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该更珍惜眼前的人呃。
车窗外,路边是园林,冬天的花树大都沉默了,尚有些倔强的树在与寒冷对抗着。车子与那些花树匆匆错过,它们的绚烂,葳蕤或者衰败,凋零都与任何人无关。
某个路口,一个男孩子站在那里,看着来往的行人和车辆就像司空青战,却没有她的淡漠反倒一脸认真的样子。
我是否,可以站在路边,某一个路口,看生与死在路上走呢?
春节前后花店正忙,但金樱子到底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春节前早早关了门和老公一起过甜蜜的春节去了,新春刚到又早早开了门,借口店里打工的都是大学生,人家就趁着寒假多挣些生活费呢,总不能太“不人道”,于是就让老公一个人去应付那些人情世事了。
青战从凉谷回来就一直在花店里忙,仍有人想要青战画了花的卡片,不过花店已经不提供这项服务了。常有人怀着遗憾离开,金樱子就送人几支桃花都是从大枝上修剪下来的。
有个女孩子似乎很是为没能如愿而遗憾,只是青战一直忙着,实在没有时间为她画,而且,店里这么多顾客,倘只为她一人画而不顾其他人,他人总会有异议的罢。青战在招呼客人挑花的空里,倒了杯热水喝下,对着一枝桃花呵气,温暖的气息中,桃花渐渐绽开,店里的买花人都惊喜地看着这瞬间的暖春。
看着女孩持着一枝绽开的桃花欢欣的样子,青战带了忧伤的微笑道:“我骗了她们呢。失望的花儿会凋零的。”说话间,桃花就落了。
金樱子不曾想青战还会这样,望着大束桃花前目光忧伤的青战,心上竟也蒙了一层朦胧的美丽的忧伤的纱。转向窗外,惊道:“好……优雅的人儿!青战,跟你得的一拼呢。”青战看向外面,脸色在瞬间一变。
司空弦和一女生正一起走,女生笑靥如花,弦亦是微笑的,如暖春和煦的微风。
“你是指男生还是女生?”青战问金樱子,一如平素的淡漠。金樱子如同犯了什么错一样乖乖回答:“男生。”“那家伙姓司空。”青战说了这话,转过身,取了又一枝桃花给女孩,浅笑着,女孩还在想青战之前的话,怀着心思走出店。青战继续为其他顾客包花。
金樱子反应了一下:哥哥啊,不过怎么看,青战都像是一个吃醋的,骄傲的女孩子。忍不住就笑起来,青战回头看了她一眼,像看一个白痴。
半夏在家依然是乖巧善解人意的形象,微笑着,暖暖的,充满希望的样子。然而时常会在某一个空白里想:青战在做什么呢?是端着一杯热水坐在窗边执一卷书静静地看罢,不管川上此时是雪天还是晴日,定是唯美的画。偶尔会想到夏步,却无甚感觉。半夏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如此不可靠的人儿,从来都只向往着“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爱情,只愿从一而终,怎么会爱过一段时间就没了感觉呢?甚至,如果夏步不发短信来,她根本就不会想到他。是不愿意想罢。为什么呢?半夏连这个问题都不愿意去想。
夏步说:“半夏,我想你。”
半夏看着这几个字,毫无感觉。她觉得,这几个字的后面应该是有着深深的感情的,但是,她偏偏就是没有任何感觉,不是麻木。“半夏”,半夏觉得这个名字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她是那个男人的女儿,她的定位,就是那个理应善解人意的、理应微笑的、理应无忧无虑的人。就是这些别人给她的定义,这一些列的理应,“理所当然”地残忍地否定了她的痛苦和悲伤,将她的存在的忧愁和苦楚都置于不可存在之地。明明就是存在的,怎么可以否定呢?他人的否定要她将这些真实的,比快乐更真实的心情和感情至于何地?就让她隐藏起来么?隐藏在深深的心底,让她一个人去消化,即使消化不良都不能表现出来,就因为那该死的“理所当然”,就因为他人,那些可恶的他人给她贴上的标签。
然而能怎样呢?“然而能怎样呢?”这个疑问使得那些愤怒,那些不甘,全都苍白,全都沉默。
“我也想你。很想。”半夏做出这样的回复。虚伪呵!半夏嘲笑自己。可是不然能怎样呢?说她对他没有感觉,让他焦急,让他疑虑,让他再发过一连串的短信甚至不顾她所处的危险境地打过电话来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她的心太脆弱,太贫瘠,负担不起,也供养不起那么多的爱。谁会相信?都以为爱是可以滋养人的,可是半夏却觉得,爱是需要人去滋养的。
疲惫地应付着夏步,假装有多爱。她懒得说分手,懒得再去负担另一个人的失恋的痛苦,就这样罢,维持现状,尽量。
这个世上随处可见为感情而疲惫不堪的人。他们又吵架。半夏疲惫而厌倦地躲进自己的房间。她实在不懂,明明在讲自己有多么累,却还不知疲倦地争吵,精力旺盛的样子。他们的争吵像一张巨网,将她紧紧束缚其中,她多想大吼:“关我什么事?”可是只是疲倦。
她只是悄悄地躲到自己的房间。
冬天,入夜之后尤冷。
半夏本来在桌前坐着,可是手脚很快就被寒冷所麻痹了。冷气穿过了纤维钻进衣服,渗透了肌肤,直逼到骨子里。半夏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月,那一钩冷月如夜色般冰冷,仿若一只睥睨的眸子,冷冷地俯视着这荒凉的人世。半夏觉得这冬夜的寒凉已然浸入了血液,侵入了心里,然后,以她的心为基地,迅速地扩张起来,直到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肌肤。很快地,整个身体都沦陷了,被寒冷殖民,没有了任何主权,似乎连产热的机能都丧失了。
她脱了鞋子和外裤钻进被子里。被子里也是冷得紧,她便从枕下抽出一本书来,想待被子里暖和了再躺进去。
大略地翻过几页,可是这些讲人生哲学的文字在她眼里似乎也只是文字而已,完全脱离了文字背后的意义,仅仅停留在符号的层面上。半夏烦恼地将书合上。她的大脑里似乎只有一片空白,而这些空白却在混乱地叫嚣着,拥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