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碧却如何也睡不下,不是因为杜、辅两家之事,而是眼前的生活困境,家徒四壁,食无所食,睡无可依,二郎娘子和幼子又身患疾病,这是最要紧的事情,人是她请来的……另一方面,王一馒虽同意合作,但必须先看到样酒才会进入实质合作,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必须想个法子先赚点钱家用才行。
夜里更敲四鼓,辅碧忽然想到一法,问无心女最近哪里有好米可买,无心女说稍等,半柱香功夫开口说,“出门右转第一个路口有一家,现在已开门,米是好,不过价钱偏高,短斤少两,店主颇为黑心。”
听此,辅碧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一人,双眉紧锁,戾气甚重……随说:“连鬼都怕恶人,放心,我有办法对付他。”无心女再无语。
辅碧依无心女指点来到封家粮铺,两个小厮正打着哈欠出货,见辅碧气质和穿着,忙低头哈腰招呼,“郎,您来了?这么早啊,想买点啥?”
“没办法啊,郎逼我啊!这不睡了一半儿就起来了。”说着,佯装打了个哈欠。
“郎?那个郎?”一伙计忌讳的问。
“还有哪个郎啊,杜郎啊,不过一般没人敢直呼他的姓。”辅碧轻描淡写的说。
二仆听了,立即进入内堂,不久出来一位掌事先生,出得门来就深深向辅碧作揖,“不知郎想要什么粮食?”
“上好糯米50斤。”辅碧说。
掌事立即对小二说:“快给郎装100斤糯米,实落点。亲自送到府上去。”掌事说完,辅碧疑惑的说:“我要50斤,何故给100斤?”
掌事说:“郎,您出50斤,12两银子即可,多出的50斤是我家大人的心意。按说是不应该收钱的,只是这小本买卖……”
“那我替郎多谢你家大人了。”辅碧忙作揖。掌事哪敢受,立即作揖相还。
辅碧随马车回到府,把糯米运进前厅,送走了小厮,还不及五更天。众人仍睡的酣。辅碧蹑手蹑脚来到炤舍,朦胧光线中,这炤舍甚为宽大,可以看到依稀保留的储菜区,摘菜区,洗菜区等,仅切菜区就有四个正位,可以想象当时人丁何等兴旺,用食何等讲究。再看炤台更是气派,长有三尺,宽有二尺,上面竟有三个火孔。辅碧四处巡视,竟然没有看到锅、刀、案子等等,只看见一个桶躺在地上,这桶想必就是那夜醉汉消除血渍所用,想此,辅碧一阵反胃,但无他法,只好拎了出来,放到井边,正准备取水,却见二郎走来,轻声问:“郎,怎么起这么早?我来取水。”说着,手放在摇把上,只几下就出来一桶水。
辅碧问二郎:“娘子、幼子身体可有好转?”
二郎说:“渐好了。不知郎意欲何为,煮饭吗?”
“我想煮5斤糯米,你来的正好。”辅碧说。
“5斤?多少人用?”二郎诧异,因他来此只见了眼前几人,并未见其他人。这5斤糯米足够十人食。
“一部分我们食,一部分酿酒用。”辅碧解释。
二郎顿悟。辅碧开始分派工作,自己刷桶,洗米,吩咐二郎去弄些材来引火。日上一杆,醉汉打着哈欠进来,皱着眉头问:“哪来的糯米香?”
“四更去封家买的。”辅碧回答。
“为何买糯米?”醉汉找事的表情已经显露无疑。
“酿酒。”二郎忙出声解围。却遭来醉汉嫌恶的白眼。
“是人食和酿酒。放心,人食的部分我会以十倍计。”醉汉无语了。又问,“这是王家酒的做法吗?”
听到王家酒,二郎诧异的看向辅碧,“你要酿王家酒?”
辅碧看看王一馒,再看看二郎,未答先说:“今天,郎需辛苦下,”这句话是对醉汉而言,“一会儿我列个清单,你最好在午时以前买回。”
又转向二郎,“二郎,上午估计你会很辛苦,要酿些酒来。”
说完,辅碧向醉汉解释,“这些酒不是王一馒所要之酒,是我们自用自销的酒,有了这些酒,起码我们的日子不会过得太艰难。”醉汉听此又蹙起了眉,辅碧立即说,“同样以十倍计。我相信不久就可以用这些酒还了你所有的钱。”
“你怎么这么自信?”醉汉怀疑的问,“江宁卖酒的何止一家、两家。”
“但他们未必有这么好的井水。”辅碧说着,指了指杜家的井。
二郎听此,舀一瓢喝了一口,甘冽润喉,果然是难得的好井。醉汉听此,呆住了,他想到了儿时母亲给他用井水冲的冰糖雪梨水;想到了父亲最爱的龙泡腾……
辅碧容不得多想,在院内捡了根树枝,回屋点着,吹灭,短短续续在内下摆上写了一张制曲的单子,撕掉那片带字的内襟,出来递给醉汉,嘱咐再三,不得拿单子示人,不可在一家采卖。看看,醉汉立时明白,手中握的必是王家酒制曲配药了,随郑重放进了内衣兜里。
见糯米煮的将烂而不烂,伏碧立即叫二郎灭了炤火。辅碧来回转了三圈未见一碗,忽想到那日醉汉的族人指着草笑,忙转身奔了出去,二郎和醉汉见此俱是奇怪,忙跟了去,只见辅弼一直跑到内院草深处,到处寻找着什么。
辅弼凭着记忆,在当时老者鬼指的地方细细看了草,却没什么特别的,正在失望,忽见两位老者鬼飘然而至,伸手指着辅碧的脚下,辅碧正准备看,忽然想到,人鬼有别,忙装作未见,随意摘了几个宽大的蜀黍叶子,待两位老者着急的转圈时,她才如见到惊喜一般,看向脚底的草,这草低矮,叶肥而尖,花开五瓣,呈碧蓝色,由花瓣到花根眼色渐淡,正是龙胆草。这草多长于山区,喜肥,是有名的富来养,高燥、贫瘠的土地很难存活。
这龙胆草不仅是清火除湿妙药,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做酒曲的好材料。辅碧如获至宝,忙招呼来醉汉和二郎,指着龙胆草问二位,“郎们可知这味草?”
醉汉看了眼,不屑的说:“龙胆草。”二郎一脸茫然,明显不知。
见醉汉知道,辅碧一喜,问,“可知它用处?”
“清火除燥湿。”醉汉说。
“还有呢?”辅碧问。
醉汉无语了。
“据史料记载,云南怒江的僳僳族以苦草,也就是龙胆草来制酒曲,酒成后入口呛鼻而回味余长,烈性异常,与僳僳族相同,碧罗雪山、高黎贡山的怒族也喜欢此烈酒,只是做法不尽相同。不过,”辅碧忽然蹙眉,醉汉见此追问,“不过什么?”
“江宁人不同他处,不知这烈酒能否享得了。”辅碧忐忑的说。听辅碧为此,醉汉大笑,“你且制来,我尝尝便知,对酒而言,我还是品得一二的。”说完阔步走了。够拽的!
辅碧把蜀黍叶交到二郎手中,嘱咐可用这个放粥与郎、娘子、幼子吃。同时让他洗一斤生米出来,放在净处晾干,她回去自有用处。辅碧则回房,取了银两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