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粗脖”说的没有错,真是解放军的部队来了。蔡庄区委在接到水台村民兵的报警后,迅速将情况上报了县委和驻尉剿匪部队。华野第8纵队第71团和豫皖苏军区第28团立即出动,埋伏在水台村南康沟河一带,将“大粗脖”率领的三个中队土匪基本歼灭。
晁十一毕竟是一个在刀光弹雨中滚爬了几十年的惯匪,面对突然出现的大批解放军,他很快稳住了神。经过短时间思考,他决定依托水台村坚固的寨墙和险要的地势,抗击从四面包围而来的解放军部队,力争化险为夷。晁十一马上布置众土匪在水台村内修筑工事,准备组织抵抗。土匪们用太平车、粗木和沙袋把村子寨门堵死,在村外埋上地雷,在寨墙上架起机枪,摆上手榴弹,准备利用坚固的寨墙和村外深沟负隅抗击,天黑后再向外突围。
第71团和第28团共派了两个营的兵力围剿晁十一土匪。他们与尉氏县大队的民兵一起,很快将水台村包围得水泄不通,使晁十一匪徒成了瓮中之鳖。周围村庄的众多农民闻讯后,也手持铡刀、梭标、锄头、镰刀蜂拥而来,参加攻打晁十一的战斗,李恒德、张守仁等张江村的乡亲们更是冲在前列。第71团2营6连连长张大贵,率领全连主攻水台村南大门。多年来,张大贵一直盼望着能有报仇雪恨这一天,看到晁十一现在就在自己眼前,怒火冲天,恨不得把这个血债累累的恶匪撕个粉碎。
围歼土匪的战斗在午后打响。包围水台村的解放军民兵,以优势兵力从几个方向同时对村子发起进攻。晁十一众匪虽是一伙乌合之众,但其中不乏亡命之徒。这些土匪长期流窜于豫东,地形熟,枪法准,历经险境不怕死。他们利用水台村坚固的寨墙和深水壕沟拚死抵抗,战斗异常激烈。守卫在村南门的土匪二当家“大粗脖”,头上缠着沾满血迹的绷带还赤膊上阵,“嗷嗷”怪叫着手持机枪与冲在前面的张大贵对射,机枪被打落后竟跳下寨墙,硬从壕沟中抢回机枪疯狂扫射解放军。土匪一个中队长,甚至率众匪冲出寨门,与解放军和民兵展开近距离激战。还有一些悍匪从寨墙下的水洞钻出,爬到壕沟边架起机枪冲锋枪进行抵近射击。
看到亡命的土匪拚死抵抗,张大贵不由得怒火中烧。他集中起全连的机枪,对重点目标上的土匪进行强大的火力压制,组织突击队员怀抱炸药包,迎着弹雨冲向南门,前面的战士牺牲了,后面的突击队员接过炸药包继续前进,浴血奋战,前赴后继,战斗异常激烈。
第71团首长在激战中来到了阵前。他们看到土匪火力凶猛,立即调来6门重型迫击炮,以猛烈的炮火压制了晁十一土匪的火力,打得村寨墙火光冲天,碎石飞舞,众匪被炸得哇哇乱叫,损伤惨重。战斗一直打到天色傍晚,火光映红了水台村上空,解放军和民兵吼声震天,弹如雨下,越战越勇,最后张大贵终于率领全连攻入村南门,并逐渐逼近了晁十一的指挥所。此时从西门进攻的第28团也攻入水台村内,对晁十一土匪展开围攻,边打边追,不放过一个匪徒。晁十一看到大势已去,急忙带着残匪向村北突围。解放军和民兵猛打猛追,众匪纷纷中弹毙命,东倒西歪地横尸满村。最后,晁十一被解放军和民兵乱枪击毙,卧死村头。残余土匪看到水台村满村都是解放军和民兵吓破了胆,纷纷缴械投降。白妞等少数土匪躲藏在村民家中化装隐匿,后来也被解放军和民兵在清剿搜捕中当了俘虏。
水台村的剿匪战斗结束了!李恒德、张守仁等众多张江村的乡亲们,用脚狠狠地踩踏在晁十一满是血污的尸体上,万分解气地高喊:
“晁十一,你这个罪该万死的强盗,终于有了今天!”
解放军和民兵剿灭晁十一众匪后,躲在尉氏各地的土匪闻风丧胆,四处逃窜。很多土匪迫于解放军的强大威慑,纷纷向人民政府缴械投降,广大群众欢乐开怀,情绪高涨。尉氏县委随后组织民兵在全县开展了大规模的清匪反霸运动,军事攻势和政治压力双管齐下,不久在全县各地剿灭土匪3000余人,俘虏900余人,缴获枪枝5000余支,枪毙了一批民愤极大、恶贯满盈的匪首恶霸,极大地振奋了民心,稳定了秩序,巩固了新生政权。在清匪反霸中,李恒德和张江村的乡亲一起,抓获了横行乡里、为非作歹的匪首靳家宾,送交政府法办。尉氏县大营区副区长焦裕禄,在清剿土匪黄老三时,利用土匪内部矛盾,给躲藏在贾鲁河深处的土匪“二当家”梁长运写信,动员他弃暗投明,将功赎罪。梁长运在焦裕禄的教育动员下,率领众匪倒戈投降,并捕捉了匪首黄老三。在枪毙了黄老三后,大营区老百姓拍手称快,兴高采烈地说:“毙了黄老三,大营晴了天。”
尉氏县大营区委副书记兼副区长焦裕禄,就是后来在河南兰考县担任县委书记、带领农民治风沙、种泡桐,被毛主席誉为“县委书记好榜样”而闻名全国的焦裕禄。他在尉氏县大营区工作时深得民心,深受百姓拥戴,在剿匪反霸中机智勇敢,建立了重要功勋。
清匪反霸运动使尉氏全县老百姓人心大快,扬眉吐气,社会治安有了根本好转。农民群众在形势安定后,都心情舒畅地把精力投入到耕种土地上,投入到农业生产中。也真是应了“喜事连连”一说,有一天,李恒德和张江村的乡亲们又听到一个好消息——共产党要给农民分土地啦!李恒德刚听说此事时有些似信非信,因为土地对农民来说太珍贵了,金子一般的土地能白白送给农民吗?虽然李恒德前段时间在参加水台村剿匪时,曾隐约听说该村正在实行土改试点,但他没太当回事儿。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是一辈辈人艰辛奋斗甚至付出生命代价才换来的,当年自己与张守仁家,就是因为几分土地才结下了世仇。所以李恒德觉得政府白给农民土地不太可能。让李恒德和众乡亲意外的是,尉氏县委在清匪反霸运动后,很快下发了文件,要在全县进行土地改革,各村都要分田分地。听了村干部传达文件后,张江村的乡亲们每天都情绪高涨,热烈议论着本村的土地改革,都积极学习上级土改政策,有人还专门跑到蔡庄区了解土改试点情况。时过不久,县里、区里和乡里派出三级工作组来到张江村传达文件,宣讲政策,挨家挨户丈量土地,组织具体的分田分地工作。
不仅尉氏县是这样,整个豫东解放区也全面开展了土地改革运动。随着解放战争的顺利发展,人民解放军的战略反攻逐步深入,解放区迅速扩大,农民群众要求土地改革的呼声日益强烈。为使亿万农民彻底翻身,消灭封建剥削制度,1947年7月,刘少奇同志在西柏坡主持召开了“全国土地会议”,颁布了《中国土地法大纲》。这个对全国农民具有历史意义的《大纲》,主要有五方面的内容:一是废除地主的土地所有权,废除一切封建剥削债务;二是一切土地由农会按乡村人口平均分配,归个人所有;三是地主财产分给贫苦农民;四是保护工商业者财产及合法营业不受侵犯;五是土改的执行机关是各乡村农民大会。
为贯彻落实全国土地会议精神,尉氏县委于1948年下半年在全县开展了土地改革工作,派出大批人员深入各村搞土改,分田地,把尉氏全县的土改运动推向一个新高潮。李恒德在土改中也分到了30亩土地,分到一头健壮的耕牛和一些农具财产,过上了梦寐以求的“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看着自家田头那一大片金黄色的土地,看着田野间拉犁耕地的健子牛,李恒德整天像在做梦一样。他和乡亲们都真切地感受到,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从此农民可以真正过上丰衣足食的美满生活了,可以挺起腰杆做一个有尊严的人了。他们从内心里无比感激共产党,感谢毛主席,珍惜这人人平等的新社会。张江村的乡亲们在分田分地之后,个个精神焕发,人人喜笑颜开,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干劲儿,都起早贪黑地耕种地里的庄稼,还热情地参加农会组织的各项活动,服从共产党的领导,响应政府的号召,积极参军支前,思想行动空前统一。
全国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猛烈冲击了中国几千年来的封建剥削制度,使翻身农民从根本上获得了解放,极大地调动了农民的革命积极性。为保卫胜利果实,解放区农民踊跃参军,为共产党夺取全国胜利提供了充足的人力物力,仅晋冀鲁豫解放区就有148万农民参军,东北解放区达到了160万人。在辽沈、平津和淮海“三大战役”中,解放区的农民群众有500多万人支援前线,援助粮食10亿斤,为战役胜利做出了重大贡献。同时,解放区的土改也有力推动了政权建设,土改后的农民与工人结成巩固联盟,从根本上动摇了国民党的统治基础。毛泽东对此深刻指出:有了土地改革这个胜利,才有了打倒蒋介石的胜利,谁赢得了农民,谁就会赢得中国,谁解决土地问题,谁就会赢得农民。
毛泽东对农民与土地的关系理解得太深刻太透彻了。他对此也有切身体会。在解放西北的一次战斗中,河南郏县曾是胡宗南深入解放区的一根“钉子”,必须拔下来。但当时西北野战军给养异常困难,军粮一时接济不上,直接影响了部队作战。毛泽东为此亲自找到郏县县长筹备军粮。他对县长说:“我准备打三天仗,将郏县拿下来,但是你要给我想办法筹来三天的粮食。”县长听后,马上将毛主席的指示传达给农民群众。乞盼分得土地的郏县农民听说此事后,立刻把家中的口粮全都拿了出来,供攻城部队吃了一天。第二天部队又要断粮了,农民又把自家田里所有青苗割掉送给解放军。到了第三天,郏县农民又自发把家里的羊和驴全部杀掉供应部队,一直坚持到军粮补给跟上。渴望分得土地的农民,从心眼里拥护共产党,他们把自己的所有粮食和牲畜给了部队,宁愿自己吃树皮草根度日。后来,郏县终于被解放军攻克,毛主席对此深为感动。至今《郏县县志》还记载着这样一段话:“此役之后,郏县全县三年不见羊和驴。”
尉氏的土改运动进行的如火如荼,翻身农民的积极性空前高涨。但此时县委和政府还没有进驻城内办公,不少农民对此心存顾虑,担心国民党还乡团反攻倒算,夺回他们的胜利果实。
1948年10月6日,三辆军用吉普车悄然驶进尉氏县城。此时,城内驻着豫皖苏军区第28团少量官兵。当副团长邢乐峋和城北区书记韩效杰看到车上下来几位首长后立即迎了上去,有一位身材高大、戴着一副黑色眼镜的人,一边与他们握手,一边面带笑容地自我介绍:
“我姓刘,叫刘伯承。”
邢副团长和韩书记听后都楞住了,这位就是咤叱风云、威震敌胆的刘伯承司令员啊,他们马上敬礼握手欢迎。
刘伯承转身介绍其他几们同车来的首长,其中有李先念、张震等人。刘司令员问他们:
“尉氏县委县政府在哪里,这里怎么没有设立支前兵站哪?”
邢乐峋和韩效杰赶快向首长报告,尉氏是个新区,尚有不少国民党残匪,县委和政府还没有搬进城内办公,也没有设立支前兵站。
刘伯承听后严肃地说:“县委和政府为什么不敢进驻城里?我们共产党人就是要敢于进驻城市,不要怕担风险。现在全国快解放了,你们要改掉游击习气,县委政府要马上搬进城里来,不然,分给农民的土地他们还敢要吗?”
受到首长的批评,邢乐峋和韩效杰十分紧张。刘伯承看后缓了口气,接着对他们说:
“县委和政府进城后,要一方面继续清匪反霸搞好土改,一方面尽快学习城市管理,还要尽快把支前兵站建立起来。部队又要打大仗了,县里要把支前工作搞好。”
邢乐峋和韩效杰立刻表示,坚决按首长指示办,马上通报县委和政府,进城办公。
原来,刘伯承等人是去皖西指挥淮海战役路过尉氏,他们从许昌方向过来,经尉氏到安徽方向去。
送走刘伯承司令员一行后,韩效杰马上给尉氏县委张申书记打电话,汇报了刘伯承司令员的指示。县委和政府在三天内就搬进了城里办公,并挂出了县委县政府的大牌子,使尉氏县的政权建设从此走上正规化轨道,大张旗鼓地开展各项工作,彻底结束了国民党在尉氏的30多年统治。县委和政府进城后,立即组织支前工作,在城内和各村镇分别建立了兵站,并动员青壮年踊跃参军参战,全县先后有2000余名翻身农民入伍,向淮海战役派出数百个支前分队,为过往部队提供了40余万斤粮食,100万余斤柴草,有力地支援了淮海战役。不久后传来喜讯:由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粟裕等首长指挥的中原和华东野战军,在淮海战役中一举歼灭国民党军队50余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