平，因杀了一个国民党的小班长，便逃到关外，流落街头靠讨饭为生。”
“你叫什么名字？”苗可秀问。
“我叫杨苍。”
这时候，郑屠刀醒过来，在地下打滚，大声哀嗥着。赵明力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集市上的人，各个心里高兴，郑屠刀这横行簕市的混球有如此下场，真令人髙兴。这时，又上来八九个小伙子，对郑屠刀的脑脸不分轻重地打。这个给鬼子告密，为胡子做探子的郑屠刀已气息奄奄那些才动手脚的人还没有解气，仍在拳打脚踹。
苗可秀六人向龙凤岭走去。
龙凤岭有个山洞叫龙凤洞。洞口外有两条通道。一条向南，是奔岔路村的，道虽窄却较缓也不十分陡峭。另一条是通往北边背坡去的路。小路是一条猎人走出的路？它直拨向陡竣的凤城边界岭。曾有过猎人走这条小路而摔下去丧生，这条小路两边偶而会看到几棵年老的小矮树，年老的小歪松，她们顽强地生长在岩石的缝隙里。
这个龙凤洞，据说是一个天然的石洞，它是附近最有名的，它的规模大，深有二里长，高有四米之多，里面有些喜欢暗阴习性的鸟儿住在这里。如猫头鹰、蝙蝠、山老鼠，火杆蛇、白带蛇等等。这里也是个动物的小世界，不过冬天蛇都人洞冬眠。有时野狼或者狐狸也曾在这里栖息过。
现在，这个洞里坐着六个人。他们是铁血军的一员。六个人加之还没有来的五个人共十一人。
苗可秀站在中间，六个人站在他的身边。
“我们的铁血军队伍就从今天正式开始成立。我们现在已经有十一个人的编制。”苗可秀说，“我们要有统一纪律？就是一切行动都要听从指挥。我为这队伍的总裁；赵明力为这个支队伍的总参。”
“我们要立国安邦！”赵明力插话说。
苗可秀说：“我们现在的枪支还很缺乏，手头还没有多少钱。为了早日建立起一支抗日的力量，把队伍发展扩大起来，我建议：“我们现在就行动。大家跟着我，去夺黄言华的枪“好！”几个人即高兴又心跳，他们还没有以战斗的形式去给自己寻找一条出路。
“我们马上就走吧？我给带路，我对岔路子很熟悉。”愣柱子说。
赵明力捅了愣柱子一下，说：“你熟悉，也不能比我更了解他吧？”
苗可秀拍了愣柱子的右肩，大笑起来，赵明力与愣柱子也大笑起来，于是，六个人都笑了起来。
“我们要讲究战斗方法，”苗可秀说，“不能轻举妄动知彼知己才能战而不败打仗是一门军事科学，以后在打中学习吧”，“黄言华家院墙很髙，家中又有看家狗，小炮楼很高，可以居髙临下，控制有利地形。黄言华不属于为富不仁类型的。他对穷百姓肯施舍，所以他的威信较高。”赵明力介绍着情况。根据赵明力提供的情况，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研究起了方案。苗可秀根据大家的观点，最后决定的：见机行事，如果黄言华也有抗日之心，就宽大他，保留他的枪，否则就杀了他。研究好了对策，六个人走下龙凤岭。径奔黄家大院而去。六个人走到黄家大院，看家的兵丁李二虎拦住了去路，“你们是干什么的？”
“少废话！”杨苍说“别拿大奶吓唬小孩子，你那支破烧火棍枪我见得多了。快去找你的家主来见我们苗总裁！”黄言华听说外边来了些人，便从家中迈着四平八稳的髙瞻无忧的步伐走过来。“列位是哪儿的兵？到我处有何贵干？我们不想有什么不愉快，几位如能髙抬贵手，我将感激不尽。”苗可秀笑笑说：“我们是国民党便衣纠察队，来查一下关于共产党游击队的情况，也顺便查一下关于日本人的事。不管怎么说，黄老先生总不能拒我们于大门之外吧？”
“请，各位请。”黄言华把几人引进了屋。“那么赵明力怎么认识了大人您呢？”
“我在路中遇到的，让他当个向导罢了。”
民不聊生的年月，黄言华家里的粮食却能堆积如山，应有尽有。
走进客厅里边，苗可秀开门见山地说：“黄村主，你粮积如山，家中又养家兵，欺弱怕强……”
黄言华马上反驳：“日本人在东北烧杀抢掠，贵军陈兵百万且按兵不动，何况我只有七个家兵，他们又都是为了防止砸骨丁，防止小偷小盗的。”
“呵，”苗可秀心里一激灵，想，“他如愿意抗日就不能杀他，不如看看他是否可以和我们入伙抗日。”
赵明力说：“黄大叔，日本人进了咱这儿，大好河山沦亡了，你这有钱的大户应当捐款抗曰。”
黄言华想了想，淡淡一笑：“为了抗日，可以效劳。日本人进了凤岫一带，穷人富人日子都不好过，可中国大兵数百万之多竟是属草包的，倒成了日本人的避猫鼠。只要是真正抗日，我黄某出钱出物毫不足惜。”
“我们就是真正抗日的，不是亡国奴。”苗可秀坐到炕上说，“如果黄大叔真心实意要抗日，我们搞一次合作行不？”“只要我黄某人能够做到，听命就是。”
“黄大叔，我们队伍里的杨苍武艺髙强，我准备让他在岔路子开一个武术班，教一些有点道德、有抗日决心的青年人，请黄大叔给些方便，帮助解决一下班房问题。”
“可以。”黄言华开始兴奋起来，“请把我的家丁也编进你的队伍里吧，但他们要守在家中赵明力乐瞪圆了大眼，说：“好！大叔，实话和你说，我们不是什么国民党，是今天刚成立起来的青年团铁血军。他叫苗可秀，是铁血军的总裁；我是参谋长；他是临村的愣柱子；他就是杨苍。”
“大家都快坐！”黄言华很抱歉地说，“慢待了大家，失敬失敬。快坐，快炕里坐，都是些有志的青年，我很钦佩各位的抗敌救国之志。”说完，他走了出去，亲自指导做饭做菜。
饭菜齐备，大家就很不客气地吃了起来。饭后，黄言华把苗可秀叫到一单间小屋，两人切切私谈。
“你就是邓铁梅的那个参谋长吗？”
“是的，大叔。”
“我很敬佩你们这些青年，你的名字，我早已久仰。我有三个女儿，三女儿年方十八，我准备把她许给你，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有意为你们俩完婚，不知总裁意下如何。”
苗可秀心里暖暖的，抗日的人到处受到人家的尊敬，他很受感动。
“大叔，您老的心情我领了，只是小儿已有家室，妻子是凤城县大砬村王家的人。无奈国破沦亡，我只好别离家室来抗日。”，
“总裁，你的抗日救国之心，实在令黄叔感动。我们地区，如果青年人都以你为楷模，那么，中国訧会大有希望了。”
马大伦，今年四十多岁。眼眶瘦骨突起，小三角眼深深地掉进肉窝窝里，满面胡须。
这个人方圆百里出了名。他凶狠且又老谋深算，贪财好色。他娶了几房妻太太，用当时的叫法是大婆、二婆……小婆，都未生儿子，只是生得十来个女子。大的约有十八九岁，小的只有四五岁。当然，李梅花生有一个儿子，她这儿子的血统绝非是马大伦的后裔，而是赵明力的儿子。
这几日，马大伦心神不宁。自从一个戴近视镜的小白脸装做算命先生诈走他两支手枪后，他梦魇连天，昼惊夜怕。马大伦有钱有势，就是村公所、警察署、分所的衙门都怕他三方。马大伦读过许多史书，对于历史的基本概况也是知晓的。他对当前的形势也做过分析：外兵人侵，国内兵家混战？两界山中杂牌军有各种各样的名字，混混杂杂，常常骚扰乡村，闹得有钱人晚间捧着钱袋子睡觉。马大伦知道：那古老的家业很难安安然然地继续守下去了。胡子绑票勒大头；小匪砸骨丁；草寇强迫你捐献什么“爱国钱”。闹得穷富都不能安宁。
马大伦非等闲之辈，他的心胸很大，这几天他正在酝酿着怎样招兵买马的打算。他也往后果上想过：如果局势稳定后，也可以带着人马重整家业。
这天晚间，他在卧房里吸大烟（鸦片），吸完后，觉得身上轻轻飘飘，脑子里清清亮亮。他把小三角眼瞪得亮睁睁的，怎么也睡不着。
于静也没有睡，她就是那李梅花。她的双眼总是罩上那层灰暗浅淡的青晕。
马大伦一激灵，爬将起来。他自语着：“扯旗子，拉队伍！”吓得于静愣怔怔地望他。马大伦穿好衣服，便走了出去。
天一亮，马大伦家的院外集结了挺多青壮年。他们挤着看髙墙上贴着的告示：
自即日起，马大伦招兵纳士；凡男性别，均予接收为伍；并发放给每人军饷现大洋十块。按彳顺序，按文化高低，可给不同的官位。
请参加者速来报名
先遣军司令马大伦民国二十一年春在这看告示的人群中，有一个二十几岁的魁伟大汉，他扛着小帆布包挤出人群。他要往大院里闯。一个家兵拦住他，“你要干什么呢？”
“我要找马司令，请你给通报一下。”他说。看家狗把他领进屋。他进了卧室，屋中只有于静。她有气无力地问：“你，你找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