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女横空出世，不足以让蓝衫少年少见多怪，而当濯雪山脉那些终年隐而不出的资深灵兽纷纷现身于山道旁为她送行时，蓝衫少年终于忍不住嘴角抽搐问道：“她什么来头？”
“你什么来头？”
苏尘白了蓝衫少年一眼。
蓝衫少年平静回答：“在下柳飞，普通人一个。”
“我不是普通人，还没名字。”
银发少女平淡的自我介绍。
柳飞撇嘴无语，问了等于没问。
看这百兽送行的阵势，她的来头小不了。
苏尘在这些千奇百怪的灵兽之中忽然有了意外的发现：通体纯黑的老虎，毛色赤红的猿，角上有绿雾萦绕的独角犀牛，长有三颗脑袋的獠牙犬。
这几类灵兽，恰好是先前在苏府门前看到过的。
小侯爷默不作声将它们的特征牢记于心，打算哪天寻个机会向灵狐请教一下它们的习性和弱点。
灵兽的出现让柳飞觉得惊讶，白袍客的不出现一样令苏尘感到意外。
“白鸢放我鸽子？”
苏尘不满地盯着柳飞，大声喝问。
明知故问。
柳飞缄默不语，脸色有点难看。
也有点难堪。
沉浸在激动中的凌绪终于悠悠醒转，忙不迭从中斡旋。
苏尘冷哼一声，见好就收。
这一声喝问，让他们听到便足够了，总不能把人逼疯。
连普通的商人都知道首重承诺，这伙世外高人自扇耳光，下手实在太狠……
林长空居然舍得赔上大风盟的颜面也要及时抽身，那条千年应龙的现世，无疑是个意蕴深远的征兆。
眼下，这个班子里边没了震慑群豪的银白袍袄，那这数千里的征程可就不再是一帆风顺、一蹴而就的事情了。
路途多舛，自不待言。
苏尘皱眉瞟一眼俨然已沦为修行痴迷者的凌绪，不免惋惜：朝闻道，夕死可矣。
让小侯爷眉头皱得更紧的是，大风盟可谓是翻脸不认人，连让雪吼送一段路都不肯。
除了灵狐犹如闲庭信步，其余三人越过蓝关时都强忍着仰天骂娘的冲动，尤其是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的凌绪，黄脸被冻得白一块青一块。
“伙计，撑住。”
苏尘关切地拍了拍凌绪的肩膀。
有了邪灵的真元支持，再加上畅行无阻的三条大脉，除了对路途略远走得腿软有些不满，苏尘对蓝关的极寒冰气倒是再也不怵。
赤砂城内那间破破烂烂的小酒肆生意依旧不错，仅供应一壶浊酒外加几盘花生米就不愁客人光顾，赤砂城的寒酸可见一斑。
苏尘“唰”地掀开布帘，一阵冷风刮了进来，酒肆内的熟客们纷纷抬头略显不满地瞥着几个眼生的年轻人，目光齐齐停留在随后进来的银发少女身上，再也挪不动眼珠子。
对于掌柜而言，苏尘就绝对不是面生的了，上次过来，他旁边可是坐着一位白袍客。
在赤砂城，假扮什么的人都有，惟独无人够胆假扮大风盟——那可是山神老爷。
掌柜乐呵呵搓着手过来招呼道：“客官，您那两匹马我们每天可都是好水好料照看着的，您看……”
苏尘摸出几颗碎银放在桌上，也不怕露白，俨然一副初涉江湖的楞头青做派。
连凌绪都有点看不过去了。
掌柜慌忙摇晃着双手，赔笑道：“公子别误会，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实话说吧，小人的店既然开在这里，背景自然是有的，平日里就是大雁飞过去也得拔根毛下来，但是您可不一样啊……那天那位山神爷，今个儿怎么没来呢？”
苏尘似笑非笑瞟一眼柳飞，遗憾道：“那位爷，今天不来。掌柜的，你有什么事，尽管直说吧。”
掌柜愣了愣，摊开双手，苦着脸道：“那位山神爷若是来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他若不来，公子您想牵走那两匹马，可就难喽。”
苏尘呵呵一笑，环视四周渐生歹意的众人，吩咐道：“掌柜不必担心，继续说下去。我既然是和山神爷一道过来的，不是熟人，难道是仇人？”
“仇人那就更了不得了，放眼这天下，有几人够资格与他们结仇啊……”
掌柜赔笑道：“实不相瞒，那马，太扎眼了。”
说到扎眼，掌柜不由自主瞧一眼银发少女，毕竟是扎根于鱼龙混杂之所的地头蛇，眼界、阅历、城府、胆识无一不是赤砂城中首屈一指的，所以没像其他人那般挪不回眼珠子。
“那样两匹名驹搁在这儿，若是哪位英雄看不上，那便是瞎了眼了。”
掌柜找个空位坐了下来，摩挲着油腻的手指，娓娓道来：“那些人出价，都很大方啊。我当然是不卖喽，山神爷放我这儿的，小的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弄丢了去，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他们不信。”
苏尘直截了当地说。
掌柜一拍大腿，附和道：“对头！山神爷都是骑雪吼的，什么时候改骑马了？若不是小的亲眼所见，也不信哪。公子，您说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山神爷不骑雪吼，改骑马……此事必有蹊跷，柳飞，你怎么看？”
苏尘假装没察觉到周围的动静，以手托额，作沉思状。
柳飞嘴角扯了扯，咕哝道：“谁没事骑着雪吼到处跑啊，你以为雪吼是吃草啊。”
“精辟！”
苏尘竖起拇指，分析道：“养雪吼不同于养狗，菜市场屠宰的那些猪牛羊肉，我们觉着是新鲜，实际上已不对雪吼的胃口。听说吼洞的食槽里边养着的，那都是从归墟海运来的鲜活之物。你想想，我们总不能带着几个水缸上路吧。这么个说法，掌柜的还满意？”
掌柜愣了愣，显然是没料到眼前这个天真的年轻人竟这般较真，双手使劲抹了抹脸，掩盖住眼瞳中流露出的不耐烦。
“雪吼自然不是吃草的，难道我们就是吃素的？”
从掌柜的身后，缓缓传来一道阴鸷的声音。
柳飞和苏尘置若罔闻，灵狐更是无动于衷。
凌绪的手悄然搭上了剑柄。
早年杀人越货为生，修为始终没什么长进，如今得了高人点拨，早已漆黑一片的前路竟似重现光明。
一路走下去，兴许有可能达到洗髓上境，直至洗髓九重境，甚至……化虚境！
“我走的，从来就不是一条干净的道路。双手沾满血，那才是我啊。”
凌绪冷冷笑着，瞳中凶芒暴涨。
